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宠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他自己感觉不过小憩一会儿,也不知怎地就睡的这么久了。
    他很快的跳了来,穿了衣服打开房门,今天的天气还是不错,太阳刚刚从东方升,霞光照耀,让人神清气爽,方进石坐在院子间,正在吃粥,他听到门响,抬头来向高宠道:“这么早就来了?我府上刚来的大嫂做的粥很不错,要不要来一碗?”
    高宠急道:“她呢?还没床么?”
    方进石淡然道:“噢,她一大早就回去了,让我给你说一声。”
    高宠道:“回去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方进石拿了那片纸出来道:“也许在这里住不惯,也许是惦念家里,这是那位姑娘临走时给你留下的字。”他只说“那位姑娘”,也不说是静慧还是柔福帝姬。
    “字?”高宠接过看了看,脸色有点变化无常,他低头沉默了一下,将那纸片放入怀,也不理方进石,埋头向大门口走去。
    方进石在他身后喊道:“你去哪里?怎不留下吃了早饭再走?”高宠说了句:“我去找她!”说着话,他已经拉开了方家的大门,奔到了外面。
    方进石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摇了摇头,找她,上哪里去找?难道他要去御廊大街尽头的皇宫大内去找吗?
    高宠脸也没洗,头发散乱着走到街头,他心乱如麻,走了一会儿,蹲到一处墙根坐在地上,拿了那纸片看了又看,抬头来,头顶的太阳已经高,阳光照耀,他感到异常的刺眼。
    城的百姓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虽然经历了昨天的一些道士闹事,可是对于见过大面的汴梁城百姓来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宠站身来,束了束衣服,走到河边好好的洗了把脸,他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在徐王府和那些蹴鞠好手门一练习,现在他并不想回去,宋时王府的蹴鞠就和府的乐队一样,来客人或者是主人有兴趣了才会有比赛。
    高宠来到了开封城西的一条名叫山羊街的地方,这里环境很差,房屋破旧,是开封城最贫穷的地方之一,高宠跟着史家班一刚到开封城的时候,就是在这山羊街落脚,因为这里租住便宜,如今史家班的人还是依旧住在这里。
    他们刚刚来汴梁时,住在这山羊街的客栈,高宠就是从那家客栈被史达泰打了一顿赶了出来,后来史家班搬出来又在这街头找了一破旧房子安居下来,只是高宠再也没有去过。
    他看到原来住店的伙计正在门口倒水,就走了过去,那伙计看到他还认得他,不等他开口就道:“你是来找史家班的人吧,他们住前面一点,我方才看到那姑娘到前面药铺买药了。”
    高宠赶紧谢了这伙计,转了身向那药铺走去,拐过墙角,正看到静慧提着几个药包正往回走,二人一打照面,静慧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叫道:“那罗延。”
    高宠看着这静慧,她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的衣服,本来她的衣服就不多,而且她一向是个十分节俭的女孩子,她的目光只有意外重逢的一丝喜色,并没有那罗延心期待的那种表情和神色。
    就是这一丝喜色,也很快的暗淡下去,高宠看她提的药包,关切的道:“你们怎样?你师哥伤重不重?”
    静慧低头道:“伤的不轻,只怕短时间内无法再出场了,班主也受了伤了……”高宠道:“也不知哪里来的这许多恶道,总不能这么白白让他们打伤了。”
    静慧“哦”了一声,抬了头道:“我出来很久了,要赶回去给他们煎药。”她绕了高宠身边和他擦肩而过,高宠道:“等一下。”他从怀拿出身上所有的钱出来,送到静慧面前,静慧呆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说了句:“多谢。”然后走向史家班住的地方。
    高宠在她身后道:“我姓高,大名叫高宠。”静慧停了一下,神色有点木然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再也没有回头。
    高宠看着她走的远了,心无比的郁闷,他摸了摸怀的那个纸片,脑海尽是一句话:静慧先前说过,她是不认字的。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这八个字,说的是大宋的都城东京汴梁开封府,开封府衙门也被称之为南衙,五代十国一直到宋初,如果亲王被任命为开封府尹,那就说明这个亲王已经被确立为皇帝的继承人,是储君了,皇太子权开封府是潜规则,一直到北宋期才改变这种状况。
