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世英不同,其余人既然知道这是一个有名有姓有来历之人,而且张行貌似认识,反而放松了下来。
    不过,认识归认识,张行却没有直接迎上对方来做盘问,更没有当众收下那本书,而是要周行范连人带书送回仓城那里,自己则继续往军械所而行。
    慰问工匠、点验装备,询问将领军械需求,查验储备物资,讨论装备更新整备顺序,傍晚留在这里跟工匠们一起吃了顿饭,这才折回。
    而回到仓城这里,张行也没有直接见那人,而是先去找了白有思,并将今日之事告知了刚刚下课的对方。
    “你是怎么想的?”白有思若有所思。“我是说对此类事。”
    “跟你想的差不多吧。”张行干脆以对。“我其实也一直在避讳这种东西……神怪诡异什么的,敬而远之就好,老老实实用自己能理解也是自家的本事来做事才更可靠,走堂皇大道,也照样可以成事。而且,目前来看,有些事物,绝不是什么天赐之物,而是更像有人在跟你做生意一般,有得有失。更有甚者,说不定会是陷阱,偏偏能设这种局面的角色,真要发起狠来,哪里是我们能抵挡的?”
    白有思笑了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担心乱杀人,吸取太多真气,会让你爆体而亡,或者在大宗师门槛的时候成为谁的……炉鼎?修了个什么嫁衣神功?”
    张行毫无愧色的点点头。
    没错,一直以来,张行都不愿意多用那两個明显的穿越金手指,这是事实。而之所以如此,有没有一点自强不息的本意,有没有不想把人命当做经验包的仁念呢?
    当然有,都有。
    但与此同时,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其实也有想的太多,担心有诈的考虑。
    没办法,穿越前的那个世界,简直是信息爆炸的世界,什么套路没听过?
    所以,他总担心罗盘用习惯了,忽然间在某个关键时刻来个命运的大回转,或者用着用着,你心里想着逃生,来个断腿逃生、掉胳膊逃生之类的。而那个真气大杂烩就更不用多说了,更加莫名其妙,而且毫无根由,就算是按照白有思师父的说法,本身有根由,也相当概率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根由,而且谁能保证,不会真的爆体而亡或者嫁衣神功呢?
    说不定,几位至尊老爷就是用这种方式在下面收罗什么运道人心和天地元气呢。
    “我其实不大信会是什么嫁衣神功,或者爆体而亡。”白有思明显跟张行私下讨论过许多回,所以言语干脆。“但我同样觉得要敬此类事远之,之前我就劝过你不要用那个罗盘,我自己也讨厌那个什么女凰之说……自家但行好事,管什么天命注定?这一点,我素来是赞同你的。”
    张行连连颔首:“可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而且照这个架势来看,便是寻常打仗扩充地盘,或者修为往上到了一定份上,有些东西也渐渐避不开了。”
    “诚然如此,可也不必惧怕。”白有思依旧坦荡。“有什么是什么,好的做,错的走,不贪便宜,不做冒犯,坦坦荡荡便可……”话至此处,白有思微微敛容。“依着我看,对他们,与对着皇帝、大宗师又有什么两样呢?若是他们好好的,是好皇帝好宗师,我们自然敬着他们,可若是他们跟那位圣人一般无道,跟曹皇叔一样要对付我们,便是至尊、真龙,神仙、天王,该一剑刺过去,便一剑刺过去才对!”
    张行恍然而笑,复又摇头感慨:“如今反而是我向你寻主意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白有思竟然歪头来笑,似乎颇显得意。“可要我随你去?”
    “一起看看呗。”得了白有思勉励的张行,此时倒是显得不以为然起来。
    就这样,二人转出住处,来到仓城外院的正堂中,这才让贾闰士去将人请来。
    “王先生,我这里实在是太忙,怠慢你了。”须臾片刻,人便来到堂下,灯火旁,张行明知道对方身怀怪异,却依旧只当是个寻常人来对,只是站起身来,稍作拱手。“还请见谅。”
    “没事……”王怀绩一手护着自己怀中铜镜,一手拿着书卷,略显小心来应。“我在这里挺好的,看到好多孩子在筑基,挺好的……王先生……回礼……我……我挺好。”
    张行点点头,指了下座位,便也坐了回去,白有思也旋即落座。
    王怀绩看了看白有思,又看了看张行,动作越发紧张,但终究是在被指的座位中局促的坐了下来。
    “王先生许久没回家了吧?”张行没有提书籍,而是从之前上午的话题继续了下去。“我在汲郡遇到你兄长王怀度,他便嘱咐我,见到你后务必喊你回家。”
    “回家,回家。”王怀绩神色有些茫然。“是该回家,但回家也没什么意思……什么都是虚的。”
    张行当日没有指望一句话就把一个离家出走十几年的更年期老汉给劝回去,对方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多少脑子是有些病的,何况这十几年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又遭遇了什么,做了什么,成为了什么。
    “王先生当日为什么忽然辞官而走呢?”张行换了个问法。“是感觉到官职什么也是虚的吗?”
