皓月山凌乱不堪,即便是春节将至,也看不出一点喜庆。大大小小的宗门弟子在此寻衅滋事,一片乌烟瘴气。
    自皓月山秘宝一事传出,武林大会过后,林如剑病重苏醒,大雪封山,便是这么一副萧条景象。
    有在皓月门拜师学艺的,王公贵族大臣们也火急火燎,纷纷将孩子送往四大宗门。
    到新明二年腊月十五这天,皓月门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留于此处保护林霜和林如剑的羽林卫,以及林如剑、林霜和颜如玉。
    负责皓月门守卫的羽林卫统指是何晨,何晨身着便衣与其余羽林卫气质不同,他来到林如剑和林霜的面前,不顾两人现在的处境,直截了当地说明情况。
    “林门主、林小姐,我等奉司命大人令守在此处已久,还有半月便是年三十,兄弟们有的回家路途遥远,明日便撤出皓月山了。”
    林如剑端起茶刚想要喊何晨同饮,听见是羽林卫撤出皓月山的事情,心底恍然失落。
    此时的皓月门已然落寞,就连这除夕恐怕都活不得多么逍遥自在。
    “无妨,无妨。”林如剑放下端起的茶杯,只身站起,朝着何晨恭敬地鞠躬。“羽林卫之恩典,林某无以为报!”
    何晨微微点头,心底叹气。
    皓月门的落魄,是江湖人心险恶最明显的衬托。数月前为了江湖中所谣传的江湖秘宝,多少人将皓月山折腾的天翻地覆,现在什么也没有寻到,潦草离去,真是可笑可笑。
    此刻山门外,皓月山下,只剩张意知带着他的北刀门师兄弟依然不知疲倦地四处打听张玄歌的下落。
    张意知背着一把宽刀,逢人就问,虽然长的不是什么面目狰狞的模样,但是他身后所负的宽刀足够吓破不少路人的胆子。
    如今是和前往九州寻找门主的师兄弟们所约好半月后在皓月山下集合分享所得的日子。
    张意知依旧记得武林新秀大会的时候,那一位独领风骚的剑门弟子和他说过有门主张玄歌的消息,可是大会风波过后,人就消失不见,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张意知也曾派人去南剑门寻找叫剑车干的人,剑门的门主杨诚都亲口所说南剑门避世,根本没有派人去皓月山参加方安同的婚礼,也没有派人参加过武林新秀大会,更没有叫剑车干的剑门弟子。
    “可是那家伙所用的剑法确实是南剑门的剑法!”张意知自言自语,握拳锤在桌面上,心里纳闷,难道说南剑门隐瞒了什么,或者是那位剑车干兄弟已经遇害身亡了!
    张意知胡乱猜想了许多,客栈房门被同门师弟推开。
    “师兄,其余八州弟子已经陆续来齐。”
    张意知闻声站起,赶往客栈大堂,心底急切希望其余八州弟子能够带来门主的消息。
    客栈大门紧闭,北刀门十一位弟子齐聚于此,也算的上是江湖一大机密。
    张意知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位护从师弟,楼底下站着八位从九州其余八州赶来的弟子。
    “师兄!”八位北刀门弟子个个身负宽刀,齐步后撤,抱拳问好。
    张意知也抱拳回礼,脸上绷不住带有期望的面容。
    “诸位可有门主的消息?”
    八位弟子多数摇头,张意知一眼看见八位之中一位没有摇头的师弟。
    “钱师弟,你可有消息?”
    没有摇头的钱予,听到张意知叫他,上前一步,半跪回答:“师兄!”
    张意知看人极准,急忙跑下楼梯扶起钱予,手指微颤,他分明感觉到钱予的身体也在颤抖。
    “我记得你去的是南州,难道南州有门主的消息?”
    钱予使劲摇头,和刚刚一言不发的样子格格不入。
    张意知有些不耐烦,使劲抓住钱予的双肩,质问道:“说事情!钱师弟,事关我刀门未来,不要藏着掖着!”
    钱予知道自己的模样已经在众师兄弟面前暴露,只好双膝跪下,声泪俱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张意知见钱予陡然跪下,稍作发愣,继而发问。
    钱予也不再隐瞒,毫不拖泥带水地全部说出口。
    “我途径南剑门,就想到杨门主身死与门主失踪时间吻合,于是夜探南剑门。”说到这里,钱予控制不住情绪,声音也变得哽咽。
    张意知料到事情不对,想阻拦钱予接着往下说。
    钱予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放声大喊:“南剑门长老谈话说是陈盟主杀了杨不爽!是武林盟主陈年霄啊!”
    张意知赶忙捂住钱予的嘴,厉声喝住。
    “你真胆大,居然敢胡乱编排陈盟主的坏话!”
    可张意知的话音刚落,客栈外就传来一声带着压迫感的呼喊。
    “何来编排,老夫却有此事!”
