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的海面之上,一艘艘翘首的海船,乘风破浪。
    穿着柳叶甲的北元将领扎一户,正高呼呐喊着让弓箭手们准备就绪,看着远处不断靠近的大明船队,扎一户的手心也忍不住冒起汗来。
    扎一户就和大部分被明军打怕了的元军将领一样,看到明军那就腿肚子打哆嗦。
    不过他知道这里是海战,并非明军所擅长的陆战,或是水战,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水员素质,肯定都是自己这边要更加占据优势一点,一想到这一点,他就仿佛来了勇气。
    “弓箭手准备!炮手准备!”
    令旗手开始挥舞起了旗帜,而后就听到一艘艘海船上,传来了呼喊声。
    “弓箭手准备——!”
    “炮手瞄准——!”
    扎一户伸手抓紧了楼船上的木质栏杆,眼前的大明福船越来越近,很快就要进入射击范围了,本以为两军会像之前所打过的海战那样,船头对船头的互相冲锋,然后齐射弓箭,一轮火炮炮击,紧跟着就是撞船与接帮作战。
    但面前的明军船队却突然分开了阵型了,而后就看到那些外围的船只,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当然,并非是摆出一字长蛇阵。
    朱启也很想使用“t字形”战列线炮击战术,但首先大炮的工艺并不足以支撑“t字形”战术所需要的的射程,因为“t字形”战列线炮击战书的精髓,就是拉开距离,通过之字形走位,来让左右船舷反复交替炮击,假如还有敌人没死的话,这个时候再进行接弦作战。
    另外,就是船只的机动性,也不足以支撑这个战术的实施,目前的福船也好,广船也好,转向都过于笨重了,毕竟硬帆船的缺点之一,就是在远洋环境下灵巧性严重不足。
    起码也要发展处十五世纪开创了大航海时代的卡拉克四桅帆船,或者是更进一步的盖伦帆船,才有足够的灵巧性和机动性来支撑“t字形”战术的。
    不过有龟船的存在,有没有t字形战术其实也无所谓了,反正按照现如今的海战的战术理解,龟船真的就是领先时代一百年的黑科技。
    扎一户就见到了从明军舰队之中,速度极快的冲出了十艘中型船只,但这十艘中型船只的样式非常的古怪,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扁平的盒子,从两边像是蜈蚣一样,伸出了两排的船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划过来。
    扎一户的视力已经很好了,但乍一看到这些玩意,扎一户还是一脸懵逼,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船都没有甲板的?
    等到龟船开近了以后,扎一户才真正确认了,这真的就是一个盒子船,外面还包着铁皮,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缩头乌龟一样。
    远处的北元旗舰上的刘益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看到了龟船的造型之后,他一时之间有点懵逼,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大明辽王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派了十艘缩头乌龟过来啊?他的舰队都还在绕行,莫不是不想和我军决战?”
    边上的军事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
    “大人,这一定是这大明辽王看到打不过咱们这么庞大的舰队,跑又跑不远,干脆拉了这十艘乌龟船来充当殿后了!大人不要犹豫,直接出击,咱们一举拿下这十艘缩头乌龟船,再去追上那大明辽王,成败在此一举啊!”
    刘益也是开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随后下令,全军出击!
    作为先锋将领的扎一户自然也看到了平章大人的令旗,虽然他心里奇怪,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将脑海里那一丝丝的预感给清理出去,毕竟眼下大局,对于北元水师来说,那是极为有利的,按道理是不存在什么变数的。
    这是海战,又不是陆战,还能有伏兵,奇兵之说,海战打得就是谁的船多,谁的船好!不用看的,这大明水师跟我大元水师,根本就没得比吗。
    扎一户本想是下令开炮,但看那十艘龟船靠近的速度,简直是前所未闻,想来这火炮肯定也是打不中,而且船上也就船首几门炮,还是别浪费炮弹和力气,留着等下打大明辽王的旗舰好了。
    于是便让人立刻放箭,当然了,这个天气放的都是引火的箭矢,虽然海船都会做很多的防火处理,非常不容易点燃,但如果能够能点燃船帆……额,对方这些船好像没有船帆啊?!
