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偶尔见面。
    每当此时,弟弟都会用一天的时间沐浴,念诵佛经,换上当年出深山时的衣服,款式老旧,好在保存得小心,大体无恙。
    于是,当年那个听话的弟弟又回来了。
    哥哥意气风发,讲他最近取得的成就,又叮嘱弟弟万事小心,给弟弟分析局势说明情报。
    弟弟安静的听。
    高天原鸦雀无声。
    客人们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们感觉到这出舞台剧隐藏的悲哀。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有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想要离开。
    最后还是因为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关系留下来。
    这样的两个男人,堪称上帝的杰作,实在太好看,好看到她们甚至有种不真实感。
    好似清晨朝露,转瞬即逝。
    看一眼少一眼。
    于是感到惶恐。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惶恐在,就算再不想看到悲剧,她们也强迫自己留下来,不要走。
    在这样的气氛下。
    迎来最后一幕。
    客人们屏息凝神。
    酒德麻衣和薯片妞不再斗嘴。
    路明非身体微微前倾。
    最后一幕是悲剧,是重生,恶鬼自此而生。
    只是路明非知道,,这一幕或许有不同的演绎。
    你会怎么选呢?
    路明非期待的想。
    源稚女意识海中。
    风间琉璃哈哈大笑。
    “看好了,看好了。”
    风间琉璃揪起源稚女头发。
    “你的哥哥啊……”
    风间琉璃凑近源稚女耳边,窃窃私语。
    源稚女眼睛骤然睁大,充满不敢置信。
    薯片妞终于没忍住。
    “我说啊长腿。”
    “剧本是你写的。”
    “最后这一幕是什么。”
    “快点说快点说!”
    酒德麻衣撇嘴。
    “这么想知道,看下去不就行了。”
    “剧透多没意思。”
    “你这家伙!”
    光听动静,酒德麻衣就能想象到对面薯片妞张牙舞爪的样子。
    “哼。”
    “不说也没关系。”
    “真当我猜不出来么!”
    薯片妞得意洋洋。
    “不就是哥哥杀死弟弟么?”
    “你这剧本直接按着天照命兄弟和青铜与火的故事抄的。”
    “真当我看不出来。”
    “吵死了。”
    酒德麻衣说。
    ‘’给我看,开始了。
    果然,大幕拉开。
    这是舞台剧最后的一幕。
    已经是议员的哥哥想要更进一步,他希望社团总长的弟弟能配合自己,演一出戏,捞取更多功劳。
    但向来惟命是从的弟弟,这一次竟破天荒的拒绝。
    是弟弟长大了么?
    哥哥想。
    他也听说这些年以来极恶之鬼的名头,不管外界传得再怎么恐怖,哥哥向来都不相信,在他眼中,弟弟一直都是当年深山中相依为命的男孩,从未改变。
    拒绝的话,或许弟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哥哥这样想。
    他约弟弟出来见面。
    宿命一般,见面地点选在他们第一次相逢的桥下。
    桥上偶尔有列车通过,哐当哐当响。
    哥哥早早的到了。
    他也是当年刚出深山的打扮,一个人抽着烟。
    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
    哥哥抬起头,惊了一下。
    “你好啊。”
    这一声招呼张扬又肆意,是风间琉璃。
    标志性的朱红色和服,白色长发,面容俊美到近乎妖异。
    这是哥哥第一次当面见到这副模样的弟弟,从前只是在警视厅的档案里见过,哥哥只以为那是弟弟行走极道不得已的伪装,可是今天弟弟为何要以伪装的模样来见自己?
    哥哥目光深邃下来。
    他沉默良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打招呼。
    “是我啊,哥哥。”
    你忘了么?“”
    “从那天起我进入极道。”
    “你应该就能想到的吧。”
    “有朝一日我肯定会变成这样子。”
    哥哥抿唇。
    “我变了。”
    “哥哥你好像很意外啊。”
    “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谁都会变。”
    “哥哥,你也是。”
    他们讨论之前的事。
    哥哥希望弟弟能配合。
    弟弟再一次拒绝。
    “知道么?”
