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后世怎么评价嬴政,说他暴君也好,说他薄情寡恩也罢。
    赵昆与嬴政相处,尤其是在民间的两个多月,他真心觉得嬴政是个好皇帝。
    “秦法虽然严苛,但这物价确实管控得好。”赵昆坐在竹席上,感慨道:“一个锅盔牙子,加一碗肉汤,才一个钱。”
    听到这话,嬴政摇头笑了笑:“物价低也是没办法,百姓们的收入本来就不高。”
    “也是。”
    赵昆由衷点头。
    嬴政也没有多说,拿起锅盔牙子就往嘴里送。
    刚吃了两口,他就回想起“羊肉泡馍”的吃法,不由朝摊贩道:“再给我拿个碗来!”
    “好勒!”
    摊贩应了一声,准备拿碗,却听嬴政又道:“还给我弄点麻油,醋,辣子!”
    “辣子?”
    摊贩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嬴政也是一愣,转头看向赵昆。
    “辣子就咱府上有,外面没有。”赵昆笑着解释。
    嬴政恍然道:“那就来点麻油和醋!”
    “客官,麻油和醋,您得加一个钱。”摊贩恭敬道。
    “凭啥加我钱?”嬴政有些不乐意。
    赵昆笑而不语。
    他虽然没多少钱了,但一两个钱还是不差的,可嬴政就喜欢在小事上计较,于是只能委婉解释:“加钱主要是麻油,这玩意儿提炼成本高。”
    摊贩憨笑道:“还是这位小哥明白,您要多学学。”
    被揶揄了,嬴政也不生气,反而朝摊贩笑道:“儿子懂得多,当爹的才省心,既然要加钱,那我就不要了。”
    “这……”
    摊贩语塞,扭头看向赵昆。
    赵昆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当爹的节俭,做儿子的可不能苦了爹,麻油和醋,该加还得加!”
    “还是小哥孝顺。”摊贩笑着恭维了一句,然后转身去拿麻油和醋。
    嬴政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跃然于脸上。
    赵昆见状,翻了白眼:“至于吗?为了这点小事耍心机!”
    “有时候我在想……”
    嬴政感慨着说道:“要是早点发现你,或许就没那么多事了。”
    “早点发现我?那我恐怕早死了!”
    “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
    赵昆摇头:“有你在,他们确实不敢动我,但你的心,不在子女身上。”
    听到这话,嬴政默然不语,半响,才悠悠的叹道:“是我糊涂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
    赵昆耸了耸肩,淡淡的道:“老谈过去的事,没意义。”
    嬴政“嗯”了一声,然后抬头朝摊贩问:“老板,你这店生意如何?可有人欺负?”
    “小本生意,够活头就行,秦律森严,倒是没人敢欺负。”摊贩一边擦拭餐桌,一边作答。
    “城东码头不是属于武家吗?这赚钱的买卖,他们会让你做?”
    赵昆好奇的追问。
    在他的印象里,工地周围的移动餐馆,小食堂,都是跟工地老板有关系的。
    别小看这些扛麻袋的工人,他们每天的食量可不小,一两个锅盔牙子,肯定是不够吃的。
    既然不够吃,那就得多买。
    买得多了,摊贩赚的钱,绝不在少数。
    若武伯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绝不会让这种肥水往外流。
    却听那摊贩笑道:“这城东码头确实属于武家,但没有葛县令,也就没有武家。”
    听到这话,嬴政眉毛一挑:“这么说,你是葛县令的人?”
    “呵呵。”
    摊贩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去了灶台。
    嬴政眼睛微眯,若有所思,片刻,转头望向赵昆,压低声音道:“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义父,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你以为我都是混日子?”赵昆有些好笑的反问。
    “嗯?”
    嬴政蹙眉,正欲开口,这时,一道沉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刚才是谁在我武家码头撒野?”
    话音刚落,所有人齐齐望去,不由脸色大变,赶紧低头。
    嬴政和赵昆对视一眼,也寻声望去,却见一个身高七尺有余,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嚣张跋扈的走来。
    只见那汉子走到摊贩前,扫了眼老板,又扫了眼周围的工人,最终把目光落在赵昆二人身上,挑眉道:“就是你们欺负我家娘子?”
