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奉天殿外,指点江山。
    这江山如画。
    在一众年轻军官的瞩目下,周世显一撩军服下摆,大手一挥,大笑道:“传旨,嘉奖!”
    这天晚上,卧房里,大明摄政王做梦都笑出声了。
    “咯咯咯。”
    这笑声过于瘆人了,让娇妻,爱妾都觉得心里发毛,她们又哪里知道夫婿心中的畅快。
    终于,终于有人能理解他了。
    周世显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在洛阳,在吐鲁番,建立起了一整套完备的近代军工体系,完善的抚恤体系……
    正在急速膨胀的龙元经济圈。
    为啥呀?
    不就是让前线将领,挥舞着大把的龙元去砸人嘛。
    “砸!”
    统帅部的嘉奖令,充斥着大明洛王的狂傲,拿着龙元给老子狠狠的砸,砸多了老子开心,砸少了老子不乐意。
    可怜史可法,史老大人一听这话,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咱大明啥时候打过这种富裕仗呀。
    可周世显敲着桌子,给他算了一笔账,咱大明去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呢,按照银本位来计算,折合白银三亿两。
    这还只是财政收入。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大概和清末差不多,就在清廷覆灭那一年,公元一九一一年,清廷的财政收入,同样达到了惊人的三亿两白银。
    创造了历史之最。
    没想到吧?
    清廷竟然不是穷死的。
    这么巨额的财政收入,该怎么花?
    “啪啪啪。”
    周世显敲击着桌子,侃侃而谈,财政收入至少也得拿出三成,充当军费,再不够还可以发行战争债券嘛。
    缺钱嘛?
    老子缺钱嘛?
    “哎。”
    一声轻叹,千载悠悠。
    “早知如此……”
    早知道仗还能这么打,崇祯朝那些年,要是能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番,官兵还至于穷的当裤子么。
    只是,只是可怜黄得功,黄大帅可真是太冤了,他那个榆木脑袋……还没转过弯呢。
    可这事儿真不能怪他,史可法不由得摸了摸头,连他这个朝廷重臣,也还没有转过弯呢。
    德里,城下。
    炮火连天,激战正酣。
    轮番上阵的明军各部,在李定国的严苛军令之下,不敢再保存实力,连仆从军在内,披坚执锐的步兵在炮火掩护下。
    成团,成营的向着德里城的残垣断壁,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雄踞南亚的千年古城,在炮火中战栗着。
    “呜……轰!”
    在李帅的严令之下,炮兵开始抵近射击。
    这招太狠了。
    大炮上了刺刀。
    “哗啦。”
    大片的城墙垮塌,再怎么坚固的城墙,在前装加农炮的抵近直瞄射击之下,也遭不住了。
    前线喊杀声整天,可李定国放下千里镜,看着撤下来休整的凤威军,心里也在犯嘀咕呢。
    这灭国之战实在是难打。
    如今已经伤兵满营,万幸,大明镇军拥有完善的战场救护体系,甲胄又过于精良了,伤的多,死的少。
    可减员就是减员……
    实打实的战损。
    这可是洛王殿下起家的基本部队呀,更是大明的定海神针,可一战下来伤亡三千多,战损接近了一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李定国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连古之韩信也未必放在眼中,可这事儿实在闹的太出格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竟然烧到摄政王殿下头上去了,这谁能想的到呀?
    在一番忐忑中,李定国正琢磨着要不要上表请罪,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名将都这样。
    但凡是一代名将大多心高气傲,不会做人,所以没什么好下场,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当官嘛,当的是个人情世故。
    终于,终于在忐忑之中,李定国等来了统帅部的嘉奖令。
    “呼。”
    一时间心中阴霾尽去,李定国向着东方,南京城的方向抱了抱拳,高呼一声:“殿下英明。”
    一转脸,便低喝道。
    “攻!”
