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常山元氏。
    郡府后堂,刘擎坐于首位,下方是沮授与田丰。
    “主公,秋播已基本完成,若明年正常收成,我军明后两年之粮,无忧矣!至于工坊,鳞甲产量虽有增加,但尚不能覆盖全军,如今工坊已经就绪,铁矿比较紧缺!”田丰介绍道。
    刘擎手指点了点桌案,问题还是在于雁门的技术没有完全突破,虽然老式低效的炼铁方式依然在进行,但完全满足不了工坊的生产需求。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刘擎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开始犯难了。
    “我会告知文若,加派人手采矿炼铁,鲜卑又抓了不少俘虏,另外,募兵要常态化,明年,需将常备军扩充一倍。”
    沮授与田丰不自觉的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意外,或者说速度上,主公是不是急了点。
    “主公,募兵若按寻常速度,明年自是到不了一倍,不知主公有何新的盘算?”
    刘擎想了想,眼下的军队,进攻已经绰绰有余,但天下若乱,分崩离析,群雄并起之时,便是是与虎狼争地,光靠进攻可不行,还要有守城之兵。
    加之自己地盘偏向零散,需要的兵力恐怕更多。
    可能两位土著知道刘宏病重,天下将乱,但不知道会乱到什么程度。
    而刘擎却是清清楚楚,大乱将会乱的很彻底,刘宏之后,尽是傀儡。
    “非常时期,自然非常处理,王芬之事你们也见了,怀此心者天下不知几何,王芬不过出头只鸟,潜伏者还多着呢!”
    沮授点点头,王芬之事,确实大出其所料,想不到一州刺史,竟然真敢做出如此之事,若真如刘擎所言,那这天下还了得。
    不过如刘擎所言这方面,沮授一直都是很看好刘擎的眼光的。
    刘擎这孩子,打小眼光就好。
    他对田丰道:“元皓,主公所预见之事,你我当重视之,如今农事暂歇,这募兵之事,你便多上上心!”
    田丰眉头一皱,显然是不乐意,回道:“公与!别以为你是太守便可以对我颐指气使,秋收秋播,工坊建设,事事皆是我做,岂有此理!”
    “能者多劳嘛!元皓,主公可是十分看好你的!等主公得了中山,这中山郡太守之位,非你莫属!”
    田丰哪里吃这套,对刘擎道:“主公,你评评理!”
    两人心知肚明,常山太守,是刘擎让给沮授的,其实要论战功,田丰是高过沮授的,因为田丰陪着刘擎征陈留、颍川,东郡。
    “区区太守,你们也要抢!”刘擎鄙夷的回了一句。
    一句话,打得田丰沮授面面相觑。
    主公不愧是主公啊,是他们格局小了!
    见两人默不作声,刘擎起身,对二人道:“你二人无须说道,若要较真,我可出一题,赵郡刘卫,治郡一般,赵郡在其手上荒废,不如我们取之,此事便交予元皓。”
    刘擎话锋一转,看向沮授,“沮叔既已为太守,便提高要求,钜鹿郡虽土地一般,但胜在地位重要,乃是冀州之心,且太守郭典手中掌有兵马,虽郭嘉已为廮陶长,要取钜鹿,难度不小,沮叔,此事便由你谋划。”
    沮授与田丰面面相觑,没想到刘擎胃口这么大,现在就已经开始看着这两郡之地了?
    雁门那的定襄与云中二郡,还没有彻底吃下呢,郭嘉如今据兵而守的中山郡,也还没吃下肚呢。
    刘擎再强调道:“我再补充一句,你二人比的是谋划,而非攻取!”
    堂而皇之的攻县占郡,现在还不行,至少脸上要过的去。
    至于谋士,刘擎也不搞曹操式的群策群力,也不能学袁绍的好断无谋,谋士内卷。
    在初期,可以搞分工谋划,良性竞争,如此,提高众谋士的积极性与参与性,到了后面重大事务决策,再走群策群力的路线。
    “公与,为何我觉得,你我落入主公圈套矣!”田丰笑道。
    沮授跟着摇头,“谁说不是呢,下回,你我还是不要再主公面前争的好,哈哈哈……”
    “哈哈……”
    三人皆大笑。
    此事定下,其它的事,诸如农事,募兵,立刻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就好比突然来了一道大考,以往做的题突然显得小儿科起来。
    对于冀州,刘擎立足常山,下一步就是顺其自然扩至中山、钜鹿、赵郡三郡,再下一步,便是冀州治所所在,魏郡。
    魏郡太守厉温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平黄巾时便打过交道,此人自然是忠于汉室的,但会不会忠于他这个刘,恐怕要打一个问号。
    并州方面,雁门局势已定,荀彧已开始和云中定襄二郡通商。
    在以往,边郡之间通商,是极少的,荀彧此举是以商道为名,新建或扩充官道,联通云中郡和五原郡。
    此举目标不仅仅是为了北方协防,更是为了守住朔方郡,更准确的说法,是守住朔方郡的河套地区。
    这可是塞上江南!