    “欺负你家娘子?”赵昆左右看了看,疑惑的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这里难不成还有别人?”壮汉眼睛一瞪,凶神恶煞地反问。
    “有啊,这里这么多人,莫非你眼瞎?”
    “放肆!”
    壮汉怒喝一声,抬手就要抓赵昆的衣领。
    嬴政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砰——
    壮汉被嬴政打了个措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沉着脸问道:“阁下是何人,可否报上名来?”
    “哼!”
    嬴政不屑的冷哼:“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
    “敢在我武家码头惹事,给我打!”
    壮汉揉着胸口,朝身后挥手。
    顿时,四个伸手矫健的护卫,猛地冲向嬴政。
    嬴政面不改色,拳脚如风,半盏茶时间,就撂倒了壮汉的护卫。
    他虽然贵为大秦皇帝,但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否则遭受那么多刺杀,不可能至今都安然无恙。
    只不过这些年受尽病痛折磨,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丹药洗涤,嬴政也算重获新生,区区几个壮汉,还不是他的对手。
    眼见嬴政二人不好惹,壮汉收起了轻视的态度,沉声问道:“两位,可与我武家有怨?”
    “无冤无仇。”赵昆抢先答道。
    壮汉皱眉:“既然无怨无仇,那为何在我武家码头生事?”
    “我们本是来帮工的工人,奈何肚子空空,便在这吃点东西,你家娘子插队也就罢了,还辱没我等,敢问是何道理?”赵昆面无表情的反问。
    “工人?”
    壮汉一愣:“你们是来帮工的?”
    “正是!”
    “这……”
    壮汉迟疑了一下,旋即上下打量赵昆二人,片刻,不由朗声大笑:“这如何使得!”
    “两位都是有本事的人,我武家正在招募人才,怎么敢让你们做苦力帮工!”
    听到这话,赵昆心里有些好笑,嘴上却平静的问道:“你想招我们做门客?”
    “在下武季,武伯乃我兄长,若两位有意投效武家,武家必定厚待二位!”壮汉拱手说道。
    “如何厚待?”赵昆再次发问。
    武季一愣,心说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哪有人上来就问待遇的。
    虽然他招募的是嬴政和赵昆,但更看重嬴政,毕竟赵昆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像武艺很高的样子。
    至于谋士……
    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谋略?
    想了想,武季没有理会赵昆,转头望向嬴政:“这位勇士若投效我武家,武家必定奉为上宾!”
    还没等嬴政开口,赵昆再次抢先说道:“想要我们投效可以,先把码头送给我们!”
    哗——
    赵昆的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哗然。
    “什么!那小子要武家的码头?”
    “这怎么可能?简直痴心妄想!”
    “对啊,武家虽然有心招募人才,但怎么也不可能将码头让出去!”
    “我看那小子纯粹是找死,得罪了武家,这昔阳县怕是待不久了……”
    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赵昆面色如常。
    相反,另一边的武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难看。
    双方沉默了片刻,四周的人越来越多,武季的面子挂不住,再次朝嬴政发问:“敢问阁下也是此意?”
    “正是!”
    嬴政想都没想的答道。
    “看来,两位是存心找武家的麻烦啊!”
    武季说着,面色一寒,朝周围道:“你们谁将他们拿下,今日的工钱加倍!”
    问言,众人面面相觑,但没有人敢动。
    武季见状,再次开口:“三倍!”
    “三倍,那就是三十钱啊……”一位工人小声嘀咕。
    身旁一位中年低斥:“你没看到武季的护卫都被撩趴下了吗?这勇士可不好惹!”
    “是啊,这勇士不好惹,咱们别去!”另一个工人低声附和。
    武季扫了一圈,见还是没人敢动,不由恼羞成怒,喝道:“十倍!”
    听到“十倍”两个字,所有人眼皮一抖。
    一百钱,足够成年人一个多月口粮了。
    却见周围的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
    武季冷笑一声:“你们若不拿下他们,以后就别来我家码头帮工!”
