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拂晓,方进石一觉醒来,听得外面船头风声疾急,吹的旗帜猎猎之声,他睡的船舱正在船帆桅杆下不远,是以听的更是分明。
    云奴儿道:“外面风了。”方进石扭头看去,原来她早就醒来,或者也是一夜未曾睡好,方进石道:“是何时辰了?”
    云奴儿道:“不知道,可能天要亮了。”这小小的船舱密不透风,很是黑暗,方进石爬来去穿鞋子,对云奴儿道:“你也来吧,我出去看看。”
    他正低头穿鞋子,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跟着一人敲了船舱门喊道:“方头领,方头领,大事不好了。”听声音正是石虎。
    方进石心头一紧,忙问道:“怎么了?”
    石虎在外面道:“我的那些船工全都暴毙而亡了。”
    方进石心巨震,急急的伸手拉开船舱门,只见石虎脸带惊慌的站在门前,方进石披上衣服道:“我去看看。”他刚走两步,云奴儿在船舱道:“带上刀。”
    她衣衫不整,不好送刀出来,方进石听了她的话,转身回船舱取了床头上的那把刀,对云奴儿道:“关好舱门。”他转身出来,跟着石虎向了船头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江面也了风了,吹得旗帜猎猎而响,天上乌云满天,太阳从东方天际升,只露了半个脸,阳光从乌云丛穿出一两道光束,在这样的一个天气里,大船之上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动静。
    方进石的心提了来,跟着石虎走到船头,只见船头一片狼藉,二十多名船工横七竖八躺倒一片,这些暴毙的船工全身都无外伤,多是伏面贴地而亡。
    方进石远远的站立没有上前,石虎道:“可能是排帮的人干的,居然下毒毒死这些无辜的船工,实在该杀!”
    方进石铁青着脸看了片刻,也不说话,跟着神色一变,急转身而行,石虎一愣之下急追了几步已经到了他身后,问道:“方头领哪里去?”
    方进石停了下来转过身,向了石虎道:“我去看看我的人,是你……”他神色忽然间大变,“是你”两个字大呼而出,似乎看到了让他万分意外十分吃惊的人,石虎不由的转头去看,可是身后却空空无一人,回头之际听到刀头风声,下意识的低头闪避,一把刀尖划过他的肥脸,将他的脸上划了一道伤痕。
    石虎定神看去,只见方进石站在他面前持刀而立,原来刚刚方进石不过是诱他回头,前去偷袭,只是方进石一则想要活捉石虎,二来武艺稀松,竟然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
    石虎大怒,挺枪直刺,方进石手忙脚乱的挥刀去格,石虎长枪在他刀口一挑,方进石拿刀不住,单刀脱手飞出船外落入江水。
    石虎长枪直进,已经点在他的胸口,方进石后退一步,后背已经靠在木柱之上,石虎怒道:“你为何偷袭我?”
    方进石丝毫不惧,大喝道:“那你又为何害我?”
    石虎怔怔的看了他片刻,收了长枪,半天才道:“你怎么知道?”
    方进石冷眼看了远处船头那些船工的尸身道:“那些人全是装死的。”
    石虎也看了看那些船工,喊了声:“全来吧。”那二十多人果然慢慢的从地上爬来,他们的身下多半都藏着兵器,一齐围拢了过来。
    石虎赞道:“果然有些本事,只是你并未近前细看,如何看的出来?”
    方进石本懒得给他说,不过还是忍不住道:“这些船工比昨夜多了三人,且没有最胖的那位。”原来他在远处已经将地上装死的尸体数了一遍,并留意到先前最胖的那名船工不在这些人之,那人太胖,特征最为明显了,原来在一夜之间,这些船工全都换了人。
    石虎道:“没想到你这么细心,你的两位旧识想约你见见面,就让我来请你,这便走吧。”
    方进石道:“我那些随从呢?”