    中原一乱,这些地区皆会沦陷,为东羌人所占,刘擎要做的,便是防患于未然。
    我就不信,一个彻底灭了南匈奴的主占着那里,还有不长眼的人会来夺取。
    韩珩送给张宁的信也说了白波军下一波的目标,待雒阳有变,白波军便出击,协同离石的张郃褚燕,歼灭河东乱军,实际控制河东郡。
    有了河东郡,常山郡,朔方郡这三大产粮地,只要后方不乱,往后乱世,将再也无需为粮草而发愁。
    其中最重要且最敏感的地方,便是河东郡,因为他属于司隶,往后一段时间,恐怕都得靠白波军来控制此地,直到各路人马并起之时。
    ……
    河东郡,白波谷。
    韩珩刚刚怀着诧异的心情离去。
    他万万没想到,白波军的首领,竟然是一女子,而且是绝色女子。
    看其状态,似乎对主公颇为尊敬,韩珩很是好奇,主公为何会在此地拥有一支这样的军队,这个女人,和主公关系必然不一般!
    韩珩历来待在雁门,对黄巾之事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什么张角之女,如果他知道自己见的人是大反贼张角之女,恐怕又是别样心情了。
    韩珩走后,张宁便召见了郭太杨奉等几位将军。
    “河东贼寇之患,已严重影响河东郡收成,如今谷外秋收已完成,接下来,便要伺机消灭河东贼匪,南匈奴贼好劫掠,鲜卑贼好杀戮,如今郡县皆无兵剿讨,那此时便由我们来做,以白波军此前规模,占据河东已绰绰有余,眼下,唯独缺少一个机会!”张宁缓缓道。
    “圣女将军,是何机会?”
    “自然是出兵的机会,对付贼寇事小,对付各县官员,才是难处!”
    如今行事,可不能如阿父那时一杀了之,刘擎也不会允许她如此做的。
    不过刘擎信中也说了,雒阳局势一变,郡县官员的心态也会变。
    “圣女将军,我们真的要依照刘擎公子的命令行事吗?”杨奉道。
    “杨奉!不可胡言!”郭太连忙劝阻,在军中,是绝对不可妄议首领的。
    虽然他们的首领如今是张宁,但几人心中都清楚,张宁的背后就是刘擎。
    “郭太,无妨!”张宁轻道:“杨将军,此前所送数万河东郡流民,尽数被刘擎公子接受,此举,你能做到吗?”
    杨奉摇了摇头,不光是他,其余韩暹李乐等几位皆摇了摇头。
    “我自知亦做不到,而且,我不以为在座的诸位,谁能做到!”张宁面无表情,绝美容颜尽是清冷之色,令诸将不敢直视。
    “我将太平之业,系于刘擎,此事,上次已定,故不希望再有人提出质疑,若是不从,南北皆有营门!”张宁道。
    南北皆有营门,意思是向南走还是向北走,请自便。
    几位哪里还敢多说,最终要的是郭太支持她啊。
    其实几位将军之中,也只是杨奉花心思最多,其余人加入黄巾,亦是生活所迫,追随张宁还是追随刘擎,并不重要。
    “谨遵圣女将军教诲!”诸将齐声回道。
    “甚好,我所交待之事,可先行准备,派人盯着贼匪主力,信号一道,立即出兵绞杀!”
    “谨遵圣女将军圣令!”
    ……
    雒阳,皇宫。
    “妹妹,你听大哥一句劝,此事就依了我吧!”何进苦口婆心,对何后道。
    “不可,此事不合礼数,辩儿万金之躯,岂能出宫居住!”何后一口否定,“大哥若不放心,再增派些兵马守着皇宫即可!”