    王怀绩怔了一下,然后认认真真思索了一会,这才来答:“当时还没有觉得虚,只是觉得做官无趣,而且很累,正好凝丹了,觉得自己可以逍遥快活了,就回家偷了大哥的宝镜……”
    “就是你怀里的这个东西?”张行早就注意到对方对怀中铜镜的重视。“这是什么样的宝镜?是你大哥的?”
    “哎。”王怀绩低头看了怀中一眼,小心来答。“这是……这是挺好的一面宝镜,其实也不算是我大哥的……是我们三兄弟年轻时去汾水拜访一位宗师故旧,他老人家死前赠送给我们三兄弟的……我大哥学问多,说是看着像是当年白帝爷曾持过的一面宝镜。”
    “白帝爷吗?”张行若有所思,但眼瞅着对方有问必答,同时也追问不及。“然后呢?有什么效用?为什么你大哥二哥不带着它到处跑?”
    “效用很多。”王怀绩果然认真来答。“能辟邪什么的,反正拿着它从来没被蛇虫咬过,被车马撞过,也很少得病,双月满月时能放光芒,就好像凭空生出辉光真气一般……不过,这个样子也不值得带着它到处跑,直到有一日,大哥带着宝镜来东都,然后忽然来了个巴蜀的道士,在家门口拦住莪,说我家中宝镜蒙尘,我也是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但可以用两份秘药分别洗干净镜子和眼睛,然后它的本用就显出来了,我也就能用了……还留下了秘药。”
    “巴蜀……你便洗了?”
    “洗了?”
    “果然有新效用?”
    “有。”
    “都是什么?”
    “可以照人了,我也可以看人了……”
    “什么意思?”
    “一照之下,我就可以看到他的气……胆气、血气、文气、正气、修行真气、天资运气、官气、桃花气,五颜六色,五花八门……只要调整角度,外加心有所念,什么气都能看到……我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慢慢掌握这些都是什么气。”王怀绩依旧像个老实孩子一样回复,可能是宝镜在身,什么都不怕的缘故吧。“不光是人,马也可以看,是不是龙驹一看就知道,甚至不用镜子,我这双眼睛都能看,还有大宗师以上,真龙神仙的路径遗留,也能看到,能跟着痕迹追上去,找他们长见识。”
    张行听了半晌,一时头皮发麻,却又隐约觉得本该如此,再仔细一想,大概也稍微明白了一点,说白了,这个镜子是从世界构成的其他视角来观察生命和环境的……类似于红外显示一般,只不过更高端,更复杂,但很可能是从天地元气这个所谓更本质的角度来看。
    确实是一个宝镜。
    心里稍微有点底后,张大龙头与白有思对视一眼,便继续来问:“照这么说,只要熟悉了,精神又足够,岂不是能看清楚一个人的过去未来、内里外质?”
    “是……是吧?”王怀绩忽然小心了起来。“但我没本事全看清楚,脑子也转不过来……从那以后我才知道,自己其实挺笨的。”
    “那你拿镜子看过我吗?”张行忽然在座中笑问道。
    “看过……没。”王怀绩再度显得颠三倒四起来。“我之前在历山上遇到过你们一回,就试着在战前看了,先看你的,结果看到了一大堆我看不懂的东西,吓人的东西……就害怕了,不敢再看。你旁边的白三娘,还有那个司马二郎,反倒还算是能理解的。”
    “不要说我的事情,我不听。”白有思忽然开口。“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去做!”
    “是!是!”王怀绩赶紧跳起来点头。
    然后过了一阵子,见到白有思没有再说话,这才小心坐了回去。
    “所以,王先生你就沉迷看人,沉迷于追着真龙神仙的痕迹去探险,去跟他们交游,慢慢的甚至觉得这个世界表面上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停了一会,张行努力抑制住了多余的好奇心,继续来问。“然后一直不回家,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也不是。”王怀绩继续认真来答。“主要是看人看多了,太费心神,时不时就会脑袋空空,恍惚无神。一开始只是片刻,但这些年见得多了,尤其是这几年天下动乱,地气不稳,至尊神仙什么的到处冒,像你们这种人也更多,出神的时候就越来越多,症状越来越厉害……有时候大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去了什么地方,跟什么人说过什么,甚至做过什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做,要去说,要去讲。”
    这白帝爷怎么越来越像奸奇了?
