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魏都城外数十里外有一座介子山,山腰有座东坡亭。
    东坡亭乃文人聚集之地,最有名的故事便是当年那位第一任国子祭酒在此地做出魏诗两百首,震惊文坛,从此便名声大噪。
    秋季,雾雨连绵,山上更该如此,今日却是罕见晴天,阳光照在那有东坡亭的刻字上,煦煦生辉。
    按照宫内的指示,今日国子监和白云书院受到召唤的学子和先生们都要齐聚于此,做出数篇关乎这次北域战乱的入品诗篇来。
    清晨时分,东坡亭内有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有一座棋盘,上面黑白分明。
    正五品国子监五经博士:刘醇。
    一身黑衣,面色木讷,沉稳,不苟言笑。
    白云书院大儒:李道光。
    白衣飘飘,颇有年月的面庞上带着温和笑意,儒雅随和。
    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而在整个东坡亭外,无数张长桌整齐摆放在一起,国子监和白云书院内有诗才的弟子分成左右两侧,低声议论纷纷,讨论着这次的诗词,加在一起约莫二十人有余。
    这些都是书院和国子监内诗才极好的读书种子,例如李知礼,张雅,都在其中。
    “刘醇,国子监的先生博士们都如你这般无趣?半分灵气没有?”李道光低头看着棋盘,笑眯眯着调侃道。
    “性格本就如此,跟无趣有何关系,倒是你,多年未变的惫懒随意,看来书院的日子和伙食极好。”刘醇淡淡道。
    “这次陛下的旨意,国子监内可有好诗出世?”
    “没有。”
    刘醇面无表情,看了眼亭外,平静道:“白云书院的学子们心性向来洒脱不羁,诗词方面确实比监内学子占优势。”
    李道光闻言,眼角微眯,似乎很是受用。
    “但也就那样了。”刘醇补了一句,落了一子,冷冷淡淡。
    “嫉妒。”李道光一手斩龙,彻底杀死棋盘,心满意足。
    白云书院和国子监皆是一脉相承至圣先师的儒教体系,但是在两方的派系之中却有了根本性的差别。
    简单来说,国子监作为国之重器,更重君。白云书院为百姓书院,更重民。
    细微区别,却是天差地别。虽然宫内那位人物没说什么,但是白云书院自数百年前成立以来,还是遭受了若有若无的打压和制衡。
    而这一次的旨意下来,白云书院自然有机会和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儒教正统实力。
    “此次钻研恐怕又要数日....”
    刘醇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站起身看向亭外的学子,吩咐道。
    “开始吧。”
    .....
    未时三刻。
    介子山脚下。
    身着青衫,悬玉佩的徐长乐缓缓而来。
    阿宾少传害人不浅....他颇有些惫懒的打了个哈欠,昨日开卷有益,太晚才睡,精神不佳。
    山脚通道处,徐金慎此刻作为千牛卫之中的左牛卫长,一身飞熊服,红中衣,正带着几名千牛卫在此值班。
    “长乐。”徐金慎面露笑容,大踏步迎了过来。
    徐长乐一一向大哥的几位同僚打了招呼,随后看向山顶那处隐约可见的凉亭,好奇道:“徐若曦呢?”
    徐金慎回道:“清晨留了封信,说是这几日遇见了难题,要在白云书院小住几日。”
    “这家伙现在太过分了,一点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回去大哥记得给她家法伺候,以正家纪!”徐长乐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别胡闹!”徐金慎瞪了眼徐长乐,随后又小声询道:“长乐,你真入品了?”
    一千零八十三次了.....徐长乐叹息着点头。
    “好....呵呵,好!我们徐家终于出了两个读书人。”
    徐金慎乐的合不拢嘴,笑容溢于言表,沉思片刻后道:“二弟随我上山。”
    “我没收到师门命令....”徐长乐十分有自觉,对于一个学五渣来说,这种关乎国运根基的文人大事是不会有他立身之地的。
    “去试试...我听说儒家若是有极品诗词出世,能牵动文人气运,在角落见识见识也能祝你增长浩然气,蹭蹭也是好的。”
    闻言,徐长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的本意是来看看徐若曦会不会替白云书院出头,做些诗词。
    然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大声嘲笑她一番,然后亮出自己诗词震惊世人…
    可谁成想人都没来,顿时让许长乐索然无味。
    吩咐同僚候着,徐金慎便带着徐长乐沿着山道前行,刚过数百步便又遇见了一道关卡。
    一个脸色阴柔的高瘦男子瞥了眼二人,得知来意,闭眼,不点头不摇头。
    徐金慎耐着性子再次说明来意,顺便从袖里掏出数两散碎银子,“刘管事....都是一个差事,行个方便,我二弟也是国子监的监生,不算坏了规矩。”
    双手合拢在腹的男人右手将银两缓缓抛起,笑意玩味,也不说话。
    沉默片刻。
    徐金慎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骂骂咧咧道。
    “你是太监又不是哑巴,笑你娘!五两银子都不够?要放就放,要不放就不放,墨迹你老母!”
    一连五喷,祖安的王,震慑全场。
    “.....”正准备在兜里继续掏钱的徐长乐无奈扶额。
    大哥...
    你这暴脾气是怎么在千牛卫里面混成老大的啊...难不成真都看咱死去得爹的面子?
    “你....你.....”果不其然,那阴柔男人气的不行。
    许长乐也懒得掏钱了,怒省五毛,劝道:“罢了,大哥,上不上去也是一样的,何必动怒。”
    闻言,那阴柔男人冷笑一声。
    “一阶粗鄙武夫,你二弟的学问就与你这蠢笨之人一般,谁不知道 这么多年都是个废物,你们两兄弟妄想上东坡亭,可笑之极,下辈子做梦去吧。”
    徐金慎气的就要拔刀,被徐长乐微笑按下。
    他深深看了眼眼前这个男子,笑眯眯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跪下请我去我都不会去。”
    阴柔高瘦男子嘴角翘了翘,不屑一顾。
    司礼监内的太监,对这些空有侯爵之名无实权的贵族子弟,根本毫无忌惮。
    两人走到一半,徐长乐猛然回头,气势汹汹而来。
    刘管事吓得一个激动,就只见对方一把将他手中五两银子抓走,随后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放入了自己怀中。
    “大哥,钱我帮你拿回来了!”路上,徐长乐说道。
    好兄弟!
    徐金慎点了点头,随后又挠了挠头,莫名感觉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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