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但高宠觉得还是应该前去看望一下史班主。
    他用最快的速度去买了一些礼品,雇了快骡赶到了史家班居住的地方,这地方高宠来过多次,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时间段,他拐过一条黑暗的小巷子,就能看到史家班居住的大院子的灯火。
    但是让高宠失望了,他穿过小巷子,并没有看到史家班的灯火。
    “难道是他们赶场去了?那可就不巧了。”高宠这样想的,他走上前去一看,史家班住的地方果然是大门紧锁,门框上还张贴着红色的对联,那是前不久静慧和史达泰成亲时候的张贴的喜联,高宠看到这红对联,心头微痛了一下,他曾经想过,如果他能陪着静慧,和史班主他们一走江湖卖艺,尽管苦些累些,也要比在徐王府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快乐的多。
    若真能和静慧在一,他就没有了这么多的烦恼,赵多富虽然对他极好,但是她实在是太珠光宝气了。
    高宠回转身过来,目光余处,看见台阶处的一小水洼,丢了几颗珠子,高宠走过去,把这几个小小的珠子捞了出来,这是几颗木头雕刻的佛珠,高宠记得这是静慧的东西,她曾说这是她小时候在永泰寺出家时,她的师傅送给她的,她以前都是戴在手腕上的,如今她已经嫁给了史达泰,入了尘间,这佛珠也就不再需要了。
    其实史师哥对她也是挺好的,我想那么多做什么……
    高宠这样自己想了。
    他把这几颗佛珠擦拭干净放入自己袋,回过头来去问了同在一个大院子住的另外一个房客。
    原来史家班已经搬到了正阳大街,高宠问明了具体地点,提着礼物,又赶往史家班新居住的地方,史家班新搬的地方,在正阳大街的后街小巷子,竟然是个独门小院,像汴梁城如今的地价,高宠自问若是没有赵多富的帮忙,单凭他在徐王府蹴鞠所挣的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买下这样一个院子。
    事实上在徐王府蹴鞠,高宠认为工钱已经很高了。
    高宠来到了别人告诉他的那个地方,确认无误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打门,没有多久,开门的是史班主的那个小儿子,他一看到高宠,喜道:“高宠哥哥。”
    事实上这个叫小柱的小男孩,和高宠关系很好,虽然他跟着史达泰长大,但一来史达泰脾气不好,二来又要教他吃饭的手艺,对他很是严格,轻则责骂几声,重则体罚踢打。
    高宠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小玩意好吃的给他,这次也没有例外,小柱领着他来到了院子的西屋,史班主和小柱就住在西屋,正面还有两间正房,自然是史达泰静慧居住了。
    高宠见到了史班主,他正在修理演出所用的道具,看到高宠过来看他很是高兴,他的眼睛已经不太好了,高宠放下自己心的烦恼,坐下来和史班主一修理那些道具,一边和他说着闲话聊天,他随口问了一下史达泰,史班主告诉他,史达泰和静慧出去了。
    高宠和史班主聊了大半个小时,天色实在不早了,他很享受和长辈一闲聊的时光,尽管他不会把自己的烦心事告诉史班主。
    史班主把高宠送到门外,高宠走出来巷子,感觉实在是不知道能去哪里,如今他不再是像以前刚来汴梁城时,手无钱需要露宿街头,但是他还是不想去找一个客栈休息,天气炎热,躺在河边看着天空的星星,也很惬意。
    高宠就到了前面的桥下,这桥下河道边上有人摆放了一些平滑的石板供人休息躺坐,高宠就找了个石板躺了下来,河风吹着,仰望星空,在这河边睡觉倒也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睡觉了的时候,听到桥面上有人说着话由远及近,从桥上而过,高宠一下子醒了,侧耳细听,因为这是史达泰和静慧的声音,他二人从外面回来,正好路过这里。
    高宠倒不怕二人瞧见他,这桥下有些黑暗,不是特别注意的话,不会发觉有人,只听史达泰走着路道:“我就是不明白了,好不容易才搬到这么好的地方,你为何拗着定要再搬回去,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静慧道:“你也不想想,那李总管那么有势力的人,怎么会忽然又是给钱又是给我们找房子住,我们凭什么?”
