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万里,长安入梦。
    靖王府的寝殿里,金舒顾不得那么多礼仪规矩,一边费劲的扛着李锦,一边抬脚踹开了寝殿雕花的门。
    她呲牙咧嘴,像是哄孩子一样,将肩头上这个摇摇摆摆的“醉鬼”,踉跄着放在一旁的长榻上。
    也不知是星光撩人,亦或者是屋内淡淡的檀香味,让金舒对上他微红的面颊时,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靖王李锦,策马疆场的一代战王。
    他惯常的淡黄色衣衫,于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里,在金舒的脑海中落下了一个文弱书生的印象。
    此刻,瞧着他温柔的笑意,那好似游离于半梦半醒之间的迷离眼眸,让金舒一瞬间,心跳漏了几拍。
    她尴尬站起,转身的一瞬,被李锦扯着衣角,淡淡道:“别走。”
    金舒愣了一下。
    “陪我。”李锦瞧着她的侧颜,手里的衣角越收越紧。
    就见金舒深吸一口气,尬笑一声:“我不走,我给你倒水喝。”说完,转身将衣角扯出来,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谁能想到那个在太极殿上叱咤风云的家伙,喝醉了是这副模样呢。”
    她走到桌边,火折子点燃蜡烛的一瞬,身后李锦面颊上的笑意收了几分。
    他瞧着手心里从平阳王那讨来的合欢散,无比矛盾。
    矛,是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有几分魅力的。
    盾,则是因为眼前这个家伙并非寻常人。
    他思量许久,听着倒水的声音,还是将手里的小瓶子塞回了长榻旁的暗格里。
    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这些歪门邪道呢!
    怔愣了许久,瞧着金舒端在他面前的清茶,李锦深吸一口气,将帽子直接扣在了周正的头顶上。
    都是他,着急火燎的成什么亲啊……
    “寻常照顾王爷起居的内侍是哪位大人啊?”金舒看着李锦端起抿了一口,问道。
    李锦抬眉睨了她一眼:“方才不是说好陪我?”
    他放下手上的茶盏,抬手托腮,笑盈盈的瞧着金舒。
    她怔了些许,狐疑的询:“怎么陪?”
    “你定。”李锦笑起。
    这屋里安静了片刻,金舒了然的点了下头,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坐在李锦榻上小桌的对面,探身向前,神神秘秘的笑起:“玩牌吧?”
    寝殿里,鸦雀无声。
    弯转的太急,李锦一时间没迷糊过来。
    见他愣住,金舒坐正身子,嘿嘿一笑:“就那个,王爷以前说,一局一两的那个。”
    她眼带期许,几乎闪的李锦睁不开眼。
    一息的功夫,他咬了下唇,一边演着醉眼惺忪的模样,一边憋着自己心头的震惊,笑盈盈的摆了摆手,试图力挽狂澜:“我这里没有你那个牌。”
    谁知,话音刚落,金舒拍了一下手,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我那有,去去就回。”
    说完,乐呵呵的起身,转头就一路小跑,出了寝殿的门。
    李锦懵了。
    半晌,他嘴抿成一条直线,咬牙切齿的敲了一把小桌子。
    望着金舒放在对面没来得及喝的茶,眼眸一眯,管他三七二十一,拿出小瓶,一口气倒了进去。
    他服了,他认输了。
    他是没想到,自己喝醉了,这女人最先考虑的,不是这唾手可得的男色,而是自己兜里的银子。
    槽点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
    做个腰财万贯的靖王妃不好么?非要二半夜两个人在这里打什么三国杀,还一局一两银子。
    这么大人了,一点追求都没有!太可气!
    李锦越想,眼角抽抽的越厉害。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抬手扯了一把自己的领口,直接将外衫豁开一条口子。
    他就不信邪了,难不成真让李茜那个疯丫头一语成谶,自己还不如银子有魅力?
    听见殿外的脚步声,他稍稍往后依靠过去,一手挣着额头,一副慵懒淡然,稍显魅惑的模样。
    结果,金舒不仅拿来了牌,还端了一盆炭火,很贴心的放在了离他们很近的位置。
    她坐在他对面,抬手端起茶盏。李锦的目光,便也死死锁在那茶上。
    只是金舒瞧也没瞧,顺手将它放到一旁,把牌扔在了桌上。
    她抬头,兴高采烈的瞧着李锦,眼里都放了光:“说好了,一局一两,不许耍赖!”
    李锦揉着额头,掩盖着自己突突直蹦的青筋,十分费力的笑着说:“这牌,只有你我二人,如何打?”
    这问题,问的金舒愣了一下。
    可还没等她想出来解决方法,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谁说只有你们俩?”
    李锦一滞。
    大理寺卿苏思远,带着赵承平,揣着双手,从门边探出来一个脑袋:“哎?方才瞧着金先生,抱着个稀奇玩意进来了。”他嘿嘿一笑,“听说你们打牌缺人?我这有俩!”
    李锦黑了脸,却又因为在金舒这装醉,这下也不好发作。
    他眼眸一转,就看见金舒一脸期待的模样,只得笑的如地狱阎罗一般,冲着苏思远招呼到:“坐。”
    趁着金舒起身去倒水的功夫,苏思远凑到李锦面前,行了个礼:“太子那边,查的差不多了,我今夜专门把东西送来。”
    谁知,面前的李锦铁黑着一张脸,目光戳的苏思远后背发凉。
    他有些不自在,目光正巧落在一旁的茶盏上。
    夜里赶路本就口渴,他想也没想,伸手就端起来往嘴里送。
    李锦一愣:“你!”
    可话还没说完,苏思远就喝光了全部,正诧异的瞧着他。
    烛火微动,夜色怡人,身旁炭火噼啪作响。
    李锦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模样,倒抽一口凉气,瞧着那已经空了的茶盏,面颊上的神情精彩纷呈。
    他抿嘴,深吸一口气,指着苏思远的面颊,半晌也没挤出来一个字。
    只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副“天要亡我”的凄凉感,伸手将衣衫扯紧,用力拽了两下,力求严丝合缝,一点不漏。
    这是李锦此生最惊悚的一夜了。
    也是让金舒最怀疑人生的一夜。
    为了让图银子的金舒,赶紧知难而退,回厢房躲着,李锦几乎是一个人大杀四方,眼前三个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瞧着自己不仅没能赚到银子,还倒欠了几两,金舒都快哭出来了。
    只有苏思远,也不知道是炭火太热,还是第一次玩这个东西,激动的难以自控,面颊通红,十分亢奋,越玩越想玩。
    吓得李锦也顾不得演什么醉酒不醉酒了,那把随身的黑扇子咣当一声拍在桌面上。
    “以防万一。”李锦眉头紧皱,瞟了一眼苏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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