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士族,不都以袁氏马首是瞻,缘何多此一举?”刘擎不解。
    “主公有所不知,士族从来不是一体的,单说颍川,阴县荀氏、许县陈氏、长社钟氏、舞阳韩氏,家世显赫, 不弱于袁氏,即便比朝中势力,也还有弘农杨氏这种可以与袁氏分庭抗礼的士族。”
    “你颍川郭氏怎么不提?”刘擎歪走了话题。
    提起郭氏,郭嘉脸上倒是闪过一丝落寞,“主公,郭图已投效袁绍, 作为郭氏最被看好的俊才,他的举动,便代表了郭氏的选择。”
    士族脚踏两只船, 不是常规操作么!当然,这么低情商的话,刘擎不会说。
    纵使将重注压在刘擎身上的荀氏,起初还是派了荀谌投袁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百般筹谋算计,无非是一个利字,袁氏如此,杨氏亦如此。”刘擎顿了顿,又道了声:“我亦如此!”
    “主公竟这般说自己。”
    “这有什么,人活一世,自当为了名利奋斗, 只不过这个名利, 有大有小,个人小利, 豪宅一间, 妻妾一群,足以快慰平生,若以天下为己任,则需要广厦千万,人人温饱,如今本王为两州之主,自当为两州子民之利所计。”
    “主公心系子民,实乃百姓之福,那郭嘉所计,便是为主公添一州,再添一州。”
    刘擎帐下一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郭嘉,他的话,说得也太露骨了。
    刘擎则不以为然,本王就喜欢这么进取的员工!
    从龙山回来,刘擎照例花了一个时辰阅读各地送来的情报,郭嘉被抓了壮丁。
    “奉孝,按时间算, 臧旻的回信应该到陈留已经一段时间了, 为何不见回复?是张邈嫌弃本王么?”
    郭嘉合上一封文书, 笑道“主公勿虑,时机尚未成熟,张邈不选,是因为逼得不够紧,待兖州僵局打破,他便不得不选了。”
    “嘁,他以为到那时候,本王还能开出原本的条件么,张邈真该问一问袁绍,本王是如何与他做买卖的!”
    一说道袁绍,刘擎想起了他欠自己的粮。
    “为何袁绍军粮还有没有送来?”
    “兖州战事焦灼,正是用粮之际,嘉以为袁绍定是在等今年秋收之粮。”
    “大意了,当说就该说好时间,若不能按期交付,应该增收利息!”刘擎牢骚一声,“你所见信件,其中可有要事?”
    郭嘉将手中书信一举,道:“主公,此乃中山郡书信。”
    田丰那边,刘擎伸手接过,展开一阅。
    信是田丰所写,但主要介绍了韩浩之事,当初韩浩奉命前去中山从商,目的便在于打击以甄氏为代表的大商。
    至于方法,其实很简单,刘擎手中有足够的钱,同时也有足够的粮,要操纵一郡粮价,简直和玩一样。
    根据刘擎的主意,起先,韩浩造势,称战乱将至,粮食将要涨价,便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购入粮食,如此,甄氏等大粮商便会捂住惜售,甚至寻机买入粮食先行囤积,等价高之后再卖出。
    哄抢粮食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甄氏等大商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粮食一天一个价,每日进账的收益,都切实的在增加,真金白银,白纸黑字,望着堆积的铜钱与账目,令粮商们不得不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
    兖州已乱,冀州将乱,黄巾军又要杀来了。
    最终,粮商们纷纷转变,从卖粮便成了收粮,而且各大商家隐隐有攀价之嫌,粟米的收购价格,竟然冲到了一千钱每石,而且依然有上涨之势。
    读到这些,刘擎不由得感慨,买涨不买跌,果然自古如此。
    而后,在田丰运作之下,粮价进一步上涨,再叠加了对今年旱情的担忧,以粟米为主的粮价终于飙升到了一千五百钱每石,其中量少的大米更是直接冲上了两千。
    这个价格,比较平时已经翻倍不止。
    而“大粮商”韩浩则从常山郡调运大量粮食进入中山郡,而中山的粮商们依然在疯狂吃货,以远远超过粮食基准的价格买入,恨不得将家族中所有资财,都换成粮食。
    若战事爆发,若旱灾再临,试想这些垄断粮草的家族,将从中攫取何等的暴利,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秀。
    当他们屯得无法再屯的时候,等待他们的不是粮价继续上涨,而是傅燮大败兖州黄巾军的消息。
    顿时,“大粮商”韩浩再度放出大量粮食,将粮价直接打回到了冀州平均水平,五百钱每石。
    中山郡的所有粮商都傻眼了,甄家主母也傻眼了。
    他们花一千五百钱收的粮食,现在只能卖五百钱?只有一个零头?
