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行带走年年,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缜密计划的。
    所以早在行动之初,他就已经安排厉南浔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年年的事情,是他最后的机会,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现在找不到厉南浔,厉御风就没有了任何可以牵制厉北行的东西。他不再掌握主动权,只能任人宰割!
    房间里很安静,在卧室里休息的唐筝也一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厉御风一个人,只觉得周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在沙发上缓缓坐下来,一点点消化着这件事情。
    厉北行恨透了他和母亲,年年落到他手里,就不能指望他心慈手软!
    厉北行想到这里,沉沉叹一口气,随即将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厉北行在哪里,即便知道,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等着他主动联系自己,等着他提条件——
    现在,年年是厉北行案板上的鱼肉。他投鼠忌器,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
    厉御风心急如焚,表面上却依然沉着冷静,有条不紊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电话,一边派人查看酒店内外的监控,一边打探厉北行的消息。
    纪圣泽也接到了他的电话,倍感意外,随即恶狠狠骂道:“他可真是出息了。先是气死了自己爷爷,后来又绑架了自己侄子——六亲不认的畜生!”
    厉御风已经没心思在这里骂人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麻烦帮我打听一下吧,我许久没回苏黎世,这边的人际关系都已经生疏了……”
    “这个你放心!”
    纪圣泽很快答应下来:“我一定会的……”
    然而,嘴上这么说,纪圣泽心里对这个却很不乐观。即便此时找到了厉北行,可是,如果他不交出年年,他们众人还是要受其掣肘!
    年年可是厉北行手里的重要筹码,他一定会把孩子给藏得好好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挂断电话之后,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
    厉御风向后仰起头,靠在沙发靠背上,脑海里总是会出现年年可爱的小脸,卡哇伊的小卷毛——
    这么可爱的孩子,从一个小小的胚胎,养到这么大,筝筝要花费多少心血啊?
    可是现在,因为他的一个不慎,孩子落到厉北行的手里,生死未卜。
    身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唐筝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
    她并没有哭,脸上看上去依然沉着冷静。
    “筝筝!”
    厉御风站起身来,道:“你出来干什么?再歇一会儿吧……”
    唐筝打断了他:“我没有办法休息!”
    “你放心!”
    厉御风十分笃定道说:“年年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哪怕是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也要把年年从厉北行那里夺回来。
    而且,厉北行带走年年,并不简单是为了让他们痛苦,肯定还有更大的目的。
    唐筝沉默着,许久才问:“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厉御风倒吸气:“……”
    他也不知道!
    这家没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
    他的确有拿自己的命,去换年年的命的勇气和决心,但是,如果厉北行不给他这个机会呢?如果厉北行一定要年年死,一定要他和筝筝活在痛苦中呢?
    这些都是要考虑的问题,却是厉御风从来不敢去想的!
    而他的沉默,让唐筝感到泄气,感到失望,甚至有些抓狂!
    为什么是她的年年?为什么厉北行要带走年年?
    明明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年年身上?从前她那样痛恨纪雅希,可是妙妙落到她手上的时候,她也把妙妙当成宝贝一样——
    为什么条件一旦置换,就没有人去好好对待自己的宝贝?
    为什么?
    唐筝有些失控地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年年,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他才只有四岁,还没有上小学,来瑞士的次数也不多,甚至拿到手机,都不知道怎么样去报警求救……
    “筝筝!”
    厉御风站起身来,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年年不会有事儿的,厉北行的目的是我,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而不是年年!”
    除非厉北行不想活了,不然他是不会对年年下手的!
    唐筝只觉得喉咙里堵得慌,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插上了一把尖刀,她几乎能听到鲜血潺潺而流的声音。
    她的年年,现在不知道被关在哪个地下室,或者是废弃仓库里。
    可是,她明明知道年年此时一定在受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未知的一切,最为恐惧。
    唐筝将脸埋进厉御风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她哭累了,厉御风在她的水里下了药之后,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小卓还在。
    小卓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大姐,你好些了么?”
    唐筝看着熟悉的酒店,有一瞬间的失望:多希望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们还在山上滑雪,吃着热气腾腾的九宫格火锅,年年也还在爸爸妈妈的身边,开心又快乐……
    小卓去倒了杯水给她,之后才问:“他在这边有仇人是不是?”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厉御风!
    小卓虽然顾忌着大姐,没有对厉御风做什么,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厉御风没有任何成见。
    他还是不喜欢这个人,也不愿意叫他姐夫,日常称呼,差不多也都用这个第三人称来代替。
    唐筝靠在床头上,默默地吞了口水,道:“是的。”
    这么多年,厉北行常年被厉夫人和厉御风压制,心里不知道扭曲成什么样子。年年落在他手里,怕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唐筝想到这里,眉心微蹙,眼泪也有些止不住似的。
    小卓和她说起了之前,雪山上的那个白人男子,觉得此事可能和她有关:“大姐,我们可以排查一下在度假别墅里的那些服务生……”
    唐筝苦笑了下,不知道该如何对小卓解释。
    她摇了摇头:“小卓,我心里有数的!”
