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就是不许,你是我的女儿。我不许你嫁给谁,又何须什么理由?”
    梁释道。
    梁思琪瞪大眸子,“那你为何不敢去向皇上说,不许我嫁给那个江嘉平!为何偏偏是我喜欢的人,你就不许了?”
    “放肆!”
    见得梁思琪这样,梁释不禁是拍起了桌子。
    那瞬间的冷意,好似比凉亭外的寒意还要冷上许多。
    梁栋在旁边干坐着,张了张嘴,却心里发毛,终究还是没敢说话。
    梁思琪泪水盈上眼眶,倔强道:“女儿只是不明白,为何父王要说,即便吕方让皇上收回成命,却仍然不许女儿嫁他!”
    梁释神色冰冷的盯着梁思琪双眸。
    良久,幽幽道:“因为本王不喜欢他。”
    然后便起身向着大殿内走去。
    梁思琪看着梁释的背影,忽地想到什么,眸光骤然收缩,继而道:“若父王杀他,那女儿……也不活了。”
    梁释的身形顿了顿,并未回头,随即继续向着大殿内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大殿内,梁栋以复杂目光看向梁思琪,“姐,父王他……会杀吕方?”
    梁思琪凄然一笑,“还有什么办法,比这更简单呢……”
    她太了解她的父王了。
    梁栋低呼,“那我要不要去告诉吕方小心些?”
    梁思琪缓缓摇头,站起身来,冲着殿内大喊:“女儿明日便启程前往京都,若此生无再相见之日,愿父王安好!”
    说罢,掩面向着院外跑去。
    她只是想告诉梁释,若梁释真的派人去杀吕方。那她,也真的会选择去死。
    “这……他大舅老爷的!”
    梁栋瞧瞧大殿内,又瞧瞧梁思琪跑开的背影,愤然低骂。
    ……
    翌日。
    吕梁、吕方、欧鸿胜、韩飞鸿、王守幸等大帮人在节度使府衙门口聚集,准备前往潼川郡。
    足足九辆马车,都是满满当当。
    有节度使府衙内不少官吏给吕梁送行。
    如今,吕梁绝对算得上是大人物了。哪怕他那副节度使只是个虚职。
    毕竟两郡招讨使可是真的。
    不出意外,若是在潼川、成都两郡,吕梁能剿匪成功,那很快就能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这般造化,让人羡慕。
    自然,这些潭州节度使府的同僚们,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和吕梁好好拉拉关系。
    官场就是这样。
    未必所有的关系都用得到,但平时若不拉动关系,等以后有求于人的时候,也就晚了。
    以阖文山为首,在这节度使府衙内上差的十多名在荆南郡排得上号的官员逐个上前,和吕梁“依依惜别”。
    然后,目送着吕梁一行马车离去。
    车队从潭洲城北门出,直往北方的洞庭湖去。
    这年头,水路比陆路要方便快捷。从洞庭湖沿岷江可直达潼川郡的夔州府。再走陆路到潼川郡潼川府。
    是日傍晚,车队便到得洞庭湖畔。
    这里有官方的水路驿站。
    将吕梁等人送到这的车夫们帮着将行李搬到驿站内,自有驿站安排食宿。
    洞庭。
    这是个对于荆南、荆北两郡百姓而言都极具意义的内陆湖泊。
    以洞庭湖而形成的灌溉区,也是使得荆南、荆北两郡形成仅次于潘阳、太湖两大灌溉区之后的鱼米之乡。
    而洞庭湖的花船自然也是极为出名的。
    当年梁翰民两度南巡,都亲自到洞庭湖见那个浮香娘子,更是在民间广为流传。不知道被杜撰出多少个版本。
    就在这洞庭湖畔的驿站里,放目远眺,可以看到洞庭湖上那些挂着各式彩灯的花船。
    场面较之潭洲城河边还要惊人许多。
    和这里动辄数层高的花船比起来,潭洲城内的那些花船着实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吕方等人在驿站楼上吃过饭,陈幼熙看到吕方放下碗筷后便到窗边眺望洞庭湖,不禁笑问了句,“不打算去看看?”
    吕方摇摇头,“有什么好看的?”
    “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想去得紧吧?”
    陈幼熙却是笑眯眯说道,“我还能不懂你的心思么,难道那位浮香娘子,你就不想见见?”
    吕方挑了挑眉,贴近她的耳边低语了句。
    陈幼熙顿时俏脸微红,微啐了口。
    刚刚这家伙竟然说他喜欢原装的。
    而吕方又恢复正经模样,嘴里喃喃念叨了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让陈幼熙顿时愣在当场。
    继而轻轻依偎在吕方的肩膀上,无声的安慰着他。
    从这半句诗里,她恍然明白这个看起来总是开朗的家伙,其实内心也压抑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又翌日。
    众人登上驿站的官船,往夔州方向去。
    从河道中往两岸张望,景色大致都是不错的。
    田野茫茫。
    天青云阔。
    但越往西,便渐渐显得荒凉了。
    荆北郡尚好,到夔州,就又是另外的景色。茫茫原野,有些地方几乎看不到人烟。
    这才是真正的大渝。
    除去潭州等地繁华景象之外的,另一面的大渝。
    两日时间眨眼而过,吕方再没有看到有如潭州那样的繁华。
    偶尔可见到有百姓从河岸过,也是衣衫褴褛。背脊早已被生活的厚重给压弯了。
    沉疴旧疾了。
    这个年代的农业生产力,本就难以保障每个人只要勤耕善植,就能够填饱肚子。
    再加上官僚阶层占据绝大部分的土地,就更是让百姓们难以生存。
    风调雨顺的年头,能勉强度日。逢到灾年,便鲜少有人能够靠自己熬得过去。
    前朝皇帝显然是意识到这点,想要彻底根治官僚阶层对土地的侵蚀。但可惜,事情没能弄成,还被梁翰民抢了皇位。
    而梁翰民显然也没能根治这个问题。
    他是依靠着那些勋贵的支持而登上皇位的,这就注定那些勋贵们到现在都仍然对他有颇大的掣肘力。
    能够向那些官田征收民田一半的田税,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致。
    但吕方曾听禹元纬说及过,这所谓的官田征税,其实不过也是明面上做做样子而已。
    因为大渝朝还有这么个规矩,有功名在身者,可免粮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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