    每石要亏一千钱?而囤积了数万石的甄氏,就算不全是一千五钱采购的,但数千万的钱的亏损,是逃不掉的。
    这可不仅仅是几年便可垫回来的,而是要花上几十年!
    其余粮商,与甄氏也差不多。
    一时间,百姓欢腾,雀跃,粮价不仅恢复了往常的正常水平,甚至还低了,傅燮突然再一次成了中山郡百姓口中的大英雄。
    上一次,还是扫平黄巾之时。
    虽然奸商的下场还没出现,但毫无疑问,他们要破产了。
    “甄氏等一干粮商,恐怕已如秋后蚱蜢,蹦跶不了几时了。”刘擎笑道,将信置于一旁,这封信得好好保存着,经典案例。
    “主公商战之计,算尽人心,郭嘉佩服!”
    “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不过如此,只是这两月,倒是苦了中山郡靠买粮为生的百姓,好在日后中山粮价,皆不会超过五百钱。”
    “主公,嘉有一事不解,若此法如此受用,岂不是掌握了舆情,便掌握了价格,作个不恰当的比喻,若主公一直营造险恶局势,岂不也能从中谋取大利,主公何不为之?”
    “奉孝此言差矣,营造险恶舆情,仅仅是加速这个过场而已,此法能行,根本是因为本王拥有用不尽的钱与粮,故而能主导一郡粮食价格,可若放在冀州一州,乃至全国,便远远不够用了!”
    郭嘉琢磨着刘擎的话,好似是这个道理。
    “主公十岁经商,真乃商道奇才,郭嘉佩服!”
    刘擎直接忽略了郭嘉的彩虹屁,再度拿起一封来自雒阳的情报阅读,乍一看,当场愣住。
    “主公,怎么了?”
    刘擎望着信报上繁多的钱帛赏赐字样,还有“冠军将军”的称号,最后是赐婚司徒王允之女。
    前两个还好,司徒王允之女,不会是貂蝉吧?
    刘擎第一反应不是美人,而是美人计。
    可这事因何而起呢?这是刘协赐婚,应该是董太皇太后和董卓的意思,如何会选中王允之女呢?
    董卓见到了貂蝉?
    王允自荐?
    刘擎心中想着一个个可能,王允此举目的,在于什么呢?
    能想到的,无非是离间他与董卓,总不会是刺杀自己吧?
    “主公?”
    郭嘉再度唤了声,将刘擎从出神中拉过神来。
    “主公,发生何事了?”
    刘擎望着郭嘉,讪讪一笑,“本王又要结婚了!”
    郭嘉一听,顿时懵了,又要结婚了?这段时间一直跟在主公身旁,没见到主公见了什么妙龄女子啊?
    “和谁?”
    “若我说是天下第一美人,貌比西施,你信不信?”
    郭嘉看着刘擎,不由得眉头一皱,更加费解了。
    “主公,请恕郭嘉冒犯之言,嘉知主公喜好美色,若主公想得到谁家女子,对嘉直说便是,嘉纵使绞尽脑汁,也会为主公谋得,可主公莫要做什么貌比西施的白日梦了。”
    “奉孝,我们打个赌如何?赌你一年的快乐时光。”
    刘擎一开赌,郭嘉直接懵逼。
    无数次事实证明,主要主公声称要和自己赌,那基本就是胜券在握,因为主公向来只是嘴上说赌,可但凡有一丝别的可能,他都不会说赌。
    见郭嘉语塞了,刘擎笑道:“奉孝可知太原王氏,王允。”
    “自然知道。”
    “王允有一女,名叫貂蝉,据说有闭月之貌,然后王允先前是豫州刺史,多次得罪十常侍,都是袁氏搭救,可如今他却在雒阳做官,奉孝以为,董卓会觉得此人可信吗?”
