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思考起来也变得困难,更何况李长安本来也不是一个安静下来后能思如泉涌的人。
    也许现在更适合出去打一架。
    达摩克利斯也没有再说话,作为一个意识生命,他也无法解释什么是‘意’,哪怕他在学着拥有情感,可意本就是个高难度话题。
    目前世上已存的强者之中,也少有将意作为武器的,较为出名的有阿修罗和白王,不过相比之下,阿修罗的战绩要显赫许多。
    阿修罗与同级对战,一旦拔刀,那么必然是一刀分生死,在沿海附近斩杀过两头怪兽一方的王级,与七位主教交过手,不拔刀的情况下不分胜负。
    他信仰自己,更信仰自己的刀,将之一切信念赌在刀上,这就是他养的意。
    “意?信仰?我该信仰什么呢?”李长安陷入了个怪圈,无论怎么思索都得不到答案。
    若是以前,他也就暂时先将苦恼放到一边,可现在这很可能是他唯一的出路,他没法放到一边。
    “你在跟谁说话吗?”熊戮敲了敲门提醒李长安。
    李长安转过头来:“没有,只是自言自语,有些东西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能跟我说说吗?”熊戮走进门,在床沿坐下,笑容和蔼,看着也不像是有事来找李长安。
    犹豫了一下,李长安问道:“你有信仰吗?”
    “信仰?”熊戮愣了愣,搓着下巴喃喃道:“这东西还真没有,一般人拥有信仰都是因为缺失了某些东西,我没缺啥。
    最起码我认为很多人的信仰,是为了弥补自己心理上缺失的部分,比如被束缚的人信仰自由,不安的人信仰不存在的神灵。
    我们家虽然过的不算非常好,可一家人在一起就够了,也从没觉得缺失了什么,你问我信仰什么,我只能说没了。”
    “因为缺失所以信仰...”李长安低下头越发迷茫,他缺失的是东西似乎无法转化为信仰,也许信仰绝对的力量?
    看到李长安脸上的苦恼,熊戮笑道:“你在想信仰?那可不是你这个年纪要想的东西。”
    熊戮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又悄悄的带上门,只留一条细缝方便空气流通,这才偷偷摸摸的拿出烟来。
    “我老婆不许我在家里抽烟,你会抽烟吧?来一根。”说着熊戮给李长安递过去一根。
    本还苦恼的李长安哭笑不得,他知道熊戮是担心被芬妮发现,可两个人都在抽,芬妮就不至于拧熊戮的耳朵。
    接过烟来点上,和熊戮一起站在窗边往外探头吞云吐雾。
    “信仰这个东西一般很早就定型,年纪大了以后才有信仰多半是经历了什么。”熊戮眯着眼眸光深邃。
    “我以前没有想过。”李长安摇摇头:“以前就是想活着,活下去就已经很麻烦了。”
    熊戮微微一怔,点头道:“确实,活着就已经很麻烦了,以前很累吧?”
    “谈不上累吧。”李长安苦笑道:“很少有时间停下来去想想自己累不累,有时候停下了又忘了去想。”
    一根烟抽了一半,熊戮掐灭了烟,探去烟灰,将半个烟又放回了烟盒。
    “我今年五十了,也看过不少事情,多少算是有点经历。”熊戮面色郑重:“人生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是非得拥有什么才能活下去。
    有的东西失去了,可你也得好好活着,信仰解决不了问题,你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人们来来又去,最后留下陪你走到最后的就成了你的家人,这些东西不是信仰能找回来的。”
    熊戮伸手拍去李长安沾到领口的烟灰,笑道:“早点休息,想不通的慢慢想,人生那么长,总有几个想不通的问题。”
    知晓熊戮误会了什么,李长安只能笑着点点头。
    熊戮出了房间,李长安站在窗边没有动弹。
    怎么能慢慢想,时间可不多了!
    正准备躺下休息,李长安才问到身上微微的汗味,皱着眉去了卫生间。
    “是要洗澡吗?”芬妮拿着干净的浴巾走来:“拿着,回家的时候才想起忘了给你拿浴巾,洗浴的东西里面都有。
    看你今天晚上没吃多少东西,怕你半夜会饿,所以我给你煮了点粥,放了保温,要是饿了记得吃,半夜别吃太油腻,对肠胃不好。”
    “谢谢。”李长安接过了浴巾,手心温暖。
    “谢什么,就当是自己家,需要什么就跟我说。”芬妮回了房间。
    李长安进了浴室,褪去衣服,莲蓬头落下凉水,还不习惯于此的李长安打了个寒颤,凉水缓慢转热,浴室里烟雾腾腾。
    从半王级开始他已经不需要洗澡,身躯不会出汗,不会沾染尘埃,洗澡等于是一种放松方式,而不是为了清洁自身。
    身躯更不会感觉到寒冷,哪怕在极北零下四十多度的天气里,身如烘炉,不受外界温度变化所影响。
    原先害怕的早已过去,他曾是屹立在世界顶峰的强者,现在却因为凉水而打了个寒颤,会闻到身上的汗味。
    甚至于有了许久都不曾感受过的尿意便意。
    “人吃五谷杂粮,必定是有进有出,只进不出的那是貔貅。”李长安苦笑,嘴里念叨着太平说过的奇怪话。
    他常听太平说着一些奇怪的话,李长安听不懂,很多人都听不懂,后来原初说太平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本不应存在这个时间节点。
    李长安不明白原初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太平是兄弟,无论太平属于哪里,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一点改变。
    那些曾帮过他的人,无论身份和能力,帮过就是帮过,他会牢记在心里。
    “你在洗澡吗?”达摩克利斯的声音从脏衣服里响起:“我听到了淋浴的声音。”
    李长安有些疑惑,但还是问道:“对,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很想知道洗澡是什么感觉,人类会在沐浴之中舒缓压力,说明应该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但我已经忘了洗澡是什么感觉。”
    李长安怔神片刻,缓缓说道:“水流比较大时,落在皮肤上会有点麻麻的,像是柔软的小石头...”
    浴室里李长安在尽力向达摩克里斯描述,达摩克里斯安静的听着。
    “...很温暖,像是很累的时候躺在了温度恰好的被窝里。”水声停下,李长安拿起浴巾擦拭。
    “谢谢,听起来是很美好的事情。”达摩克利斯的声音平缓而温和:“你知道吗?以前的人认为生命从海里开始。
    通过一重重的进化,生命走上了陆地,开始演化为各种各样的物种,因此人们其实对于水有种天生的亲和。”
    “在我学会游泳之前我其实不喜欢水。”李长安苦笑:“我要开始吹头发了,可能会听不见你的声音。”
    “没关系,我正好去想想洗澡究竟是什么感觉。”达摩克利斯的声音消散。
    李长安并不知晓,思考对于达摩克利斯这种生命来说意味着什么,拥有人类的情感和去思考是两码事。
    智慧诞生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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