    这嘉奖令一到,前线便沸腾了起来,主帅李定国更加肆无忌惮,尽情的挥霍着大明的国力。
    千余门大炮直愣愣的顶了上去,就顶在德里守军的脸上,开始了无休止的轰击,大规模的炮击过后……
    又是成群结队的士兵涌了上去。
    大炮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大炮轰。
    日出,日落。
    换帅如换刀。
    又是一个清晨到来,日出东方,德里城下,刀枪如林,十月间的天气十分凉爽,此刻微风徐徐。
    帅营之中,四爪金龙旗迎风招展。
    两军阵前却好似死一般寂静,城上,城下躺满了尸体,有明军的,也有印军的,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起。
    尸堆里还有一颗颗硕大的铁球。
    冒着青烟。
    “呼。”
    挎着沉甸甸的战刀,李定国眯起眼睛,看着面前残破的千年古城,深深的吸了口气,泥土的清香便扑鼻而来。
    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味,硝烟味……
    这气味如此难明,挥之不去。
    这是明军出塞之后所遇到的第一个硬茬子,也是真正的灭国之战,这滋味更是难明。
    连日挥军猛攻,明军付出了惨重代价,不计其数的弹药消耗,守军的力量也在快速消耗。
    双方好似两头红了眼的公牛,隔着残破的城墙对峙,可李定国心如铁石,这或许便是一代名将最基本的素养。
    心狠,手辣……
    坚如铁石。
    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李定国举起千里镜,在残破的城墙上转了一圈,稀稀拉拉的守军伤痕累累,各种守城器械早已残破不堪。
    “呼。”
    太阳从东方升起,日上三竿。
    天气开始便的温暖起来,又是一阵微风吹过,李定国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有一种感觉。
    破城就在今日!
    寂静中,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
    “攻!”
    “呜……轰!”
    随即,明军开始了猛烈的炮火准备,一颗颗实心炮弹撕裂了空气,携带着强大大动能,呼啸而去。
    “哗,哗!”
    依旧是成团,成营,身穿大红军服的步兵,迈着整齐的脚步,大踏步的上前,无差别,不计伤亡的四面围攻。
    激战随之爆发。
    激战中,城墙几次易手,可有一支格外骁勇的部队,在枪林弹雨中死战不退,表现出了十分强大的韧性。
    “上去了,上去了!”
    眼看着身穿红色棉甲的士兵,端着雪亮的刺刀冲入城内,明军帅营里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攻进去了。”
    李定国松了口气,轻道:“是那一镇的兵马?”
    “报。”
    麾下参谋军官举起千里镜看了看,忙道:“是犹太新军第一镇。”
    “嗯……”
    李定国颇有些意外。
    若有所思。
    喊杀声中德里守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明军蜂拥而入,泰姬陵方向燃起了冲天大火。
    南京,统帅部。
    捷报再传。
    在冬天到来之前,李定国终于攻克了德里,莫卧尔末代皇帝沙贾汗,在泰姬陵点燃了柴禾,自焚而死。
    绝境中的高种姓阶层,在明军赫赫兵威之下,大规模的放下了武器,百万人口的巨城从此易主。
    经过旷日持久的围困之后,雄踞南亚三百度年,同为亚洲三大强国之一的莫卧尔王朝。
    覆灭了。
    比历史上早了一百年。
    周世显松了口气,统帅部上下都松了口气,史可法松了口气,这一仗总算在冬天之前打完了。
    很险,很及时。
    同时间,贝加尔湖。
    秋意浓,风萧瑟,微风徐徐吹拂之下,枯黄的青草地如麦浪一般微微起伏着,湖中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边陲之地,人烟稀少,成群的黄羊,孤傲的野马,在湖畔悠闲的啃食着青草,静谧而又祥和。
    “叮铃。”
    随着一声铃响,十几辆四轮大马车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为这山野之地带来了久违的人烟气息。
    “驾!”
