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宋涵克制了,纪北宁昏的时间短了许多。等他醒来看清周围时,宋涵已是衣着整齐,站在洞口看外面的风景了。
    那人背对着他,双手放在西裤口袋里,高大的身形被洞外赤金的光描摹得不太真切。他眯了眯眼睛,瞥到那双醒目的长腿后,便想起刚才荒唐时这双腿是多么有力。
    意识到脑子里居然在想这个,他谴责了自己,习惯性地想念“阿弥陀佛”。话还没出口又反应过来现下的情况有多不合适,于是低头看了看。
    他身上的衣服也穿好了,不过那件蹭了不少灰的僧衣仍压在身下,且看上面一堆见不得人的白色痕迹,他也实在不想再碰。
    盯着凹凸不平的洞顶,他的情绪比第一次醒来时冷静多了,便开始想这件事该怎么善后。
    后颈处的腺体还有些肿,上面的牙印已经结痂了,可刚才宋涵两次给他信息素的感受却被烙进了识海深处。眼下的情况固然荒唐,但他确实不能再否认了。
    不过这也是最让他头疼的地方。
    无论在律法还是道德上,僧侣已经不再限制性生活,只是在寺里这一规条还是要守的。如今他又分化成omega,要是传出去就没法再待在这了。
    到时候别说雍和寺,哪里的寺都容不下他。
    他是个孤儿,不到一岁就被鹤棠大师捡回来养育。师父待他恩重如山,不但供他读到大学,更是处处以他为傲。他绝不能让师父失望,更不能影响到师父的声誉。
    可他该怎么办呢?
    他的头开始痛了,却莫名记起了那阵沉香与乌木融合的气味,是和寺里供奉的香有些像的味道。
    他不知道那就是宋涵的信息素,但他明白那味道来自宋涵。就在他告诫自己不要乱想的时候,他闻到了另一种气味。
    是水蜜桃的香气。
    这味道清新又香甜,闻着就有些馋那水润多汁的桃子。可如今刚开春,这附近也没桃树,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他正疑惑着,那个站在洞口的人忽然转身,看他一眼后笑了,走到他身边蹲下:“收收你的信息素,别这样勾引我。”
    在宋涵对着他笑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听到这话却惊讶得又睁开了:“什么?”
    看他这样,宋涵就猜到他可能连信息素的概念都不清楚,于是在他身边坐下,手指伸到他后颈处摸了摸腺体。看到他立刻要躲,便解释道:“放心,我什么也不做,就是告诉你一些常识。”
    “你现在已经是omega了,腺体里是有信息素的。一般每三个月会有一次fq期,没有被alpha标记的话可以靠打抑制剂来度过,有了标记后,fq期就要alpha陪着了。”
    虽然他没有omega的生理常识,但以前学校上生理课时老师也提过。他知道什么是标记,也因此想起了宋涵咬他腺体的事,终于撑着地面坐起,焦虑道:“那你刚才……”
    余下的话他没说出来,可他脸上的表情足够让宋涵读懂了。看着这张从进了山洞后就再也端不起来的脸,宋涵忍不住道:“是啊,我标记你了。”
    宋涵用这么随便的语气说出了这种事,纪北宁的下眼睑都在抽跳了。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宋涵就提醒道:“刚才那种情况我也是被迫的。本来我是想来看看你的情况,如果真是分化就要送医院,不然你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谁知道你的信息素会这么厉害。”
    叹了口气,宋涵对于打了抑制剂的自己还能被引诱到失控也是很不能理解,照理来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我也不会做了不认,你看怎么办吧。你可以把想法说出来,我尽量配合。”
    宋涵顿了顿,想到目前能给出的无非是信息素或者金钱,于是主动提道:“如果你需要补偿的话,那我可以给……”
    “不需要。”
    纪北宁打断了宋涵的话。
    “不需要?”
    宋涵重复了一遍,这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这可是标记啊。纪北宁被他标记了,却什么要求都不提?
    “那只是个意外,就这样吧。”
    纪北宁平静地说着,语气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但其实他的心情很乱,很想一个人静静。而且洞外的天色比刚才暗了许多,再不下山路就会很难走了,他可不想在这里待到明天。
    他拒绝得这么干脆,宋涵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见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刚站稳就皱了皱眉,去扶旁边的洞壁,便问他是不是那里痛?
    他是不可能回答这种问题的,于是强忍着不适的感觉往外走。
    宋涵跟在身边,见他挺直了腰背,步子迈得还不小,就提醒他别勉强。他充耳不闻,不过才走了一会儿就撑不住了,扶着树干喘气,唇色都白了。
    宋涵无奈道:“要不我背你吧。你才刚分化,身体还需要挺长一段时间适应,别折腾出毛病了。”
    “我没事。”他拒绝了宋涵的好意,绕过这人继续走,然而没走几步脚下一软,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山道上都是常年踩出来的路,土硬得很,他这一屁股下去,那一处像是被戳了一锥子,痛得他眼眶都红了,好半天没法动弹。
    等他缓过了这阵疼,宋涵才在他身边蹲下,把那件僧袍往他怀里一塞:“你再倔下去受罪的只有自己,我又不会少块肉,何必呢?”