    开封府衙架构极其宠大,设官主要有牧、尹、权知开封府、推官、判官、司录参军、六曹参军、左右军巡使、左右军巡判官、勾当左右厢公事等。官衙主要有潜龙宫、厅事、左右厅、使院、司录司(也称府院)、六曹(即功、仓、户、兵、法、士)、左右军巡院、勾当左右厢公事所等。
    方进石在赵鼎手下的开封府“仓曹”做事,日日极是清闲,昨夜没有睡好,他就在仓曹的值事房偷懒睡了一下午,未到日落时分,他就来到了正阳街南边的湖岸边,这里也是汴梁城有名的烟花之地,靠在湖边而建的一排楼宇都是教坊勾栏院,湖面上的花舫不时传出女人的嘻笑声和丝乐之声。
    沉香楼在开封府城的教坊勾栏,并不属于名气一流的,最有名气的当然是李师师的矾楼了,不过这沉香楼也算是一处比较大的勾栏院了,对于来勾栏院寻花问柳,方进石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一个人来到沉香楼前,早有招呼客人的龟奴上来招呼,过来询问方进石可有相好的姑娘粉头,他衣服非特别光鲜富贵,也只是个龟奴来招呼他。
    方进石道:“听得沉香楼有位云奴儿姑娘,才艺双绝,不知……”他还没有说完,这龟奴就道:“原来公子是来看云奴儿姑娘的,这边请。”
    他引了方进石走向后院,在道上陪着笑脸道:“自云姑娘昨日里参加花魁斗艳归来,名气一传千里,今日来的公子十之七八是向着她来的。”
    方进石心头一动,龟奴的这句话让他忽然想到,云奴儿之所以去参加花魁斗艳,可能目的就在于这个“名”字。
    她虽然是斗艳失利,最终退出,可是已经让她的艳名得以传扬出去。方进石自然明白,像这样的花魁斗艳,没有后台的背后运作,是不可能登上矾楼前的戏台的。
    沉香楼自然之前有花魁候选,可是云奴儿半道杀出,顶替了之前的沉香楼花魁去参赛,她固然美丽而有才情,可是若没有后台强势运作,也不可能成功,只是云奴儿背后的后台是谁,方进石却一时想不通了,是景王赵骇么?
    这龟奴把方进石带到后院,后院就在湖边,灯火下有四五十人围坐在湖边摆开的桌前,有人怀还搂着姑娘,都在一边喝酒,一边观看湖边停靠的一只花舫的乐伎歌舞唱曲。
    龟奴把方进石带到最后面的一张桌子旁边安排他坐下,这桌子边已经有个喝着酒抱了个姑娘的公子哥坐在那里了,方进石向台上望去,只是两个沉香楼其他的乐伎在唱曲,并不见云奴儿。
    听得前排有人高声喊了道:“云姑娘再出来唱上一曲吧,这都又等了半天了。”方进石寻声望去,竟然是昨日在矾楼和杜轻侯喊价的那个姓卢的公子,他竟然痴心不改,今日又到这沉香楼来了,再一细看,昨天在场的苏公子章公子等人都来了。
    招呼客人的鸨母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唤她。”然后顺木梯爬上船头向了船舱进去。
    方进石向了坐在旁边的公子道:“这云奴儿好大的架子,不是昨日已让人买走赎身了么?怎地今日还出来唱曲?”
    那公子还没回答,他怀的女子抢先道:“听说昨日喊价的是个穷小子,别说三千贯了,三十贯都拿不出来,她啊……以为自己多金贵呢。”看上去这女子十分的对云奴儿不屑一顾,方进石不禁笑了道:“原来如此,定是遇上穷鬼了。”
    忽听得前面欢声雷动,一片叫好声,方进石抬头望去,只见台上云奴儿抱了琵琶站在船头,那姓卢的公子更是叫的劲,云奴儿最经常穿的就是红色的衣服,此时湖面微风吹拂,她衣衫飘飘,便如一片红云,她永远都是那么引人注目。
    那卢公子叫道:“云姑娘给大家歌舞一曲了,大家都已等候半天了。”云奴儿没有说话,竟是一手抱了琵琶一手提了裙裾,顺着木梯走了下来。
    那卢公子看她竟然下了船来,就想着凑上前去,云奴儿却正眼看都没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她缓步来到最后最边缘的一张桌前,向着孤单一人坐在那里的少年微笑道:“你要看我歌舞么?”
    云奴儿自打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些时日里,从没有见到过她向男人笑过,此时却对了一位外貌平凡衣着普通的少年笑颜如花,还如此软语相问。
    人群那位章公子道:“这不是昨天喊价的那个人么?”此时便有人认得他了。
    方进石本就坐在最后面,这么多人,云奴儿怎么会一下子就走了过来,当然是方进石一进这里,就有人通风报信给她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云奴儿一走过来,这些公子哥的目光都随着来被吸引过来,对方进石都是羡慕妒忌,方进石不喜欢被人围观着看,忙道:“大家都是来给你捧场的,你就站到船上唱一曲了。”
    云奴儿微一沉吟,依然笑了道:“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她这般的故意捧足方进石的面子,那些公子哥尤其是那位卢公子,已经妒忌的要恨死方进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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