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他已经二十岁了,声线和以往大不一样,南希听在耳中,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像是从记忆里发出来的声音,她日盼夜盼,可那声音当真想起来的时候,让她觉得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他知道她一直在另一边听着,他甚至能够听到她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她只是不想和他说话而已。
    “我在你家北门那边!”
    唐斯年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似的,对她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们见一见!”
    南希轻咬着唇,沉默着一语不发。
    这时,凑巧她母亲乔菲从花厅里出来拿东西。看到她坐在茶几上打电话,也没有在意,直接去柜子里找东西去了。
    倒是南希自己,莫名就有了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只觉得自己心思乱了,不想在外人跟前露怯,伸手便将电话挂断了。
    这一下,倒是引来了乔菲的警觉:“谁的电话?”
    保姆说是她同学打过来的,可瞧着她握着话筒发了半天的呆,却也没有说一句话,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同学的电话”,南希现场编了一个谎言:“信号不太好,所以我回房间跟他网聊!”
    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斯年被挂断电话之后,并没有继续打过去,而是站在公寓北门那里,来回踱着步子。
    他抬起头,看着黑沉沉的夜色。
    上弦月,弯弯的,像是她的眉毛。旁边的星星亮晶晶的,像是她的眼睛——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他除了学业之外的时间,就喜欢抬头看向天空和夜空,幻想着地球的另一端,这样的阳光或者是月色,照在她的脸上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终于回来了,怎么一切都让他感觉这样不真实呢?
    唐斯年不由得苦笑了下:认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在一起时不觉得怎样好,可是分开后,才惊觉相思入骨,无药可医!
    他朝着门里望了望,一直没有人出来。
    被娇养的女孩子,总是格外骄矜些。与生俱来的傲气,轻易不能原谅别人。
    她大概,还在怪他吧?
    唐斯年一直在门口没走,早已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就忍不住笑着搭讪:“在这等女朋友啊?”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同时,心里也在思忖:这么回答没毛病吧?
    毕竟当初,他们并没有走正常流程分手——如果还能在原地,互相等一等彼此的话,那的确算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可是,若不然的话——
    唐斯年抿了抿唇,又朝着铁门里望了一望。
    “你这样不行吧?”
    保安看了看他:“空着手来看女朋友?”
    唐斯年笑:“来得有些急。”
    来之前也曾经想过准备礼物,可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还送些什么,南大小姐这个人,美则美矣,可也不是一般的难哄!
    “礼物是一定要准备的!”
    一聊起和女人有关的话题,原本不相干的小保安,似乎也格外来劲儿:“虽然说创意这东西挺难想,但是心意得有啊!”
    唐斯年略微蹙眉,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空着手上门,的确不太好。
    在门口又等了会儿,一直没见人来,唐斯年转身回了自己的车上。
    驱车离开之前,落下车窗,和保安说了声:“谢了!”
    身后不远的地方,南希的全身都隐没在一片植物后面——
    这里是她居住多年的家,她最熟悉的地方,知道哪里可以藏人,哪里不会被人发现。
    她就静悄悄的躲在暗处,像一个小偷一样,听着他和保安聊天,目送着他驱车离开——他好像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唐斯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带着些许棱角的!
    当时年少,觉得这样的男孩子有个性,简直帅气极了。
    可是短短几年时间过去,他仿佛是一颗石子,从山间滚落下来,被磨平了浑身的棱角。坏脾气都收了起来,人也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那么,她呢?
    坐在电梯里的沙发上,南希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忍不住多看了自己两眼。
    她也变了,人长大了,脸上的婴儿肥渐渐褪去,棱角也终于显露出来。要是被他看见了,估计也会惊讶于自己的改变吧?
    南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电梯停下时,才后知后觉的起身回房间。
    熬过了周末,南希就有了充分的离开家的理由。早上在餐厅里,她心无旁骛的吃着早餐,准备饭后回学校。
    吃饭时,她父亲盛煜问她:“最近都在忙什么?学校的功课很紧张吗?”
    “还好!”
    乔菲说完,又补充了句:“快毕业了,所以就比平时忙一点。而且,我还要看剧本,为毕业后的处女作做准备!”
    父亲笑了笑:“哦。”
    他其实知道这些都是她的托词,电影学院的课程并不算重,演戏本身就是一个很拼天赋的工作。她的功课平时也还不错,所以几乎不存在临时抱佛脚的现象。
    “爸,你有什么事儿吗?”
    南希先声夺人:“有话可以直说!”
    父亲听了,也只是微笑了下,说:“下周是你沈伯伯家的酒会——昨天他们母子来时,应该都给你说了吧?”
    说完,乔菲也一同看向了她。
    南希:“……”
    既然都这副表情,那就说明沈伯伯和沈瀚中来的时候,的确提到了这件事儿。只不过她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所以没主意罢了。
    盛家刚刚在榕城落户,生意也刚刚铺展开来,闭门造车肯定是不行的,得大宴宾客,尽可能的网罗一下各种人脉,才能尽快在榕城站稳脚跟。
    南希虽然不做生意,但是见也见得多了,大致就是这么一个套路。
    “到时候你把时间空出来,一起过去坐坐!”
    父亲知道她不喜欢沈瀚中,所以就开导她:“就当是走走亲戚,怎么样?”
    南希想了想,说:“待定吧,如果有空,我会去的。”
    父亲微笑着点一点头,没多说话。
    饭后,南希开车回了自己租住的房子里。
    周一的一节大课在下午,所以她先回去简单整理了一下房间,给维尼弄了顿饭,中午时才去学校。
    租住的房子离学校很近,她几乎从不开车去学校,步行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
    隔着远远的,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男——
    男人!
