鸬野赞良吃得很香,一碗面呼哧呼哧很快就吃了一半,与刚才抗拒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嗯,就像被夫目前犯的三上老师,开始时的不情不愿,到后来的食髓知味,尤其是小嘴儿吸溜吞吐,很容易让人思想跑偏。
    李钦载欣慰地看着她,果然,她喜欢吃自己的下面……嗯,不对,是自己下的面。
    “好吃吗?”李钦载含笑问道。
    吃到一半的鸬野赞良顿时惊觉刚才失态了,于是急忙放下筷子,朝李钦载躬身:“奴婢失礼了,五少郎见谅,感谢五少郎为奴婢做的美食。”
    “哦,倒也不是特意为你做的,这只是一碗实验品,给你吃主要是看它有没有毒,一个时辰后如果你还是活蹦乱跳的话,我就可以再做一碗给荞儿吃了。”
    鸬野赞良小脸儿都绿了。
    这位主人有时候真不是人,狗都不如。
    此时此刻真的好怀念当年自己还是倭国皇女的时候,遇到这种人一定毫不犹豫让人拖出去打死,……先喂毒,再打死。
    李钦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被我深沉的父爱感动到了。”
    鸬野赞良深吸口气:“是的,奴婢被五少郎如山般的父爱感动到了,荞儿小郎君很幸福。”
    接过鸬野赞良的筷子,李钦载挑起一筷面送进嘴里。
    鸬野赞良一惊,随即涨红了脸。
    那是她刚刚用过的筷子,面也是她刚吃过的,他居然……
    尝过之后,李钦载咂摸咂摸嘴,嗯,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应该放点醋。
    关中的臊子面也好,油泼面也好,哪怕是羊肉泡馍都习惯放点醋的。
    “好了,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出去吧,我重新给荞儿做一碗。”李钦载头也不回地道,宛若提起裤子的渣男。
    鸬野赞良再次深呼吸。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小脸儿铁青地走出去,鸬野赞良连行礼都忽略了,此时的她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捶墙。
    新做好的香喷喷的油泼面,洒上葱花,放了醋,荞儿吃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特别香。
    李钦载揉着荞儿的脑袋,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像个饲养员,欣慰地看着猪圈里的小猪在吃剩菜泔水,期待它快快长肥。
    “慢点吃,也别太急着长肥,还没到过年呢。”李钦载柔声道。
    荞儿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苦干。
    “以后爹再给弄点新花样,咱们炖个牛肉汤,熬四五个时辰后,掰馍泡在里面,比油泼面好吃。”
    荞儿一愣:“牛肉?咱家能吃牛肉吗?”
    “不能吃,但爹总有办法的,学堂里不是有两位皇子吗?让他们不小心把牛弄伤,咱家不就有牛肉吃了。”
    荞儿惊了,这操作……
    “两位师弟不会被官府关起来吗?”
    李钦载笑道:“应该没人敢关皇子吧,就算关了也没关系,他们的亲爹会搭救的,咱们只管吃牛肉便是。”
    “煮得烂熟的牛肉,还有牛骨棒子里的骨髓,一吸,一吞,满嘴流油,不香吗?”
    荞儿兴奋地睁大了眼,使劲点头:“嗯!荞儿明日便让两位师弟宰牛去。”
    “爹的好大儿。”
    …………
    下午时分,庄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客人的马车在李家别院门口停下,随从递上名帖,被门口值守的部曲送到李钦载面前。
    “左相许圉师?”李钦载看着手里的名帖,嘴角一勾。
    前天揍了他儿子,没想到两天后亲爹亲自登门了。
    是来赔礼道歉,还是兴师问罪?
    不管是什么,李钦载都不怕,因为他占了理,官司打到李治面前,许圉师也无话可说。
    整了整衣冠,李钦载亲自迎出门外。
    毕竟是朝廷的左相,论辈分也是长辈,李钦载不能失了礼数。
    走出大门,许圉师正站在马车旁,负手含笑打量李家别院的门楣,不时徐徐点头,也不知他看上了别院的装修,还是纯粹展示高人形象。
    李钦载快步跨出门槛,先大笑几声。
    其实李钦载也不知道为何要先笑几声,但这年头的主人为了表达自己的热情,好像总会未语先笑。
    就像无论任何人抽出佩刀来,旁人按惯例必须赞一句“好刀”一样,做作得很,但它确实是必备的社交礼仪。
    “许相大驾亲临,寒舍蓬荜生辉。”李钦载大笑道,走近他身前行礼。
    许圉师双手托起了李钦载的胳膊,先笑了几声,转而换上一脸愧色,叹道:“老夫教子无方,惹下大祸,今日特来赔礼。”
    “哈哈,许相言重了,言重了,小子万不敢当,快快里面请。”
    将许圉师引进前堂,李钦载当即吩咐设宴。
    宾主落座,李钦载和许圉师都表现得格外客气和谦逊,在李钦载面前,许圉师完全没有任何左相的做派,反而像个犯了错的学生,神情不时闪过几分惶恐。
    李钦载更是以晚辈自居,客客气气完全没有揍他儿子时的威风和丧心病狂。
    酒菜上桌,宾主互敬三盏,许圉师这才搁下酒盏,叹道:“犬子许自然前日纵马踩踏农田,消息传回长安,老夫委实震怒羞愧……”
    “这些年老夫忙于朝政,对家中犬子疏于管教,而致犬子骄纵狂妄,惹下这等人神共愤之大祸,犬子前日归家后,老夫已狠狠责打过他。”
    “今日老夫本该携犬子一同登门赔罪,实在是犬子被老夫打得下不了床,怕是要养歇几个月,故而不能成行,失礼之处,还请李贤侄莫怪。”
    许圉师倒不是夸张,在这个对农业耕种无比重视的年代,纨绔踩踏农田确实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不是说踩踏农田给庄户造成多大的损失,损失倒是其次,而是这种行为绝对要禁止。
    绝不能让它在纨绔圈子里形成风气,否则有损皇威,更失了民心,对统治阶层很不利。
    大唐立国后,历代帝王每逢农时都会祭祀天地,而且亲自下地干农活,皇后也要在秋收之后带领贵妇下地捡拾遗落的麦穗。
    从天家到权贵,对粮食的重视是别的朝代无法比拟的。
    所以许圉师的儿子许自然纵马踩踏农田一事,传到长安后才会显得如此恶劣,逼得许圉师以左相的身份都不得不亲自登门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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