    石虎道:“他们尚在梦乡,就不要打扰他们的好梦了,石大爷心虽狠,手却不辣,更不想太过得罪官府,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听话,他们绝无性命之忧。”
    方进石只到前面船头这般动静,后面魏崇那些人却并未有人过来查看,也无任何动静,对于林教头他们来说,除非已遭到暗算了,否则断不会如此。
    方进石向后舱走了一步,马上就有数名船工挤了上来,挡在他的面前,这些船工自然是和昨晚之前的那些人不同,不会对他客气的。
    石虎轻蔑的道:“你不用担心你的那位美貌的夫人,她已经先行一步了。”然后他向那些船工一挥手:“带他上来。”
    几名船工推着方进石来到船头,方进石向了船尾望去,只见满天的朝霞下,一叶小舟正沿江而下,船上坐立三四人,间一位女子虽然已经看不清脸庞,可看身上衣着正是云奴儿。
    方进石心头渐渐沉了下去,他明白,迎接他的肯定是一场无比艰难的考验,也许真的就把命丢在这里,他再看了一眼上游刻字的山峰,虽然此时已经看不到那方石壁,可是那鲜红的“断石矶”三个大字依然好似就在眼前,断石矶,难道就是我方进石断石之处么?早知道就不要改这样的一个名字了。
    石虎高喊一声:“把船划过来。”有手下船工划了另外一艘小船过到大船船舷边,这些小船全是这些人昨晚划过来的,石虎跳下小船,招呼着手下人将方进石双手绑了,押到这小船上,临开船时,石虎对方进石道:“你若是想跳江而逃,我绝不拦着你。”
    方进石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别说他水性不佳双手被绑,这些船工一定是久在江面上厮混,他可能跳江也不过是多遭些羞辱罢了,石虎肯定不会给他逃走的机会,只会想要耍戏他。
    这小船顺江而下,离那大船越来越远,终于看不到了,方进石抬头来,看天空霞光渐去,太阳再也看不见,乌云越来越多,风吹浪来,颠簸的小船直上直下,让人翻胃。
    雨雪就要来了。
    石虎几只小船又向前划了一会儿,靠到了左岸一处平滩,石虎安排两人看守船只,剩下人押了方进石,踩着岸上湿滑的草地,向了不远的山坡上爬去。
    山坡上的风更大了一些,吹的人走路都有些困难,灰土吹的人满脸都是,石虎押着方进石上了山坡,又下了一道山坡,到了一片松柏树林之,这松柏树林虽然看上去多是人栽种而成,可是林枯枝败叶满地,不见任何路径人迹,走路这余,不时有树枝拦路摆打身上,脚下时有踩断树枝“叭叭”之声,这二三十人全都不说话,只听到沙沙的脚步声。
    方进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石虎道:“马上就要到了,你这么急着去看自己的墓地?”方进石恨恨的望了他一眼,再不说话了。
    二十余人穿过松柏树林,终于到了几间房屋之前,这些房屋多半破旧,数间塌的只余一半或者无屋顶了,也不知是山农夫的旧居还是旧庙破观,方进石大老远的就听到有人拿了凿子在“咣咣”凿石块的声音,转过墙角到了正门前,果然见两个石匠模样的人在凿石碑,身边又有两人监视,其一个看到方进石众人过来,抬头望了一眼他们,监视他的人一马鞭抽在他的背上,怒骂了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做!”这人不敢吭声,赶紧继续低头凿石。
    石虎居然笑了道:“过去看看。”他让人押了方进石走到这两名匠人凿着的石碑前,方进石低头去看,只见这石碑虽然没有凿好,可是已经用墨黑书写了几个大字“狗杂种方进石葬首之地”,那个“葬”字上又用白色粉灰改成了“猪”字,似乎之前骂的还不够狠,另外有几方稍小的石板,已经用墨黑写了“狗杂种方进石葬脚之地”,“狗杂种方进石葬手之地”,“狗杂种方进石葬腹之地”,这样的石板一块有六块,都是只写了墨黑字迹,等着这两个石匠来凿刻字迹上去。
    若是平日,方进石看到这样的石板石碑,定会发出会心的笑来,可是此时此地,他的后背已经冷汗直流,这分明是想要把他大卸八块分别埋葬的意思,还生怕别人不知,特意给他刻碑石作记。
    这些碑,足可见欲杀他之人对他恨意之深,想杀他心之切,他就算是向了这人磕头求饶,这人也绝不会对他半分怜悯。
    这几座破旧的房屋也许就是他的埋身之处,方进石有些踌躇不前,石虎在他肩头推了一下,冷冷的道:“别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却连自己的墓碑都能看到,天下间几人可以看到自己的墓碑?说来你也算是幸运的很。”
    方进石听他这样的嘲讽挖苦,恨恨的道:“若有来日,我定叫你记得今日之言!”石虎长笑一声,大声道:“那你就等着来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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