    南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好几年时间过去,唐斯年仿佛成熟了许多:容颜还是旧时的样子,气质却已经大改,改到让人几乎有些认不出的地步!
    “南小姐!”
    他歪过头,看着她笑,嘴角多了几分调侃:“好久不见!”
    南希的呼吸微微一滞:的确是够久了,久到他离开的这些年里,南希听说了许许多多有关于他的传说。
    有说是他去瑞士继承他太爷爷的产业,还有人说他重病出国治疗,甚至还有人说他家破产了,所以将他送去了国外——
    流言纷纷扰扰,不一而同!
    南希勾了勾唇,也就跟着他重复了一句:“好久不见!”
    两人并肩向里走了两步,他才问:“快毕业了?”
    南希转头看他一眼,他冲她缓缓笑了。虽然好久没有回来,不过在这边还有不少的人脉,最起码可以知道她最近的动向!
    当年那个任性又骄纵的小姑娘,到现在已经快变成了一个明艳动人的大明星了!
    时光是把雕塑刀,把她雕琢得越来越好看。
    “你呢?”
    南希看了他一眼,问:“你最近在干什么?”
    唐斯年说:“在我母亲的公司里实习!”
    南希哦了声,心里倒并不觉得奇怪,好些x二代们就是这样的:出国镀金一圈回来,然后继承父业,没有半点新意!
    她并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儿,然而,下一秒唐斯年又说:“这回——就在榕城常驻了,不走了。”
    南希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又轻轻哦了声,心里却在反复揣摩:他后面加的这句话,可谓是画龙点睛了——
    他似乎是在暗示她:他不走了,他们可以重复以前!
    想到这儿,南希深深吸气:以前,他们的以前!
    南希一直认为,两个人的以前算不上很美好。
    他们就和好多的青梅竹马一样,自小相识,关系好。少男少女之间,那点朦朦胧胧的小美好,在两人之间,一点点滋生出柔情蜜意来。
    甜蜜固然是有的,可是他们两个偏有都是娇生惯养的人。她的大小姐脾气,他的少爷秉性,一旦撞在了一起,就成了一场灾难。
    这一场场灾难有多可怕呢?
    南希仔细想了想,两人算是谈了好一段时间的恋爱,互相送的礼物有不少。可是到现在,南希手里一件都没有留下,全都在一次次的争吵中,被她拿来摧毁泄愤了。
    以至于后来唐斯年突然离开之后,她连一件可以用来缅怀过去的,有形体的东西都找不到,只能偶尔翻一翻过去曾经发神经写下的社交状态,然后又倍感羞耻,删之而后快!
    他人不见了,送给她的礼物,写过的信不见了,就连那段时间的社交动态也删得干干净净——
    南希觉得自己仿佛和这个人谈过恋爱,又仿佛没有!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南希都要当明星了!”
    唐斯年说话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那边。再往前,似乎就有点不太方便了,他在这里驻足,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送你的!”
    盒子小小的,丝绒面,上去像是一个首饰盒。
    看尺寸大小,应该是用来装手镯或者是手链的。
    南希抬头看他,眉宇间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干嘛送我礼物?”
    据说:夫妻之间分局超过两年,就算是自动离婚了。那么,情侣之间五年不来往,大约——也等同于分手了吧?
    前男友和前女友之间,没必要互送礼物。
    万一被彼此的现任看到,岂不很麻烦?
    南希双手放在自己防晒衣的口袋里,略微仰着头。她这样站在手拿礼物的唐斯年跟前,无形中就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唐斯年略微蹙眉:“确定不要?”
    “不要!”
    南希异常果决:“无功不受禄,我干嘛要拿你的礼物?”
    到现在,你难道还以为你是本小姐的男朋友吗?
    呵呵,你这壳回头草,而且还是一棵不知道有没有被别的马牛羊舔过的回头草!
    唐斯年无奈摇头:“南小姐,还是这么会戳人心窝子!”
    以前和她恋爱时,好多伙伴都不是很看好,原因就是南希太作。不否认她有公主命,但她的公主病也属实不轻!
    偶尔唐斯年帮她买杯奶茶,忘了加芋圆,都会让她一上午紧绷着脸不理人!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胜枚举。
    唐斯年算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人,偶尔会在话语上压制住她,让她自知理亏。可是南大小姐在嘴上讨不到便宜,就一定要在手上找补回来,从魔法攻击转化为物理攻击!
    架越吵越多,越吵越厉害,偶尔还会升级为冷战!
    唐斯年就是在一次冷战中,消失在南希的视线里,为时五年!
    这五年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南希一直没有准信儿,估计是出过读书去了。唐斯年家里的公司经营状况良好,他父母妹妹,还有奶奶都还在榕城生活——
    至于他,应该也不会太差!
    唐斯年消失那年,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读书的年纪。除了出国留学之外,应该也没别的去处。
    南希不介意他出国留学,分手也不是不行,但是玩儿消失却不能忍,让她觉得这个平时看起来酷酷帅帅的男孩子,秒变一直老鼠,钻到了黑洞里,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了。
    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她在心里忍不住鄙视他!
    现在要不要继续鄙视他呢?
    仿佛,还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才行!
    南希冷笑了声,阴阳怪气的道:“什么?戳到你心窝子了?噢,你还有心呢?我一直以为,你没长心呢!诶,误会了,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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