    “”这种无聊的扮演游戏,我已经玩够了。
    哥哥反应慢上一拍。
    看上去像是惊讶于弟弟突如其来的发难。
    至少客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不对。
    只要看过剧本的人都知道这里面不对。
    最后一幕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风间琉璃登场时就不对了。
    薯片妞在电话里嚷嚷。
    “不厚道啊长腿。”
    “你这就没意思了。”
    “为了不让我猜中结局,还临时改剧本。”
    “玩不起就别玩。”
    “没有。”
    酒德麻衣说。
    “我没改剧本。”
    薯片妞啧啧出声。
    “不要不好意思嘛长腿。”
    “做了就是做了。”
    “我不会瞧不起你的啊哈哈哈。”
    薯片妞嚣张的汪汪大笑。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酒德麻衣呵斥薯片妞。
    “我和你一直通着电话,哪里有功夫临时改剧本。”
    薯片妞笑声停了。
    她从来都不傻,毕竟一个傻子怎么能在股市纵横捭阖,杀得各方巨头丢盔弃甲。
    薯片妞很快意识到蹊跷。
    “不是吧,长腿。”
    “你的意思是……”
    “嗯。”
    酒德麻衣凝视着屏幕里的那个弟弟。
    “我们的小白兔下线了。”
    “舞台上的那个。”
    “是张牙舞爪的巨龙。”
    酒德麻衣不知道风间琉璃是怎么做到的,没有梆子声啊,或许从最开始就是风间琉璃,源稚女只是风间琉璃的伪装,总而言之,现在舞台上的那个弟弟,是极恶之鬼。
    而极恶之鬼对源稚生……
    原来剧本,弟弟将在最后一幕被哥哥杀死,到死还穿着他们在深山时相依为命的衣服,这代表着弟弟一直到死都深深相信着哥哥。
    但现在变了。
    弟弟换上艳丽和服,不再相信他的哥哥,甚至拔出刀剑,指向源稚生。
    这是从未曾出现在剧本上的一幕。
    台下响起一阵阵惊呼。
    太过出人意料。
    也只有路明非。
    他倒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所以。”
    “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路明非呢喃。
    源稚生不得不拔刀迎击。
    风间琉璃一边狂笑一边进攻。
    这模样透着叫人沉迷的美。
    “你不是正义的伙伴么?”
    “我的警长先生。”
    “我的议员先生。”
    “来啊,来啊,来啊。”
    “为什么要逃。”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
    风间琉璃大笑着。
    “杀了我啊。”
    你不是很厉害吗!
    “过来,杀了我!”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连一把刀都握不住!”
    “真难看!”
    “真是难看!”
    风间琉璃挥刀大开大合,展开空气,砍在源稚生迎击的刀上。
    源稚生感觉手腕一阵阵发麻。
    这叫他不敢置信。
    什么情况!
    他可是蛇岐八家的天照命。
    他体内流淌的可是皇血。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压制天照命!
    除非,风间琉璃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他也是混血种。
    这么说来,传说中的牛郎风间琉璃,就是混血种。
    而且血统还不低。
    b级……不,起码a级。
    源稚生苦苦招架。
    如果说最开始的狼狈还能用没反应过来解释,可现在呢?
    已经明确意识到对面的人是混血种,源稚生转变心态,但想象之中认真起来之后就会改观的情况并未出现。
    确实,源稚生认真起来后,局势有一瞬的变化,但后来很快还是被风间琉璃给压了回去。
    这是纯粹实力上的碾压。
    源稚生忽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或许,就算放开手脚,让他和风间琉璃打上一场。
    最后谁胜,谁活,也尚是两说。
    酒德麻衣霍然起身。
    “怎么了怎么了!”
    薯片叫着。
    “局面要失控了。”
    酒德麻衣目光牢牢锁定监控视频,随口应付着薯片妞。
    “失控!”
    “看这样子。”
    酒德麻衣沉吟。
    “我们的天照命有生命危险了。”
    “啊?”
    薯片妞惊呆了。
    “怎么可能。”
    “他们还在演舞台剧吧。”
    “薯片,没听过假戏真做么?”
    薯片妞哼了声。
    “说你没文化,长腿你还不信,假戏真做是用在这地方的么!”