    算了,不管,总之先射箭再说,万一能把对方船身给点燃了呢?
    很快,就见到在扎一户这边十来艘的大船上,很快就乌压压一片的火箭朝着十艘龟船射了过来。
    想要点燃龟船自然是不可能的,龟船都没有船帆的,战斗全靠划桨靠近对手,除此之外,龟船也和其他的海船一样,在船坞里建造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很充足的防火措施,而除此之外,龟船外面还贴了一层的铁皮,虽然铁皮极其容易被锈蚀,但生了锈以后在换一层就是,说白了就是拿钱来换战斗力的。
    这玩意你要是能把他点着了,这射出来的怕不是火箭,是高温熔炉吧?
    点燃自然是不可能点燃的,一大堆的火箭乒乒乓乓的射在了龟船的“龟壳”上,连个火苗都不带有的,不仅如此,想要穿透龟船的防御也是绝无可能。
    而只是射箭的一瞬息的功夫,这些龟船就已经划到了大船的边上了。
    扎一户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些船只居然如此厉害,但没关系,海战光防火有个屁用,打的就是船只的装备,自己这边都是大船,撞都给他撞翻了!
    “下令,用船首撞击!准备跳帮作战!”
    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下去,扎一户这边的十来艘大船,也是借着风力全速前进,眼看着龟船越来越近,而龟船最前面的一个巨大的撞角,也让扎一户感觉到心头一凝。
    这撞角不会吧自己的船给撞沉了吧?应该没可能吧?
    但才刚刚这样子想着,就听到一声巨响,而后扎一户所坐的船只传来了剧烈的晃动,整个船就好像撞到了一座小山上一样!
    按道理来说,海战之中大船肯定是占据优势的,但对于龟船这样重心低,又安装了专门的撞角的平底船来说,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扎一户这边都是尖底船,虽然也有撞角,但船只庞大,撞角根本就撞不到龟船。
    而龟船的撞角恰恰好能够撞到尖底船的弧线船头底部,好家伙,本来龟船在水手们的奋力划桨之下,速度就很快了,如此之快的速度之下,撞角直直的撞在元军大船的船首底部,那破坏力自然是不用多提了。
    瞬间就是各种木板碎屑横冲直撞,而汹涌的海水,也猛地灌入了其中。
    其中一艘大船受伤严重,甚至都开始直接船头往下沉起来了。
    好在这年头,中原造船的水密舱技术已经非常的成熟了,即便是一段船舱进水,只要隔段的船舱一封,船只就不至于完全沉默,还能够有战斗力。
    但如果仅仅只是如此,这龟船也就算不上黑科技了。
    龟船之上有很多可以活动的小孔,这些小孔只要在内部打开之后,就能武器伸出去,比如长枪,火铳,火炮之类的,当然也包括了——燃烧瓶!
    这自然也是划时代的东西了,这蒸馏酒技术都如此娴熟,朱启不给你整点燃烧瓶?那真的就是对不起穿越者的脸啊!
    至于说燃烧瓶怎么做,那就更简单了,搞一个瓶子,然后倒满易燃的高浓度酒精,在整一个耐烧的引燃布来,塞进瓶子里,封号瓶口,直接扔出去就完事了。
    很快那些一头撞进了元军大船里的龟船之中,就见到一个个的燃烧瓶砸了出去,随着砰砰砰的一声声响声,从哪些大船的船舱地步,顿时就火光冲天。
    这些海船的框架材料确实都做了各种各样的防火措施,但船舱里面很多船员的物品,气质,衣服,火药等等,这些可都是易燃易爆的物品啊,再加上自己酒精都给安排上了,你再不容易着火,也能烧一会,只要烧的足够久,石头都能给你烧化了,何况是船只啊?