    张行强忍着吐槽的欲望,努力想了一想,不由再问:“要是这样的话,王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书是我的,而且到底是你本人王怀绩想要给我送的,还是你失了神非要给我送的?”
    王怀绩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小心翼翼想了一下,然后肯定的给出答案:“这书真是你的,我照过的,也是我自己想给你送的,我这几个月一直在东境周边,遇到你好几次,本来就算是在留意你,看到是你的东西后,便想主动送来了。”
    张行点点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追问的意思,只是重新来问:“王先生十几年前就是凝丹了,也就是我现在这个修为……那现在是什么修为?”
    白有思也来了兴致。
    王怀绩摇摇头:“我凝丹时不是你这个修为……咱们不一样……我……我现在……我现在是……我也在也跟人不一样……我也不知道。”
    “反正亲身来到真龙神仙跟前,人家也没有掐死你的意思,而且十几年来你抱着这么一个宝物四处走,也没人劫过你的道……对不对?”张行愈发忍不住笑问。
    “对,对。”王怀绩连忙点头。
    “我就不行了。”张行笑意不减。“我当年只是因为穿了一个军靴,就要被人劫。”
    话到这里,张行忽然没有再像审犯人一样问下去,因为他终于压不住心中这些天的翻腾,想起了三年多前的那一幕——那位宛如山岳,虎首、鹿角、蛇身、鹰爪、鸟尾的真龙,只是裂地而出,便葬送了许多人的性命。
    这三年半中,张行一直提醒自己,白有思也提醒过,甚至李定也隐约提醒过,如非到了一定修为,想都不要想参与真龙层次的事情——可以玩笑,可以讲故事,但千万不要尝试主动交流,更不要计划什么。
    张行一直谨守此类规则。
    甚至,他自己在看书的时候、听人扯淡的时候,遇到相关信息,不光是分山君一龙,什么其他的真龙神仙的信息,也都会停留在掌握信息不做多余分析的地步。
    他真的不敢。
    反而是三辉四御这个层级,明显高了许多,而且与周边生活息息相关,人人嘴上都不少,这才会多想一点,甚至在心里开个诸如西方白帝奸奇之类恶俗玩笑什么的。
    但事到如今,不过是凝丹修为、掌握了济水八郡,便止不住的要时不时面对此类信息了。
    而回到眼前,这一刻,张行坐在登州仓城的堂上,也终于是稍微摆脱了内心的束缚,开始放肆的去回想一下当时的那一幕了。
    其实,现在仔细想来,认真回忆,分山君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庞大,最起码没有强大到超出界限的地步。按照真龙躯壳,与大宗师的塔一样,实际上代表了他们真正的实力,也就是自身掌握的天地元气运行范围来看,真龙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也完全可以想象那些历史中被屠戮的真龙是怎么回事。
    当时也是,祂通过穿越山丘,造成的地震可能才是对溃兵的最大杀伤,而且也没有绝对性、规则性的威力表达。
    但自己当时刚刚穿越过来,睁开眼睛看着那一幕,也实在是过于惊骇了,这才会造成某种近乎于心理阴影的印象。
    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自己现在也凝丹了,真气应用有了质变,算是有了自己的一团天地元气,可以用一点不一样的心态来看这些神仙了。
    你有,我也有,只不过我的是拳头大,你的是小山那么大罢了。
    张行不开口,白有思好奇来看,王怀绩也惴惴不安坐在原处,之前听故事听得入迷的贾闰士和几名侍卫自然也在门槛两侧无话。
    故此,堂上很是安静了一阵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行方才重新开口,却是回过神一般朝王怀绩招了下手:“王先生,你可有什么避讳?如果没有,能让我看一看你的宝镜吗?”
