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主逃遁之后,草原诸部溃散,遇我大烈将士如土崩瓦解。
    “纷纷投降!
    “共收降兵三万三千五百七十三人,其中部族首领十五,其余掌权者如下……
    “……
    “另有草原十勇士其中之三,两人负隅顽抗,被乱箭射死,一人弃兵投降……
    “各部具体降兵如下所表……
    “……
    “收缴兵器如下……
    “……
    “收缴各类皮甲、铜甲、杂项护具如下……
    “……”
    郡守府内,烈安澜端坐主位,在众人敬仰热切的目光之中,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按着腰间弯刀。
    听取战报。
    她依然是一身山文甲,脚蹬马靴,马尾高高束起。
    冰镜一般的瞳底有着淡淡的笑意。
    山文甲来不及擦拭,灰土血泥和刀砍斧劈的痕迹历历在目。
    昭示着她曾经历过怎样的一场艰辛鏖战。
    看着这些痕迹,满座将士们越发心悦诚服,纷纷在心中暗叹,有天子如此,四方蛮夷土鸡瓦狗罢了。
    战报由郡尉常喜亲自汇总,报完之后,他激动地抱拳做出总结:
    “陛下,大捷啊!”
    城守住了,蛮子们抓住了,除了狼主跑路了略显美中不足以外,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们原本是做好了殉身武牢关的准备的。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喜悦过后,就到了如何处置俘虏的问题上了。
    烈安澜并不是独夫,在这个问题上征求众人意见:“此次收俘数量之巨,前所未有。
    “如何处置,诸位爱卿有何想法?”
    常年镇守边关的将士们杀心重,以此为代表的常喜呈递完战报之后,坚毅的面孔抬起,铿锵有力地回答:
    “末将以为,北方诸族蛮夷残虐暴戾,难以教化。再有四个月便是春祭。不如趁此机会尽数坑杀,以宣我大烈国威!”
    杀坯们纷纷附议。
    “若能杀尽狼子野心,必可致蛮夷畏威,从今往后,闻我大烈之名而丧胆!”
    “末将也是这么认为。可将草原诸部头领一网打尽,机会千载难逢!”
    “末将附议!”
    “末将也附议。”
    +1,+1,+1,杀气腾腾地喷吐沫星子。
    摩拳擦掌,恨不得到时候亲自下场挖坑推人埋土。
    左秋阳犹豫了片刻,出列抱拳反对。
    他被外派为武牢关郡守,但实际上是文官出身,思考的立场也和武将们不同。
    他说道:“微臣以为,尽屠,并非上上之选。”
    这话一出,把杀性还没平复的将军们给气坏了。
    “左大人什么意思?这群狼子屠戮我大烈多少子民?每一个蛮子手里,都沾着大烈人的鲜血!
    “怎么,左大人难道还想怀柔以对?”
    言辞之中透露出失望,有一种没想到大家日夜相对,结果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叛变了的悲愤。
    “左大人,若只是草原蛮子的老幼妇孺,那怀柔并无不妥。都是能拿得动刀的壮丁,杀一个,少一分隐患啊。”
    边关势力最大的便是守将,左秋阳一下子落到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境地。
    他深吸一口气,顶着黑眼圈扯着喉咙喊:
    “诸位将军听我一言!”
    趁着书房里的攻讦声略微平息,赶快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
    “尽屠并非上上之选,不意味着就要把蛮子们全都放了啊。
    “他们之中有位高权重的,用作人质,逼草原诸族用牛马等物来赎,亦不失为一个选择。”
    “纵虎归山?”常喜针锋相对地说。
    大家共事归共事,一起守城归一起守城。
    政见不合照样直接当面开喷,不带留面子的。
    若非左秋阳不是兵家,常喜下一句很可能就是——
    嘴皮子说起来不爽利,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一时间书房当中人声鼎沸,菜市场一样喧闹。
    烈安澜支着下巴,静静地在旁边看手下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视线平移,便看到了缩在书房一角揣着手啃着压缩饼干喝着茶水吃瓜的苏牧。
    精致如刻的唇角一勾,竟带出些许的妩媚。
    “苏先生以为如何?”
    这个问题曾经在莲花峰上,苏牧和她讲过。
    平淡的声音富有磁性,穿透了喧嚣的争吵,一时间压得众人纷纷住口。
    同时看向被点到名的苏牧。
    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和期待。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城头攒射立了大功的重型十字弓,苏牧研制的。
    炸毁了武牢关两侧山体、从潜在的山洪之中解救了关城的,是苏牧。
    再加上直观可以看到的,斩王松、驭百兽、从即将遁逃的狼主手下悍然猎杀安托合……
    这让这群以战功和战力为尊的将士们,发自内心地对苏牧产生了敬佩之情。
    食邑千户,这是实打实的军功爵。
    所以虽然苏牧手中并不实握军权,从官面上而言,亦是有着足够的话语权。
    啊,你们继续吵你们的,看我干嘛……苏牧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蛋疼。
    他纯粹是被烈安澜硬拉着来的这里。
    原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当好一个美男子。
    结果没想到女帝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用一种嗷嗷待哺的眼神看着自己。
    “杀不杀俘啊……”
    苏牧小口嚼着压缩饼干,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
    “我觉得……不杀的收益是不是能更大一点?”
    将军们如遭雷击、如丧考妣、手脚冰凉、浑身发抖,纷纷开始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苏先生!”急切地抱拳。
    称呼是跟着烈安澜喊的。
    “先生”这两个字的另一层意义是,遵对方为师,请求指教。
    不同于对着左秋阳直接开喷,将军们喊完以后选择了继续听下去,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顶着灼灼的目光,苏牧沉吟了一下说道:
    “杀俘确实可以泄愤,用来春祭,也可以告慰殉国的将士和百姓。”
    这话说在了将士们的心坎上,他们啄米一般地点头。
    “但左大人所说的也有道理。位高权重者用做人质交换资源,也是不错的选择。”
    除了烈安澜的一屋子人都蒙了。
    “苏先生,那到底怎么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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