    “不重要。”
    酒德麻衣大手一挥,面不改色。
    “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的天照命。”
    “少爷还需要这家伙的情报。”
    “天照命大人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既然这么重要,长腿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薯片妞不嫌事大的嚷嚷着。
    “快点快点,快点去救场啊。”
    薯片妞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无妨。”
    酒德麻衣倒是稳如泰山。
    “那边还有我们的少爷看着呢。”
    “真要出事,天照命兄弟这种层次的战斗,我就算想插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倒不如交给少爷,有他在,相信没什么是少爷摆不平的。”
    “啧啧。”
    薯片妞砸吧着嘴。
    “没看出来啊长腿。”
    “才几天不见,你就已经是少爷的形状啦。”
    “要是让老板知道了,老板可是会伤心的哦。”
    薯片妞语气陡然一变。
    活脱脱像一个抓住把柄来要挟人的小人。
    “老实交代,路大少爷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给迷城这样!”
    酒德麻衣全当这是背景音,理也不理一下,只自顾自盯着屏幕,关注舞台剧之后的变化。
    舞台之下,观众们的心神完全被风间琉璃和源稚生吸引。
    与这两位的面容没有半分关系。
    观众们完全是沉浸在了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战斗中。
    兵器碰撞溅落火,绚丽得如同电影特效。
    可特效哪里有真正在眼前上演来得真实。
    同类之间的输死搏杀,最能激发原始欲望。
    与性别无关,不只是男性喜欢观看搏杀,女性也同样如此。
    这也正是古罗马角斗场一类设施广泛存在的基础。
    两个人输死战斗,一个不小心就得付出生命,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快速分泌。
    如果给这一幕加上条件,比如两位角斗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那么对女性的吸引力无疑会指数级别提升。
    路明非扫了眼台下,没有在意。
    和酒德麻衣想的不同,路明非似乎并未关心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战斗,好几次源稚生在悬崖边缘,差点被风间琉璃结束性命,台下都已经传来阵阵惊呼,路明非还是老神在在,连站也未曾站起。
    路明非好似笃定的相信着什么。
    风间琉璃和源稚生从舞台的这一头打到另一头。
    他们的战斗危险又华丽,不明就里的人看上去只觉得赏心悦目,只有像路明非和酒德麻衣这样的行家,才会看出其中的风险。
    风间琉璃嚣张叫着。
    他如剑豪,更似恶鬼。
    源稚生艰难支撑。
    “你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只有这种程度么!”
    “失望!”
    “失望失望失望!”
    风间琉璃架住源稚生的刀,大呵着前冲,逼迫源稚生不停后退,一者凶猛,一者狼狈。
    风间琉璃的妖刀村正一个精巧变化,荡开源稚生的兵器,而后反手一刀,逆袈裟斩,毫无哨,这是纯粹的力与速。
    这一斩若是实了,源稚生起码也是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但没有。
    源稚生骤然加速,一个后退,村正刀锋斩开源稚生衣襟,露出大片地狱恶鬼形象的彩绘。
    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村正染血。
    风间琉璃舔舐着刀锋上源稚生的血,笑容明媚。
    “原来,这就是哥哥的血啊。”
    源稚生摆好架势,认真盯着风间琉璃。
    “看起来,只是这种程度的我还是杀不了你。”
    “那么。”
    “这样又如何呢?”
    风间琉璃闭眼,睁开。
    台下一阵惊呼。
    观众们看到一双尊贵的黄金瞳。
    那黄金的眼底旋转着曼陀罗纹。
    “呵。”
    风间琉璃一震村正,其上源稚生的血珠激设而出,竟好似箭矢。
    源稚生瞳孔一缩。
    何等恐怖的力量。
    风间琉璃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头发,用五根手指。
    随着他的动作,大片大片头发脱落,而后是新生的白发,如血般纯白,色彩明亮。
    有些座位稍远的观众纷纷起身,她们向前走,或者前倾身子,想努力看得更清楚些。
    观众们根本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底怎么了?
    眼睛转成金色,或许是某种美瞳,还能解释。
    可现在这一幕呢?
    头发刚脱落又新生。
    这也能用道具或者化妆来解释么?
    观众们面面相觑,她们太震撼了,需要同伴的眼神确认,寻找些许认同感。
    以此证明她们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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