    “这……”
    众工人闻言,面露惶恐之色。
    虽然码头的工作是苦力,但每天十个钱,勉强也能养活家人,没了码头的工作,家人就要饿肚子。
    武季正是看中了工人的软肋,才说出这句话。
    果然。
    当他的话音刚落,一些工人缓缓朝嬴政二人靠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相比赵昆半价卖给他们锅盔和肉汤,家人的温饱更重要。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打嬴政和赵昆的主意,也有少部分人,依旧在静观其变。
    “喝!”
    一名工人猛地朝嬴政扑去。
    嬴政侧身一躲,然后一脚踢飞,虽然这些工人也是被逼无奈,但他并没有同情他们,该下狠手的,照样下狠手。
    眼见一个个工人倒地不起,武季额头上的冷汗,缓缓溢出。
    就在这时,一名乞丐不知从哪冒出,一个急步,猛地扑向武季。
    武季所有的心思都在嬴政和赵昆身上,根本没注意防范,直接被乞丐扑倒在地。
    赵昆见状,大笑一声,扛起桌案就冲了过来:“蠢货,看你往哪里逃!”
    说着,直接将桌案扣在武季身上。
    武季反应了一下,猛地挣扎,然而,那名乞丐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和双腿,使得他根本无法动弹。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兄长武伯与葛县令是至交好友,得罪了我武家,你在昔阳县别想好过!”
    武季在桌下挣扎怒吼,赵昆坐在桌上不屑一笑,转头望向那名乞丐,挑眉道:“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菇!”乞丐一脸恭敬的道。
    “什么时候来的?”
    “三天前!”
    赵昆:“你认识我?”
    乞丐点头:“半个月前,主上收到您的命令,便派吾等来保护您,属下先到。”
    “原来如此。”
    赵昆恍然,又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具体多少,属下也不清楚,但不下于五十人!”
    “五十人?”赵昆诧异:“怎么这么多。”
    “您的安危高于一切。”乞丐正色道。
    听到这话,赵昆会心一笑,没再多问,毕竟姜潮的性格就那样。
    迟疑了片刻,他便低头望向武季:“听说你武家很有钱,不知能否借我点钱?”
    刚开始,武季还怒不可遏,可听到赵昆与乞丐的对话,顿时老实了许多。
    他知道,这少年绝对大有来头。
    一般人哪能有五十个护卫保护?
    就在武季心思急转的时候,赵昆忽然低喝一声:“你刚才说什么?”
    “嗯?”
    武季一愣:“我没说什么啊!”
    “放屁!”
    赵昆一巴掌拍在武季的头上,大声道:“你方才明明说码头的工人都是贱奴!”
    嗡——
    赵昆的话音刚落,正在与嬴政缠斗的工人,顿时动作一滞,齐刷刷地望向武季。
    武季:“………”
    “不是小哥,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赵昆:“看来,我说出了你的心里话!”
    武季:“………”
    “很好,既然你已经识破了我的声东击西,那我就只能撕票了!”
    武季一脸惊愕,虽然他不知道撕票是什么意思,但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小哥且慢,咱们有话好商量,你不就是要钱吗?只要你开口我武家有多少给多少!”武季挣扎着呐喊。
    赵昆冷笑一声:“你说我不敢抢你武家?好,那我今天就先抢你!”
    说完,一把抓住武季的项链,用力一扯。
    武季来不及反应,连忙道:“小哥,这可不能抢啊!”
    “为何?”
    “这……这是我娘就给我的遗物!”
    赵昆看了看项链,似乎很不凡,暗道这武家果然不简单,于是面无表情的道:“那再问你娘要一个,这个归我了!”
    武季闻言,脸当时就黑了,但碍于被人制肘,只能忍气吞声,委屈吧吧的道:“不是的小哥,这是我娘的遗物,遗物啊……我娘已经走了!”
    “哦,抱歉抱歉!”赵昆朝天拱了拱手,又道:“这项链,我就姑且算你的赔礼,咱们的的赎金,还是要另算的!”
    说着,朝嬴政道:“义父,刚才他花十倍的工钱捉咱们,咱们要他一万倍,不过分吧?”
    “一点也不过分!”嬴政扫了一圈倒地的工人:“最好双倍。”
    “这……”
    武季听到赵昆二人的对话,目瞪口呆。
    一万倍的赎金,那不就是十万钱?
    还双倍……
    这比码头所有的利润都还高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给他们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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