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伯伯......”
    一盘棋没下完,就有人来了,祁远山是方家坪唯一的村医,自然是难得清闲。
    进来的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青年应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进了门还喘着气,不过却来不及歇息:“祁爷爷......您快.......快跟我走一趟!”
    “什么情况?”
    祁远山也顾不得下棋了,急忙站起身问。
    “您快跟我走吧。”
    青年相当着急。
    “你先别急,慢慢说,总要说清楚怎么回事,我也好准备东西呀。”
    祁远山安抚道。
    “我媳妇刚才生了,可孩子不哭也不闹的,我出门的时候看上去脸都有点紫了。”
    青年着急的道:“祁爷爷,麻烦您快点,我怕来不及。”
    “行,我知道了,你稍等。”
    说着话,祁远山急匆匆进了屋,很快提了行医箱出来。
    “我跟您一块去吧。”
    不等祁远山说话,方乐就主动道。
    “也好。”
    祁远山点着头,三个人就急忙出了门,祁远山也不锁门。
    这年月,大多数人家里除了一些吃的喝的,也没太多值钱的东西,祁远山往常出门都很少锁门的。
    青年就是方家坪的,方乐春节的时候见过一两次,知道对方的名字,方兴贵。
    方兴贵刚才进门的时候也注意到了方乐,不过这会儿着急,方兴贵也没工夫和谁客套。
    出了门,方乐和祁远山还有方兴贵几乎是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方兴贵家里。
    方兴贵家是方家坪为数不多几家日子过的算是比较不错的,九零年初,不少人还在观望的时候,方兴贵家就把家里的几亩地改种了苹果树,去年和前年两年,方兴贵家靠着几亩果园,着实赚了一笔,家里才盖的平房。
    任何年代,任何行业,入行早的人多少都能赚一笔,无论是做生意也好,种庄稼也好,都是如此。
    自从镇上诸如方兴贵等个别几家靠着种苹果赚了钱,从去年到今年,方家坪以及整个裕山镇,不少人都开始种苹果树了。
    不过苹果树一般成熟期都需要三年,等其他人家的苹果树开始正式结果,诸如方兴贵等这些种的早的人就已经赚了不少了,而同时随着种苹果的人增多,价钱也会一路走低。
    平房,里面还没装修,不过纵然如此,这样的平房在眼下的方家坪也不多见,全村也仅有五六家而已。
    裕山镇方乐去过几次,镇上比较穷,卫生所条件很差,如今裕山镇不少人生孩子依旧还是在家里。
    方兴贵的媳妇在里间的一间房子,方乐和祁远山进去的时候房间里面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正是负责方家坪村的卫生员杨英子,说是卫生员,其实更像是以前的稳婆,偏向于妇产科,方家坪村有人生孩子,都是杨英子负责接生。
    杨英子本人也是方家坪人,准确的说是方家坪的媳妇,嫁过来也快十年了,顶了自家婆婆的班。
    “祁爷爷。”
    看到祁远山进来,杨英子也急忙向祁远山打招呼。
    “方乐!”
    打过招呼,杨英子又看到了方乐,也笑着打了声招呼。
    “嫂子好。”
    方乐客气的点了点头。
    杨英子现在虽然只是方家坪村的卫生员,可方乐清楚,进了体质,杨英子这样的只要有能力,上升其实不慢。
    这年月,高学历的医生普遍来说较少,特别是基层医院,高学历的医生更少,随着后几年乡村镇一级卫生院扩建和县级医院需要人才,像杨英子这样的进入镇一级卫生院然后以乡镇为跳板跳到县城医院的情况还是不少的,运气好,再过十来年二十年,退休前走到县一级医院科主任的位置也不是没可能。
    在普遍高学历医生稀缺的情况下,拥有丰富基层经验的人员相对来说就更受重视,杨英子在方家坪负责接生也有七八年了,这么长时间,纵然没有涉足更深领域,可就接生经验等方面,绝对不是一些医学院刚毕业的新人能比的。
    祁远山也只是向杨英子点了点头,然后就凑到了炕边,炕上刚出生的孩子被裹着,就放在边上,方兴贵的媳妇在边上还不停的喊着,可孩子就是不哭不闹,脸色紫青,甚至隐隐发黑了。
    “这是有痰堵塞气管了。”
    祁远山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情况。
    “祁爷爷,我也猜可能是这样子,不过这么小的孩子,我刚才试了好几种法子都没用,我这边也没有吸痰器。”
    杨英子急忙说道。
    “啧!”
