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楚言并不知道,而贺柏深也没往心里去。
    甚至贺柏深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孩子,毕竟他从小就被灌输贺家一脉单传几百年的事情,能够得到孩子那是一个惊喜,甚至有可能五六十岁都没有一个孩子,也非常正常。
    然而现在,当贺老爷子提起这件事后,贺柏深终于意识到了这个被他一直忽视的东西。
    百分百的基因匹配指数,这在整个人类历史的基因学里从未出现过!
    医学领域一直有种说法,只要基因匹配指数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那几乎就是一发必中。而现在,他们是百分百的匹配指数,而且做了……不止一次。
    这段日子里楚言一直说自己长胖了几斤,贺柏深怎么看都没觉得自家少年有哪里长肉了,反而觉得瘦得不行,需要多喂喂。但是这件事再放到如今,好像就真的有了解释。
    乌黑厚重的铅云阴沉森冷地压在大地上,好似一团浓浓的墨,晕染不开,将整片天空遮住。轰隆隆的雷鸣在空中不断炸响,银色的闪电如同一条条银蛇,在空中闪烁着狰狞的色泽。
    贺氏医院的最顶层,一个俊美高大的男人坐在走廊两旁的椅子上,手指紧紧的捏住,几乎要掐进掌心。而在他的对面的长椅上,昳丽漂亮的少年脸上没有一点神情,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地面,也不说话,就是单纯地看着。
    楚言的身子微微往后靠,倚在干净光滑的墙壁上,目光平静地望着地面,似乎没有看到坐在对面的男人,只当他完全不存在。
    楚言并不讨厌孩子,可是这不意味着,他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怀孕。
    他的记忆里并没有注射过改造液的事情,同时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两年,还没有接受男性可以怀孕的事情。
    贺柏深说,他们是百分百的基因匹配指数,而且……过去还做了两次,每次还做得非常激烈。那种做爱时的舒爽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可能怀孕时的崩溃,当时有多么强烈的快感,现在就有多么深沉的绝望。
    两人坐在走廊椅子上许久,贺柏深忽然开口:“如果怀孕了,言言,你会怎么做?”
    贺柏深知道,楚言一直很排斥生孩子这件事,更不用说是怀孕了。当他想到楚言可能怀孕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楚言会有多生气,而是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个孩子。
    贺柏深话音落下,楚言并没有回答。走廊间是长久的寂静,过了许久,楚言问道:“你认为,如果真的怀孕了,我会不要这个孩子?”
    贺柏深一时语塞。
    他真是这么想的,以楚言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贺柏深非常担心楚言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生他的气那是小事,他最担心的是:楚言会不要这个孩子。
    然而,少年在这个时候却突然笑了,楚言轻轻摇首,抬眸看向贺柏深:“如果真的有了,我不会打掉他。他是一个生命,我可能会做体外培育,用其他方式让他出生,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他生下来,然后抚养他长大。”
    楚言一直认为,生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母亲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有这个能力抚养孩子,那他就不可能作出打胎这样的事情,即使这件事已经彻底击碎了他的自尊,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绝望崩溃。
    楚言的答案完全出乎贺柏深的预料,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他就不会退缩。
    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贺柏深慢慢站起身,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进去吧。”
    楚言沉默地低着头,没有回答。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不要退缩了。言言,我陪你……进去。”
    十分钟后,楚言终于站起了身。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好像整个人都呆滞了一样,目光平静、神色平静,就连眼中都没有一点神色,只是终于准备去接受这个事实,去看一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怀孕。
    刚才楚言在来到贺氏医院后,便忽然退缩了。他非常害怕,如果他怀孕了,他到底该怎么办。打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却要去面对这个现实,于是在即将检测的时候,楚言站在门口始终不愿意进去,一直在拖延时间。
    看到少年站起身后,贺柏深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前打算拉住少年的手。然而他的手才刚刚碰到楚言的,忽然便被后者一把甩开,贺柏深惊怔地睁大双眼,片刻后,却是自嘲地一笑。
    一分钟后,他们进入了检测室。
    三十秒后……
    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的院长医生:“贺……贺先生,楚先生没有怀孕。”
    贺柏深:“……”
    楚言:“……”
    过了片刻,贺柏深忍不住地问道:“你确定?!”
    老院长紧张得吞了口口水,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声音也颤抖着说道:“我……我确定。贺先生,怀孕这种事情或许在千年前还有可能被检测错,但是现在却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虽然医学上没有百分百肯定的事情,可是这次,楚先生是真的没有怀孕。”
    这一次,轮到楚言语气怀疑地质问了:“医生,我和他的基因匹配指数您是知道的,而且我们之间……”顿了顿,楚言冷着一张脸,继续说道:“我们之间也发生过不止一次关系,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您真的确定吗?”