    “朝中派系复杂,董卓执掌军事,并不善于权斗,他征辟了不少名士,然天下名士,先前蒙袁氏庇护者众多,有多少能独善其身呢?或许董卓并非不知,而是选择相信吧,毕竟王允刚直之名,可是人尽皆知。”
    “董卓不会多想,不代表本王不会,我既知王允是袁氏一派,不会做对董卓有益之事,今借朝廷赏赐,将其女嫁我,必有所求,我岂能不防?”
    “那主公之意,是其它赏赐照单全收,唯独不要这貂蝉?”
    刘擎摇摇头。
    郭嘉恍然,“朝廷封赏,皇帝赐婚,暂且不可回绝,嘉猜主公是想先纳之,再疏远之,做冷处置,如此,既不违逆圣命,又可防范阴谋,甚至拆穿阴谋,将计就计,主公英明!”
    刘擎望着郭嘉,想笑但没笑。
    你可真是个狗头军师,迪化的可以。
    但刘擎还是开口纠正道:“非也!本王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郭嘉一听,胸口一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听主公这话的意思,是要无视那些所谓的阴谋诡计了,说来说去,主公你还是馋人家身子!
    “主公,切不可以身犯险呐!”
    刘擎再将信报搁置一旁,起身朝书房外走去,郭嘉随后跟上。
    “走,去给臧旻告个别,咱们该回冀州了,兖州之战,应该快要进入尾声了。”
    ……
    兖州,白马县,东城门之外。
    颜良与文丑望着城墙,架着手回头望了望渐渐升起的日头。
    此事于东门守军而言,是向阳而守,刺眼异常。
    “颜良兄,你攻右边,我攻左边,三日之日,势必攻下此城!”文丑道。
    “好,看我们谁先登上城头,令一人回头请谁喝酒!”颜良回应道。
    “你我当携手对敌,莫要被那丁原抢了先,他已率军劫住樊稠之军,徐荣孤立无援,此战必定拿下!”文丑言辞铿锵,信心满满。
    说着,两人又望了望日头,此时朝阳已经驱散了晨间的迷雾,开始爆发出灼热之感。
    “可以了,准备上!”颜良道。
    白马城头,一袭金色甲胄的徐荣眯着眼睛望着下方,不远处,弓箭射程之外,便是袁军。
    “将军,敌军上来了!”身旁兵士连忙提醒道。
    徐荣当然看见了,今日晨间阳光格外刺眼,对方想借助晨间阳光来换取一些微弱优势,可笑!
    他朝另一人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
    于是那士兵连忙跑到后方,将一股狼烟点燃,顿时,乌黑的烟滚滚之冒,在白马城头上升起。
    颜良文丑见状,顿觉一阵不安,狼烟?
    难道董卓军还有援军?放狼烟引兵来救?
    然而攻城命令已经发出,此事断不可能再退,于是颜良再度咆哮两声:“冲!快快登城,弓箭手掩护!”
    援军潮水一般的涌向城头,迎着城头射下的箭雨,一路上不时有人倒下,但有人倒下,就会有人替上,抬着登城梯子上前,最终将之架上城墙,开始攀登。
    先登首功,是每一名士兵都无法拒绝的荣誉与奖赏,即便为此战死,其家庭也会得到丰厚的补助。
    徐荣在城头,沉着指挥,士兵们放箭的放箭,普通士兵则用石块与大木头往下砸。
    顺着梯子,一砸一个准,轻者受伤坠落,重者直接脑袋开瓢,当场去世。
    下方不时有箭矢射上,弓箭手射得有来有回,通知,工程锥也推着快速靠近。
    白马并无护城河,城门直接受到威胁,为此,徐荣已经提前命人将城后填上石块,填得严严实实了,可以说,攻城锥是完全不用害怕的,严重的还是视线问题,对徐荣军而言。
    但这一点,徐荣也放心。
    “将军快看!后方着火了!”一名袁军士兵都文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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