    史达泰道:“凭什么?凭我们史家班的名声,凭我史达泰舞来的旗幡,哪个班子有我这个能耐?李总管就是我们史家班的伯乐,就是我们的大贵人。”
    静慧在桥上停了下来,蹲下来去整理自己的鞋子,道:“就你能耐。”
    史达泰也停下来等她,有些愤愤然的道:“不是我能耐,是我这次时运好,我自小运气差,这么多年了轮也轮到我运气好一次了吧,凭什么姓高的就能遇到什么帝姬娘娘的相他,姓史的就不能碰到个贵人提携一下了?凭什么!”
    静慧有些不悦的道:“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又提到人家了,你能不能别三天两头的就没事找事的故意说他。”
    史达泰立马火了道:“提他怎么了?提到姓高的你就心里不舒服是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只可惜呀,你长了一个和帝姬一样的脸,却没人家那个富贵命,你就是想抢,也没那个胆子和人家帝姬娘娘争。”
    静慧听了他这么尖刻的话,一时气结道:“你……,你又在发什么疯了说的什么话。”
    史达泰道:“我说错了么?那我问你,为何我们搬来这里,我说不想让人知道,你却偏偏非要告诉左邻右舍,还不是怕他找不到这里,你就是想见他也见不到。”
    高宠听史达泰这么说,感觉今天来错了,他这么一来,就真让史达泰说了,让静慧百口难辩了。
    静慧道:“我那是怕有人找场子去演,我们搬走了让人家去哪里找我们,不是白白把场子给丢了么?”
    史达泰一怔,他明知静慧说的在理,还强辩道:“谁知道你是想的场子,还是想的男人。”
    静慧道:“我们都已经成亲了,你这叫说的什么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史达泰道:“人在我这儿,但心谁不知道飞到哪儿了,我当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满意的很,很是满意。”
    静慧道:“你真的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史达泰道:“怎么会没办法,你可以去找他啊,他就在汴梁城里,是不然我帮你找?”
    静慧好久没说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明白,史达泰到底是想要怎么样才好,自己应该如何做才对,两个人成亲才短短时间,他就疑神疑鬼到这般地步,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下去。
    史达泰看她不说话,就又道:“你找不找,如果真的要找的话,我现在就去徐王府,我不怕丢人败德让人笑话,如果帝姬娘娘容的下你的话,我把你还给他。”
    静慧放低了声音道:“你说完了么?有什么不痛快的在这里好好发泄干净,今日是师父的寿辰,等一下回去别当着老人家的面又说。”
    史达泰对史班主还是有几分孝意的,他听静慧这么说,就道:“这么晚了才回来,师父早就睡了,这些酒菜还是明天再吃吧。”
    静慧道:“那就走吧,别大半夜的让人听到,笑话的。”
    史达泰道:“笑也是笑我,你怕什么?”
    静慧听他又是说话不知分寸,就不再理他,身就走,史达泰提了东西,跟了上去,两人渐渐远去了。
    他们自然想不到桥下有人,高宠也无法现身出来,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刚刚成亲没多久的丈夫,会对一个新婚的妻子说出这样不堪的话来,即使是这般,静慧也逆来顺受没有过多的辩白,其实想想,他和静慧也许真有心灵的爱慕,两个人自始至终相处,都是清清白白没有半点越礼之处。
    有时候,语言上的暴力侮辱,更让人难以承受,高宠坐在河边,心一直是痛的,就像是一个你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正在承受不幸,你却无力相助一样,高宠此时的心情就是如此,无论如何,史达泰和静慧都已经成了夫妻,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高宠一直躺了不知道多久,心烦的不能自己,索性脱掉衣裤跃入河好好的清凉了一下,他刚刚上岸,好像东面一片火光大亮,寂静的夜很快骚动来,远处有人高喊着,可能金兵又一次攻城了。
    这汴梁城太大了,大的你只能远远看的到东城头的火光,却得不到东城门的任何消息,大家都深信,东京汴梁城历经百年,兵多将广城深粮多,城外又驻守着大队的勤王的兵马,肯定可保无忧。
    方进石攀上自己家屋顶,看了半天,他家离东城门更近的多,直到有消息传来,金兵不过一面虚张声势,另外派了小股人马悄然渡护城河想要偷袭,却被宋军很快发觉打退了。
    方进石心稍安定,这汴梁城真是不能呆了,必须趁金兵未曾合围还有路子,举家快些到江南去才是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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