    何进气得直揪袍子,这个妹妹,真是软硬不吃,好话不听,重话也不听,如今又贵为皇后,打骂不得,只能受气。
    何进察觉刘宏身体变差,恐时日无多,为了安全起见,他必须将继承皇位的刘辩保护起来。
    偏偏自己的妹妹不干,称皇宫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那里知道,何进防的就是皇宫里的贼人——十常侍。
    “此为内贼,驻军于外,如何有用!”何进旁敲侧击的提醒道,示意她,何进,大将军才是他的依靠。
    “你说那帮奴才,他们如何敢不敬,辫儿日后是他们的主子,他们拍马难及,如何会有其它心思!”何后道。
    “嗐!糊涂!于他们来说,刘辩刘协,皆是一样的!你可知十常侍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诛之而后快,我是怕你和辩儿收到牵连!”何进苦口婆心。
    “你是你,我是我,我乃当今皇后,辫儿登基,我便是太后,何人敢造次!”何后怒道,眉宇之间,有几分怒色,在这国色姿容上,别有雍容尊贵之感。
    可惜何进没给她好脸色看,一挥长袖,悻悻而归。
    望着何进背影,何后嗔道:“屠户亦想学窦武,岂不知其是何下场!”
    何进走后片刻,侍女来报,张让求见。
    张让作为宫中常侍之首,本就需要经常到后宫走动,何后没有丝毫惊讶的接见了。
    “老奴见过皇后!”张让地位虽高,但从来不废礼,宫中嫔妃对其感观都很好,因其和刘宏走的近,甚至经常巴结与贿赂张让。
    “何事?”何后刚刚生过气,比较冷淡。
    “皇后娘娘,陛下身体……”张让停顿了下,悄悄抬头看了何后一眼。
    果然,提到刘宏的身体,何后立即提神,望向张让。
    “陛下身体稍有好转,但陛下不知为何,突然要吃河间之鳅,老奴不知其意,特来询问。”张让继续低着头道。
    “河间之鳅?”何后一时摸不着头脑,“此为何物?河间之地的泥鳅?”
    她出身屠户,对于普通百姓家中的东西,她是有印象的,百姓比较穷,吃肉的比较少,吃鱼的比较多,因为鱼价几乎是肉价的一半都不到,若是断气的,更便宜。
    “老奴不知!”张让继续装着,其实刘宏此话之后还有半句,不过他不打算说出来。
    “此事简单,叫人去抓不就行了?”
    张让低着头,笑着,他想到了此来目的,于是问道:“皇后娘娘,陛下问刘辩身体如何?”
    “多谢陛下挂念,辫儿身体无恙,请陛下保重贵体!”
    张让故意迟疑了一下,然后回道:“陛下交待老奴,要多关心刘辫皇子。”
    何后秀眉一蹙,似乎觉察到了一丝不用的味道。
    这张让似乎话里有话。
    陛下挂念刘辩,交待他多关心刘辩。
    陛下这是算交待……何后不敢往下想了,但心中却升腾起一股异样的喜悦之感。
    宋皇后死后,刘宏似乎心中有愧,便不再亲近与她,甚至害怕她还会害刘协,便将刘协交给了董太后抚养,这些年,刘宏自顾自己享乐,对刘辩也颇为疏远。
    此时这般举动,多半是刘宏心中已经定下刘辩为继承人了,何后如何能不高兴。
    “张常侍放心,辫儿很好,多谢张常侍与多位常侍费心了!”
    张让一听,低着头,心中一阵酝酿,想了想死去的母亲,又想了想断后的父亲,再想了想自己被人杖杀的师傅王甫,终于,一行热泪酝酿出来。
    张让抬起头,任凭两行热泪滚下,低沉着鸭嗓哭诉道:“皇后,老奴老了,陛下也老了,日后,可就仰仗你和刘辩皇子了!”
    何后见状,稍稍动容,果然啊,人之将老,便会害怕,怕死,怕失势,怕被清算。
    十常侍之名,她如何不知道,如此痛哭流涕的来,自然是寻求她的庇护了。
    “张常侍待陛下兢兢业业,忠心耿耿,陛下不会忘记的,我亦看在眼中,待我儿登基,必要追诵先帝功德,尔等有功于先帝,亦会更进一步,以全其孝!”
    何后难得露出一副上位者姿态,淡淡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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