    王怀绩明显犹豫了一下,本能护住了自己的镜子,但想了一想,却又恍然:“张三郎只是看一看,当然没问题,你跟吞风君不一样,你不是贪便宜的人。”
    说着,其人直接起身,走上前去,也不从身上解下来,就在身前将镜子递过去。
    而张行也就在座中,双手接过了对方的铜镜。
    刚一入手,只看到背面,他便笑了起来。
    原来,此镜横径约一尺不足,后背看起来像是铜,但说不得是镀铜材质,把手是一个麒麟蹲伏的样子,麒麟周围画的是龟龙凤虎四象……不过在这个世界观中明显都叫真龙了,而且隐约与四位至尊的文化形象相呼应。四象之外是八卦纹,八卦外置十二生肖,而生肖外,又有四行没有标点但却清晰可见顺序的简体字。
    正所谓:“照日照月难照己,见天见地难见心。窥前窥后不窥今,度神度龙不度人。”
    属于典型的三字经文学了,在低成本文创加工厂里很流行的,网上一搜就出来,而且只要押韵就有人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古镜更像是我的东西?”张行看着这一幕,想起卧房中鞶囊里那个花了十五块的镀铜罗盘,不由当场来笑。
    听到这话,外面贾闰士等人明显愣了一下,白有思也诧异来看,后者不提,前者怕是还以为张大龙头这是见宝起意了呢。
    倒是那王怀绩,似乎晓得张行意思,反而赶紧认真解释:“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张三郎的意思,它只是看起来像,但其实它比你来的早……不是一回事的,这书才是你的。”
    张行眼皮一跳,赶紧点头:“这是自然,我只是玩笑话。”
    说着,其人便将只在身前将对方双手托着的镜子反扣过来……果然,说是铜镜,其实是镀铜壳子包着的标准水银镜面,在这个时不时还需要磨镜子的世界里,绝对是一等一的好镜子。
    说不定送给虞相公能抵一个郡守!
    张行看的无聊,也懒得多做猜想,鬼知道那位白帝爷在想什么,也不觉得自己猜了又有什么用……便要将镜子还给对方,准备去接那书卷。
    可也就是此时,当他的手指捏到镜面的时候,张行、白有思、王怀绩三人肉眼可见,三道宛如流水一般的真气忽然从被按到镜心处荡漾开来,一道赤沉发红,一道清冽如水,一道炽烈如阳……三股真气争先恐后一般盘旋起来,宛如实质流水一般拂过镜面,继而渐渐合一,形成了一种非常常见的淡金色真气。
    没错,这真是辉光真气三个本源之色,一日二月之元气,以及他们合一后最常见的辉光真气外显之色。
    大部分修行辉光真气的人,都会修最终的三色合一的辉光真气,那是一种被太阳辉光遮掩住内里的真气,但也不是没有单修其中一种的……张长恭貌似就是只修其中一种,而且效用一样不差。
    辉光真气显形,堂上瞬间光亮如白昼。
    堂前听故事的贾闰士和几位亲卫,早已经目瞪口呆,外面甚至也有骚动……与此同时,难得愣住的张行更是有些怪异,和别人只看到辉光真气外显不同,他的手指按在镜面上,却是更加清晰的察觉到了三股真气的踊跃,甚至隐约察觉到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情绪一般。
    这还不算,辉光真气弥漫堂上,张行复又清晰感觉到,隔着镜面没有外显、却明显拂过的其他四股真气,他们只是冒了一下便消失不见,而且与背后四象位置相合。
    滋润万物的长生真气,锐利难当的断江真气,生生不息的离火真气,侵蚀一切的弱水真气。
    张行撒了手。
    铜镜落回到王怀绩胸口,但镜面上却依旧释放着纯正的辉光真气,继续制造着白夜如昼的奇景。
    “奇怪了。”王怀绩后退下来,依旧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今天不是满月……不该出来的……以往也没这么厉害。”
    张行扭头看向了白有思,明显是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说出口,反而朝门外挥了下手:“拦住仓城门口,只说是白大头领在用真气做事情。”
    贾闰士和几个侍卫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匆匆出去,但城中已经有流光往此处划动,而且仓城里的随侍头领们也都纷纷涌到了跟前。
    好在那铜镜离开了张行之手,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你说我的东西呢?”张行强压住某种无语,只想迅速了结此事。
    王怀绩赶紧又上前将书卷递了过来。
    张三郎接过来,只是一看,便叹了口气,果然,是一本《六韬》。
    打开一看,又叹了口气,原来是半本《六韬》,因为里面分篇是少了的……只有三四五六卷,没有一二卷。
    再随便翻了一下,再三叹了口气,原来这半本《六韬》讲的正是自己在尝试总结的军事方向的东西,比如说在各种特殊的地形作战中的战术问题;再比如说如何教练与编选士卒以及各种兵种如何配合作战,以发挥军队效能的问题;还有论述军事指挥和兵力部署的艺术,如何选择将帅、严明纪律,然后如何发号令、通信息的问题。