    马车疾驰而来。
    受惊的羊群,野马群四散而逃,这景象如此壮观。
    良久,马车队在湖畔停了下来,打头一辆车上,跳下来几个身背火枪的大明男子,年纪已经不轻了,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
    身上洗到发白的红色军服,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是一群……
    除役边军。
    这也在情理之中,寻常百姓,懦弱胆小,没人愿意离开故土,跑到这种偏僻之地讨生活。
    敢来这种地方讨生活,除了在中土混不下去的江洋大盗,便是这些上过阵,打过仗的除役老兵。
    自大明中兴之后,连年征战不休,打下了诺大地盘的同时,各地军中也退下来大量老卒,这些老卒人数还真不少。
    有缺胳膊的,少腿的。
    也有一些年岁大了,难以承担繁重的作战任务,便带着一大笔抚恤金回到了家乡。
    可是这些人回到家乡,娶了媳妇儿,又呆不住了,便响应朝廷的号召,大规模的出塞探险。
    为啥在乡里呆不住,因为老卒杀过人,见过血,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创伤应急综合征。
    夜里说梦话,喊打喊杀是寻常之事,甚至于喝多了酒,殴伤人命的现象也很普遍。
    可是从洛阳殿下摄政之后,大权独揽,便出台了一系列老卒善后政策,鼓励这些老卒出塞占地盘。
    从马车,到火枪,装备,全身上下的行头都是免费提供,甚至于大明皇家票号,还为这些老卒提供无息贷款。
    这在往年是不可想象的。
    “哒,哒。”
    跳下车的老卒越来越多,饱经风霜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峥嵘,诉说着当年的荣光。
    上百人成群结队,看起来都是同乡,这是大明特色,出了塞,还是以同乡,宗族为主,本能的聚集了起来。
    又形成了一个个村落。
    乡音难改。
    “咕咚。”
    将一个个干瘪的水袋,灌满了清澈的湖水,带着中原,山东口音的欢笑声响起。
    放眼望去,波澜壮阔,水天一线之间,漫无边际的沼泽里,水鸟,鱼虾嬉戏着,一时间分不清是湖。
    还是海。
    抓起一把土捏了捏,肥沃的快要滴出油来。
    “好地方呀!”
    成千上万亩水浇地……
    这还是大明特色,出了塞,还是本能的寻找水源,田亩,琢磨着能不能多种出点庄稼。
    不久,日落西山。
    猎猎篝火生了起来,天然的凝聚力,让这些同乡老卒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
    大明边民!
    离开了中土繁华之地的边民们,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美味的烤鱼,野味,闲话家常。
    诉说着当年的峥嵘岁月。
    “叔,这是啥地方呀?”
    “这地方呀……”
    这地方叫做北海,当年,苏武就是在这里牧羊的。
    “苏武是个啥人?”
    “啐,夯货!”
    “霍去病,霍大将军知道么?”
    嘈杂中。
    不远处的沼泽,淤泥之中,一块斑驳的石碑若隐若现,石碑上古朴的文字在月光之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两个古朴的汉字,虽然被常年累月的雨水侵蚀,可上面的字迹仍旧依稀可辨。
    “瀚海。”
    封狼居胥,登临瀚海。
    入夜,静谧无声。
    吃饱喝足的大明边民,将十几辆大马车围成一个圈,在瀚海之畔和衣而卧,轻微的鼾声随之响起,可却依旧本能的放出了岗哨。
    “嗷。”
    夜半无声,远处传来狼群的叫声。
    “希律律。”
    狼群的叫声连绵起伏,可又夹杂着不易觉察的马匹嘶鸣声。
    “腾。”
    一个激灵。
    几个身经百战的老卒,翻身坐起,本能的抓起了手边的火枪,对看了一眼,远处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高举着火把的异族骑兵,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疾驰着,蜿蜒成了一条长龙。
    一眨眼便冲到了近前。
    “敌袭!”
    “哥萨克人!”
    百余名除役老卒,翻身坐起,纷纷抄起了火枪,叫喊着,以环形马车阵为依托组织了抵抗。
    激战随即爆发。
    “砰,砰。”
    “希律律!”
    火枪爆鸣,战马嘶鸣声响彻云霄,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黑夜中,蓄意偷袭的哥萨克骑兵漫山遍野而来。
    可偏偏遇到了……
    马车阵!
    从兴奋,狂躁到猝不及防,只经过了短短一瞬间,冲在最前头的数骑,便被一片密集的铳子射翻。
    落马。
    “砰,砰。”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夜,一直到了天亮时分。
    才安静下来。
    一个个大明边民从车阵后,走了出来,放眼望去,以环形马车阵为中心,哥萨克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扔下了一百多骑尸体后,哥萨克人被击退了。
    “撤!”
    马车阵中几个年长的老卒,收起火枪,从嗓子里发出几声焦急的低吼:“快撤!”
    套上马车。
    边民们快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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