    扎一户站在甲板上,听着自己船只下方传来呐喊的声音,随后便是有人过来呼喊:
    “将军不好了!咱们船着火了!”
    “什么?!”
    扎一户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有把对方给点燃,对方反倒是把自己给点燃了,但扎一户也确实是海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了,立马下令哪里着火就给哪里砸个洞,然后立即封闭船舱。
    只要有海水灌入,这船只也不容易被点燃的,反正有密封舱技术在,即便是下层船底全部灌水了,只要中层和上层还有甲板没事,就还能战!
    一边如此命令,企图最快速度控制火势的时候,一边扎一户就开始组织起了跳帮作战了。
    因为他看到不少扎过来的龟船都已经打算转移方向了,这可不能让他们跑掉了,难保换个地方再撞一次,这些龟船都是上百个水手纯划桨操纵,连个风帆都没有,压根就没有考虑远洋航行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海战而生,短时作战的时候,无论是速度还是机动性,都是现在的帆船,不,即便是在往后推两百百年,也没有帆船能比得上!
    当然,在盖伦船问世以后,火炮射程和精度越来越高的情况下,这一类主打近身作战的龟船肯定就不实用了,因为还没靠近就被齐射给打沉了,肯定是不行啊。
    但起码现在,龟船在战场之上,就是无敌的存在!
    扎一户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必须要赶快瘫痪这些龟船的战斗力,不然这些龟船凭借着自己的灵活性,再来冲撞一次,像刚才一样四处放火,就算是再厉害的船,也顶不住这样搞的。
    很快就有北元的士兵,试图跳帮夺船了,但别人的船只都还有甲板,这特么龟船船帆,甲板那是啥都没有,就一个铁皮壳子当做屋顶,活脱脱一个海上的棺材。
    不过这个棺材不是明军的,而是给北元水师准备的!
    就见到那些北元的士兵们跳到龟船上之后,急切的开始寻找进入内部的通道,但内部通道都是从内锁住,他们想要进去根本不可能,靠着手里的刀枪想要砍坏包着铁皮的龟船防御也是绝无可能。
    那真的就是好像跳到了一个乌龟壳上,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而这时候就是明军发挥的时候,那些元军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脚底下的龟船顶部,一下子很多的小洞打开,紧跟着一杆杆的长枪,从小洞之中猛地扎出,一些反应快运气好的可能还没事,但大部分的北元士兵,瞬间就被扎穿了脚底板。
    被扎穿的脚底板上,传来了巨大的疼痛,让这些北元士兵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站稳脚跟,那些在龟船边缘的,疼的跳海的没准还有一线生机,至于在中间的,或者没跳海的,直接倒在龟船上的,下一秒就被下面扎出来的长枪给扎了一个透心凉。
    一时之间,十艘龟船上,简直就成了绞肉机一般,一个个北元士兵跳下去,然后瞬间就被扎死,一连来了两批,剩下的也就根本不敢跳了。
    这还跳个屁啊,被敌人砍死还好,这种死法,你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根本就是去送死啊!
    他们不跳船了,不代表龟船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而这些龟船接下来的战术,也根本就不是按照扎一户所想的,拉开距离再撞一次。
    这当然也是可以的,但龟船毕竟不是蒸汽动力,而是人力啊,好不容易撞到了大船上面了,何苦拉开距离,然后再来一波冲锋呢?
    这要是不想出十八中方法给你大船弄沉,那也太小瞧龟船这种黑科技了。
    在放火之后,龟船很快又跟大船拉开了些许距离,但并非是要再撞一次,而是在这样几乎贴着的状态下,龟船侧面伸出了一个个黑漆漆的炮口,正对着大船毫无防备的接近船底的部分。
    扎一户一看到这些伸出来的炮口,他的脸都绿了。
    他脑海里就一个想法,这一次——死定了!
    【轰——!】
    【轰——!】
    【轰——!】
    【轰——!】
    一连串怒吼的火蛇,在扎堆的战船之中,响彻渤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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