    祁远山砸吧一下嘴巴,然后蹲下身子,打开自己的行医箱,从里面找着能用上的东西。
    刚出生的孩子,气管堵塞,确实比较难处理,杨英子经验也算丰富,刚才是拍后背,推拿,都没用。
    “祁爷爷,别找了,来不及了,我试试吧。”
    方乐刚才也就站在祁远山边上,同样看着孩子,眼看孩子的脸色越发紫黑,方乐就知道不能再等了。
    “你有办法?”
    祁远山抬头问。
    “最简单的法子。”
    说着话,方乐走到炕边,然后身子前倾,嘴唇对着孩子的小嘴,使劲往外吸。
    边上方兴贵瞬间眼睛圆睁,杨英子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反而是祁远山,看着方乐的举动,脸上神情复杂。
    “吸!”
    方乐猛吸一口,然后换了口气,弯下身子,又是一口。
    等方乐吸到第四口的时候,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就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孩子的脸色也以肉眼能见的程度开始好转。
    “吐!”
    方乐走到边上,把口中的脏东西吐了出来。
    祁远山说是痰阻,其实不算错,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是羊水阻塞了气管。
    “方乐......”
    方兴贵急忙端了一杯水送到方乐面前,声音都有点哽咽:“谢谢......”
    方乐没吭声,接过水,先漱了几遍口,然后才笑着道:“兴贵哥客气了......”
    “方乐,谢谢你,谢谢。”
    方兴贵的媳妇也急忙道谢,同样是声音哽咽,眼眶中还有着泪花。
    这会儿孩子还在兀自的哭着,听着孩子的哭声,方兴贵媳妇眼中的泪花反而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不停的滴落。
    “小乐,坐下歇会。”
    方兴贵的父母这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同样是救人,手段不同,给人的震撼和感动也是不同的。
    对着口吸痰,也不能说杨英子就做不出来,没想到的可能大一些,祁远山就做的出来,刚才也是没想到这一茬。
    方乐想到了,却不能去给别人提示。
    总不能说:“祁爷爷,口对口,痰吸出来就好了。”
    这样的话方乐说不出来,这样的事方乐也做不出来。
    作为医生,方乐的医德绝对是过关的。
    他自己想到的法子,自然是自己操作。
    可对其他人来说,方乐和祁远山杨英子又不一样。
    方乐年轻,穿的干净,之前的方乐在村上人缘就不怎么好,本就穿着讲究,方乐重生过来穿着同样讲究。
    一位在其他人眼中的讲究人,爱干净的人,却能给孩子吸痰,这种反差,着实让方兴贵一家人没想到。
    所以这一刻,方兴贵一家人对方乐的感激真的是翻倍的。
    “就不歇息了。”
    方乐笑着道:“我刚才看了,也就是羊水堵塞气管,孩子没什么别的情况,现在哭出来了,也就没事了,我和祁爷爷还下着棋呢。”
    “是呀,下了一半。”
    祁远山也收拾好行医箱:“你们这边还忙,我和小乐就不打扰了。”
    “方乐,祁爷爷。”
    方兴贵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兴贵哥,孩子刚出生,我和祁爷爷就不打扰了。”
    方乐笑着道:“等你这边闲了,过来送喜糖。”
    “好,好。”
    方兴贵这才点着头,一直把祁远山和方乐送到门口,目送着方乐和祁远山远去。
    至于诊费什么的,倒也不能说不收,只不过都是相亲,人家刚生孩子,没人看完病就提钱的,方兴贵这边忙完,或者说心情平复下来,自然是回去找祁远山的,乡里乡亲之间,有些事自然不能计较太多。
    “方乐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杨英子还没走,等方兴贵送祁远山和方乐回来,杨英子禁不住感慨。
    “是呀。”
    方兴贵道:“以前方乐不怎么喜欢说话,也不怎么喜欢和人打招呼,我听说还嫌弃玉芬婶子丢人,现在看来,真的是谣言害死人。”
    “变化是挺大的。”
    方兴贵的母亲也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多亏了方乐了,咱们家可是欠了方乐大人情了。”
    “嗯。”
    方兴贵点头。
    这个人情可是太大了。
    另一边,祁远山和方乐一边走,也一边时不时的看一眼方乐。
    “祁爷爷您这把我看怪了。”
    方乐笑着道。
    “我是有点不敢相信。”
    祁远山道:“以前的你可是绝对做不出刚才那样的事情的。”
    “是呀。”
    方乐笑了笑:“当一个人经历生死,经历绝望,或许会更加敬畏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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