    小卓仍旧道:“可是那个人真的很值得怀疑……”
    话音未落,卧室的门已经从外面被打开,是厉御风进来了:“筝筝,你醒了。”
    他走过来,将她的小手用力攥住,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小卓见到这样的场面,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年年不见了,大姐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小卓也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坐立不安,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而且,现在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厉夫人也知道了。
    老人家悲痛之余,已经打起精神来,去托关系找人了。
    身后门铃响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眼,不敢开门,而是转身去卧室,伸手敲了敲门:“大姐……”
    虽然眼下大姐未必能下床开门,但是另外那位,他又不想叫人。
    果然,是厉御风过来打开门。
    小卓伸手指了指门口:“有人敲门。”
    厉御风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到门口,伸手推开门。
    外面站着的是服务生,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请问是厉御风厉先生吗?这里是您的包裹……”
    厉御风心中遽然一凛,面上却并未露出声色,而是问:“谁送来的?”
    服务生说:“一个小女孩,把这个放到前台,让我们转交给您!”
    厉御风听了,立即调取了酒店监控室的视频。
    来送包裹的,是一个黑人小女孩,年纪不大,还有点够不到柜台,像是在大街上随便塞点钱,临时雇佣来的那么一个人。
    仍旧没有什么线索!
    唐筝也有已经离开卧室去了厅里,伸手拿起包裹来,这算是厉北行的拿手好戏了!
    “我来拆!”
    厉御风抢先一步,将包裹抢了过去,走到离唐筝稍远一些的位置上。
    厉北行的包裹,没有那么简单。年年已经出事儿了,厉御风不能再让筝筝有任何闪失。
    唐筝有些固执地凑过去,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厉御风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立即推开她,而是伸手拆开了快递。
    这一次,快递里面没有任何活物,只有一个小玻璃瓶,还有一张a4纸,上面是厉北行的字迹【喝掉瓶子里的药水,我就让你看到年年!】
    放下那张纸,厉御风随即伸手拿起那个药瓶来。
    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唐筝已经迅速伸出手,将瓶子抢了过去。
    厉御风只觉得手中陡然一空,转过脸去,唐筝已经拿着那个瓶子,起身走到了沙发对面:“这个你绝对不能喝,也不能相信厉北行的鬼话!”
    即便他按照厉北行的指示,喝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厉北行也不会轻易放过年年的。
    厉北行的父母,都是间接死在厉夫人手上的,厉北行也因为厉御风的存在,多年来活得不人不鬼,他不会这么轻易便宜了厉御风!
    唐筝根本没有办法确定现在年年是否还健在,她也不能让厉御风去冒这个险,更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你不能喝!”
    唐筝说着,声音里多了几分颤抖:“厉北行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你喝了也没有用,他一样不会把年年换给我们!”
    厉北行何其狠毒?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只要厉御风的一条命?
    恐怕厉御风喝下这瓶药水后,会发生更加可怕,更加不可控的事情!
    唐筝知道,自己由始至终都低估了厉北行,也低估了他的底线。
    “他还会再来找我们的!”
    唐筝笃定的说:“你和年年的命他想要,厉家的全部财产,他也想要!所以这个药水,谁都不能喝!”
    确切说,是谁喝了都没有用!
    厉北行想要的,还没有全部拿到手。
    既然这样,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厉御风沉默了会儿,才道:“可是,筝筝,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他们在明,厉北行在暗!
    厉北行现在不人不鬼,连个踪影都寻不到。而他们的一举一动,却时时刻刻都在厉北行的监控之下。
    厉北行让他喝的东西,他不喝,那么晚上,同样的一瓶药水,就有可能会被喂到年年的嘴巴里。
    唐筝有些固执的摇着头:“不行……”
    “给我!”
    厉御风朝她伸出手去:“把药给我!”
    唐筝不肯,起身朝着洗手间走去,试图将药水倒进马桶里冲走。
    厉御风先行一步,快速追了过来,用力制住了她的双手,伸手来夺她手里的药瓶。
    唐筝这段时间过于伤心,也颇费心力。跟他撕扯起来,浑身都在发抖,手上的药瓶也像是拿不稳似的,啪嗒掉在了地上。
    玻璃瓶应声碎裂开,不知名的液体流淌在了地板上,带着很奇异的味道。
    唐筝短暂怔忡了会儿,随即用脚踩上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厉御风接触到!
    厉御风看着已经消失掉的药水,忽然有些失控般的推开了怀里的女人:“你会害了年年的……”
    唐筝被他推了个趔趄,整个人摔在了地板上。
    这声音吸引来了隔壁的小卓,他快步走过来,伸手扶起了唐筝,同时抬头看向了厉御风:“大姐说得对,你喝了那个药水,也未必能救回年年,反而还会搭上一个人!”
    刚刚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几乎了解整件事情的前后始末。
    正是因为此,他才觉得厉御风的行为有些不可理喻!
    大姐已经很难过了,要是年年找回来之前,他在出点什么事儿的话,对大姐而言,那才是雪上加霜!
    “抱歉!”
    厉御风背过身去,用力掐了掐眉心,他想,自己当真是昏了头了,才会这样对待她。
    年年出事后,他一直没能合眼,也不敢睡,仿佛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年年被打被虐待,甚至被厉北行给分成几块。
    长时间缺乏睡眠,让他的思维变得有些僵化,好些事情,也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筝筝说的没有错,他不应该那样对待筝筝。
    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改怎么办了。
    他才找回了年年,疼他宠他,一点点建立他们的父子亲情——
    还不到一年时间!
    他和年年的相认,都还不到一年,他也仅仅带着他来了几次瑞士,滑了几场雪,还没带他去过美国,去过法国,去看一场他最最喜欢的球赛。
    如果错过,那么,这一辈子,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扶你大姐进去歇会儿吧”,厉御风说,他伸手拿起自己的车钥匙,道:“我出去办点事情!”
    说完,不等小卓有反应,自己先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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