    有用吗?当然有用,而且非常有用。
    因为里面全都是再实际不过的论述,比如说第三卷里面上来讲要设置一个什么七十二人的“王翼”来辅佐主帅,里面要有懂天文气象的,懂地理的,管间谍的,懂对方人事情况的,负责后勤的,负责传信的……这明显就是古典参谋部的意思。
    而现实中,大魏这里的军制里,到柱国那个层级,也有对应的规章制度。
    张行在自己的总结里,也有对应的信息汇总,甚至干脆就用了参谋这个词汇。
    但不得不承认,这比张行一个人通过与其他将领交流总结来的准确和有用的多,很多东西张行本人都没想到的,他真不是什么天才。
    所以,张行很认可这本书的价值,就好像之前很认可《易筋经》的价值一样……他现在都还在用《易筋经》做辅助,而且准备等这波全民筑基后,把《易筋经》版印出来,让大家一起来用。
    但是……所以说但是,它跟《易筋经》一样都来的不合时宜,《易筋经》来早了许久,而这半本《六韬》又来晚了许久,它应该出现在自己造反后,打历山之战前才对!最起码在自己开始动笔前就到呀,也省的自己许多功夫。
    当然了,叹气归叹气,既然是这种东西,而且送到跟前,在家已经跟白有思讨论过了,张行反而没了多余心思。
    “王先生看了吗?”张行捏着这半本《六韬》,从容来问。
    “看了,兵书嘛。”王怀绩坦诚答应。“路上看了,很好的兵书。”
    “只有半本?”
    “我在山里找到的时候,就只有后面四卷……”王怀绩赶紧摆手。“就算是有人偷了,也不是我偷的。”
    张行赶紧点头:“我就不再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的了……多谢了。”
    王怀绩赶紧点头。
    正说着呢,外面流光划过,第一个抵达的人赫然是徐世英,贾越、王雄诞等人本在仓城,也都来到。
    而徐世英既至,也不问之前动静,反而只是行了一礼,便眼巴巴来看张行手上书卷。
    张行抬起头来,正迎上对方目光,干脆将书卷作势递了过去:“徐大郎来的正好,拿出抄三份,一份给我,一份给王雄诞做收藏,一份着人送给武安太守李定去,就说我说的,让他做个注解……原版你自己留着,待会我让小贾将自己写的那些东西也给你送去,你对照着两样东西,自己先做个整理,整理出来后,就版印出书,所有队将以上军官,头领、舵主之类的,人手一份。若是李定的注解拿回来,继续加上去,再行版印。”
    徐世英怔了一下,懵了一会,犹豫了一片刻,方才双手接过此书,小心翼翼看了下封面,然后重重点头,却又肃立在堂上不动,眼珠子只在王怀绩、白有思、张行包括那面镜子上乱闪。
    张行有心解释,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反正对方看了内容就该晓得,这不是什么秘籍天书,最起码这是从人的角度写的东西,也是人能写出来的玩意。
    一念至此,他干脆去看王怀绩:
    “王先生,多谢你了,但我有句多余的话一定要跟你说……有些时候,多看了点东西,自觉高深了一些,便下意识以为某些事物是虚的,但未必就是虚的,或者便是虚的,也不是没意义的……人生于世,感慨于自家渺小,震撼于星辰宇宙、天地龙神之雄壮,这是当然的。但家里人也都是真关心你的,也该用心对待。你若是有心,还是该回一趟家,实在不行,回一趟汲郡就行,你兄长在那里做太守,很是想你。”
    王怀绩胡乱点头。
    张行不再多言,又朝白有思点了下头,便一起起身,扔下堂上几人和外面动静离开。
    转到后面,尚未进房,只是走到院中,白有思便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什么?”
    张行诧异回头。
    “没什么,三郎你刚刚既畏惧、又厌恶、又无奈,还有些隐隐期待的样子,委实有趣。”白有思毫不避讳。
    “凡夫俗子嘛。”张行果然也不在乎。“既防备又想占便宜。”
    “还有,你之前一度想跟我说什么?”
    “只是想寻你骂几句四御,我之前看书的时候便想骂了,但想骂的词乃是北地俚语,你必然不懂,再加上怕他们心眼小,所以止住了。”张行有一说一。
    “无妨。”白有思赶紧安慰。“四御还少被人骂了吗?天旱的时候,三辉都被人指着骂的!天道有常,几千年了,他们要是为这种事情生气,反而更活该了。”
    张行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吭声——某些方面,他就是比白有思更怂,这点毋庸置疑。
    有这个功夫,关注私下局势,想想黜龙帮接下来该往何处进军才是正题。
    PS:大家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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