    呼喊声伴随着一道内劲直接打碎客栈大门,击中钱予的后背,钱予身后衣物和皮肤直接炸裂开来,露出森森白骨。
    “诸位刀门弟子为了张老前辈还真是尽心尽力呢。”
    客栈门口,花白冠发男子蒙着脸,只踏出一步,其周身气海所发出的震撼力将张意知以及其他九位弟子击飞到楼梯栏杆上。
    楼梯被撞的粉碎,七零八落地掉在地面上,钱予的尸身由于没有内功抵抗,和桌椅一样被震的粉碎。
    整个客栈风尘滚滚。
    客栈老板和店小二们早早预料到有江湖人士在此,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和张意知要了五十两银子把客栈包给了北刀门。
    “你是……什么……人?”张意知大口大口吐着血,凭借踏出步伐的内力能将秋水境的他震到吐血的人至少要在入神境界,而整个中原入神以上的高手屈指可数,头发黑白相间的中年人也只有那么几个。
    张意知忽然想到钱予死之前说的话,又联系到刚刚蒙面人的那句何来编排。
    “你是陈盟主?”张意知捂着胸口,挪动屁股倚靠在楼梯一角,死死撑着自己受了内伤的身体。
    “你这年轻人,还算聪明人。”陈年霄摘下遮脸的面罩,一副和蔼可敬的脸在风尘滚滚的客栈中,踩着带有极大压迫感的步伐来到一个北刀门弟子面前,脸上的和蔼忽然变得冷漠起来。
    陈年霄把手缓缓放在一个重伤的北刀门弟子脑袋上,冷冷一笑。
    “听说你们北刀门还在找老东西?”
    说着咔擦一声,北刀门弟子的脖子直接被扭断,像泄了气的球垮到在了身体上。
    “混蛋,陈年霄,你这个恶毒……”
    被扭断脖子的弟子旁边还有一个欠着身子的北刀门弟子,弟子见自己的同门师弟被杀,气愤到开口就骂。
    可是骂人的脏话刚出一半,陈年霄已经移步至他身边,一角踢在他的胸口,身后的骨头直接穿过冬日厚重的衣物,一瞬间胸腔积血喷涌而出,尸首下一滩鲜红色的血水。
    “好可惜啊,秋水初期,啧啧啧,多么美好的未来。”
    陈年霄的那张脸像魔鬼,和张意知认知中的武林盟主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此时的陈年霄就像小说话本里所写的鬼怪,以杀人为乐趣,彰显自身有多么神通广大。
    “魔鬼!”张意知在心里骂道,却不敢说出口,他害怕自己死的太早,连门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死去。
    没有人继续骂了,陈年霄蹲在另一个身受重伤的北刀门弟子面前,脸上的冷漠再次转变成笑容,笑容依旧是那么和蔼可亲,但是在张意知眼里那笑容一点都不和蔼。
    这个世界不缺少会笑的脸,缺少的是真实的笑。
    “孩子,老夫问你,你觉得老夫为何要杀你的师兄弟?”
    被问到的北刀门弟子闭口不言,眼睛死死盯着陈年霄的眼睛,都爆出了血丝。
    “不说话?哑巴?”陈年霄一指从该弟子的太阳穴点去,只有一瞬,该弟子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好像爬过无数只蛆虫,感觉脑袋就要炸了,直到疼痛感消失的那一刻,他也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已经杀了四个了,北刀门还真的是不堪一击。”陈年霄一扫而过,剩下的六个北刀门弟子,唯独没有看见楼梯破碎的尘土掩盖下闭着眼睛的张意知。
    “老夫看来真的老了,还以为你们有十一个人,原来只是十个。”陈年霄以为自己年老眼神参差,再度扫视四周,发现奄奄一息朝着他怒目而视的只剩下六个人。
    “那就一下子送你们全部上路吧!”言罢,陈年霄抬手间整间客栈断裂的木头尖锐的一角纷纷刺向奄奄一息的北刀门弟子。
    伴随着异口同声的惨叫,陈年霄拍拍手上的尘土,和自己衣服上所沾的血迹。
    “北刀门无人啊,笑死老夫了!老东西自以为入神巅峰很强?在老夫眼里不过是蝼蚁!”陈年霄杀完十个北刀门秋水境界的弟子不忘自言自语嘲讽北刀门一翻。
    四大宗门又有多少秋水弟子,陈年霄一次杀死十个,对于北刀门来讲,的的确确是一场大殇事。
    “安同,外公为你解恨没有?”
    陈年霄将目光投向客栈外,客栈门口还站着一个脸部狰狞的少年,少年舔了舔舌头。
    “外公,安同还想上皓月门,杀林如剑!”
    陈年霄闻言,冷冷一笑,走向方安同,一巴掌甩在方安同的脸上。
    “做人要懂满足,外公打疼了吧。”
    方安同抬头,陈年霄那张和蔼的脸忽然又变得冷漠异常。
    两个人走后,客栈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楼梯侧边的破碎桌椅木片下,传来一声咳嗽。
    张意知扒开身上的尘土和木板,张开眼睛,泪水将眼睛染的血红,就连张意知的眼泪都变成了血泪,挂在眼角流不下来。
    “师兄弟们!师尊门主!弟子张意知对不起你们!”张意知抽出身后的宽刀,准备自裁,却发现宽刀已经断裂。
    他一拳打在自己脸上,两颗牙齿掉到嘴巴里,张意知狠心咽下牙齿,从口腔了扣出鲜血,在客栈的墙上写下一个仇字,一步一步走向客栈大门。
    张意知拖着沉重的步子,满嘴鲜血,朝着皓月门走去。
    天已半夜,萧寂的皓月后山空无一人,张意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跌进一个深坑之中。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深坑里的烛火。
    烛光下,一名少年转过身,慢慢靠近自己。
    “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北刀门的吗?”张意知微弱的意识促使他将手伸向少年,嘴里呢喃不清。
    “不是,不过朕知你北刀门,卷入了江湖中的一场大阴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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