    老院长只感觉,今天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怀孕不怀孕他能不知道?就算他老眼昏花,旁边还有整个贺氏医院产科的医生都在这里看着啊!绝对不可能他们几十个人全部看走眼啊!
    不过别说贺柏深了,连楚言都不信他居然没怀孕。接下来他又换了九个仪器进行测试,每一次的答案都是“没有怀孕”。
    事到如今,贺柏深已经俊眉紧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而楚言却是抿了嘴唇,忽然转首问道:“院长,还有其他测试的方法吗?”
    老院长一愣:“楚先生,您的意思是……”
    一分钟后,楚言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被抽了一点点的血,开始进行世界上最古老的化验。不过多久,院长医生别别扭扭地再次说出了“没有怀孕”四个字,让全场的温度瞬间低至零点。
    三分钟后,楚言微笑着朝那院长道了声谢,接着忽然拉住男人的手臂就往一旁走去。医生们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家老板就这样被拖着往前走,在走到一间空着的VIP病房前后,楚言转首看向不远处的一位护士,微微一笑。
    那护士下意识地走了过去,赶紧给楚言开了门,于是所有人便见着这个削瘦挺拔的少年一个用力,将男人猛地推进门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医生们:“……”
    病房里,楚言一进屋,一拳头就往贺柏深的胸口打去。这一拳来得太快,让贺柏深没有防备住,稳稳地接住了这一拳。
    泄愤过后,楚言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贺柏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柏深捂着胸口,刚抬头想要说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忽然便看见了楚言那双通红的眼睛。在得到最终结果后,楚言一直强装着的坚强终于彻底溃堤,他眼眶通红,牙齿紧紧咬着,仿佛一只固执顽强的小羔羊。
    再多的解释在这一刻都成为了虚无,贺柏深轻叹一声,一把拉住了少年,将他带入怀里。
    楚言自然是一拳头再去砸了过去,贺柏深却毫不避让地接下了这一拳,闷哼一声后,他轻轻揽着爱人的腰身,语气温柔地说道:“言言,相信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再去仔细地检查一下,好不好?”
    楚言冷笑一声:“再查什么?没怀孕就是没怀孕,你别想不可能的事情了。”
    说着,楚言便想推开贺柏深的怀抱,然而他还没开始动作,却听贺柏深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自己的耳旁响起:“我们去查查看,为什么……你没有怀孕。”
    五分钟后,VIP病房的大门被人一把拉开,所有医生笔直地站着,不敢多看一眼,但是余光却忍不住地偷偷瞄向那边。只见楚言眼睛里还带着一点血丝,仿佛十分疲惫,而贺柏深的脸色却有些苍白,衣服也有点皱。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贺柏深看向那位老院长,声音平和地说道:“接下来我想检查一下身体。”顿了顿,贺柏深补充道:“为我们两个人,一起检查。”
    话音刚落,那老院长忽然愣住,他抬头看向贺柏深,却见后者目光深沉,薄唇紧抿,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老院长喉头一紧,不敢多问,他赶紧就安排手下的医生们去准备检查的事情。
    从这一天的深夜到第二天的傍晚,楚言和贺柏深做了无数项检查。
    楚言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做过这么多的检查。
    这个时代的医学已经有了颠覆性的进步,所有医生都知道,按常理来说,楚言应该是怀孕了,而且是在两人的第一次过后就肯定怀孕了。
    百分百的基因匹配指数不是骗人的,贺家就算再怎样一脉单传,也敌不过这样超越极限、传奇一样的基因匹配指数。怀孕是正常的,不怀孕才是不正常的,除非……两人之间谁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这一检查,就检查了20多个小时。
    楚言并没有感到疲累,贺柏深也拉着自家少年的手,一起安静地等着。
    一个个的结果不断的出现,到最后便形成了这样一个结果:楚言的身体非常健康,贺柏深的身体也非常健康。改造液在楚言的身体里大约还剩下八个月的活跃期,没有一点异常。
    这种结果别说楚言和贺柏深接不接受了,连老院长都无法接受。那可是百分百的基因匹配指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在第二天的傍晚,间断的大雨又在噼里啪啦地下着,楚言已经累得睡着,贺柏深便将少年的头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让他枕着。
    这时,老院长一脸惊惶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以往德高望重的贺氏医院院长在这个时候也是惊慌失措,他快速地跑到贺柏深的面前,完全无法掩饰自己震惊的神情,开口便道:“贺先生,出事了!”
    贺柏深微怔,老院长的声音太响,楚言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睛,让困意消散,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呢,便听老院长抖着声音,惊恐万分地说道——
    “贺先生,楚先生,你们……你们好像不孕不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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