    纪北宁并不是那么犟的性子,相反平日里他从不跟人计较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也许真是刚才的分化导致他有些控制不住脾气了吧。
    看着怀里那件沾了“罪证”的僧衣,他其实羞愧极了,这么圣洁的衣物染上了那种东西,他太对不起佛祖,对不起师父了。
    见他垂头不语,宋涵也不跟他磨蹭了,拉过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纪北宁比宋涵矮了近一个头,骨架也不大,宋涵背他不觉得吃力,走起来也快了许多。起先他们谁也没出声,宋涵注意着脚下,又不时把下滑的他往上托一托。没多久就听到他小声道:“你能不能稍微走慢点?”
    脚步一顿,宋涵转头道:“颠痛了?”
    纪北宁回答不上来,泛红的脸也被暗下来的天色遮掩了。宋涵没发现,不过看他的沉默便明白了,再走的时候注意了些,托他的动作也轻了点。
    尽管那里还是痛,但比刚才好多了。纪北宁咬牙忍着,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看到不远处的灯光了,宋涵才把他放下来,道:“你自己能走回禅房吧?”
    他点着头,避开宋涵的视线:“麻烦你了。”
    “没事。”宋涵拍了拍酸痛的手臂,又问道:“刚才说的事你考虑好没?”
    宋涵指的还是补偿。在下山的时候,纪北宁被山风吹得手脚都凉了,可他的思绪还是很乱的。毕竟这件事影响到他接下来的人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清楚?
    他能顾虑到的也只有眼前的状况。
    现在被宋涵这个陌生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还做了那种事。他最担心的是宋涵到处去说,因此当务之急是要让宋涵答应不再提起。
    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低声道:“你,你能不能当做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宋涵默了片刻,忍不住提醒他道:“可你已经被我标记了,你知道被标记的意思吧?”
    纪北宁的声音更低了:“知道。但我是侍奉佛祖的人,不能一错再错。这个不用你去想,我自有分寸。”
    “你只要答应忘记今天的事就行了,你我以后无论是否见面,都当做不认识。”
    “你确定?”宋涵问道。他这样问不是不满纪北宁的回答,而是没想到纪北宁还是坚持不要补偿,更提出这种要求。
    下午那件事是意外,宋涵也没打算因此就影响到自己的人生。但他标记了一个omega,就算对方的身份是出家人,不方便公开此事,他也觉得不能不了了之。
    毕竟一旦进行了标记,这个omega就得依赖他的信息素生存了。如果要分开,只能去做去除标记的手术。但这样的手术可能会影响到下一次标记,如果出现后遗症,就再也无法接受其他alpha的标记了。
    眼前这个人常年待在寺里,身边都是beta,可能是不懂这些才能说得这么轻松。宋涵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以后你每三个月会有一次fq期,如果没有我的信息素,只靠抑制剂你撑不了多久。”
    纪北宁想都不想就反驳道:“这不需要你来考虑。”
    他态度这么坚决,宋涵也没辙了,只好拿出手机道:“那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吧,这样万一有什么问题你也找得到我。”
    “不用了。”纪北宁道:“我不会有问题找你的。”
    他说完就往下面的台阶走。宋涵盯着他的背影看,本该就此打住了,但不知怎么回事,又冲口而出道:“那你总该说下自己的名字吧?”
    纪北宁头也不回地道:“灵泽。”
    “那是你的法号,我问的是你的本名。”
    由于拉开了一些距离,宋涵的声音不觉大了起来。听得纪北宁胆战心惊,生怕把附近的师兄弟引过来,只好回身瞪着宋涵,小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着急,淡漠的眼眸就灵动了起来,被天边狡黠的月光照着,像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让宋涵想起了他在向自己索求时,含着泪光又委屈巴巴的模样,真是好看得让人发狂。
    其实撇开身份和性别而言,宋涵对纪北宁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而且在做那件事的时候他俩又异常的合拍。
    宋涵往下走了几步,在纪北宁身边停下,贴到那人的耳畔道:“你要我答应当没事发生也行,但你得告诉我真名,还要让我加微信。”
    宋涵突然靠近,纪北宁本能地想躲。不过他旁边就是台阶了,被宋涵伸手护住后也反应了过来。在僵持片刻后,他还是想拒绝,一道不算清晰的说话声却从不远处传来。
    这声音一听就是寺里的师兄弟,他吓到了,立刻就想下去。宋涵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在他要挣扎时反而将他紧紧抱住,还道:“别动,不会有人看到我们的。”
    反抗的动作停了下来,纪北宁的心跳却因为这个相拥的姿势越跳越快,满脑子都是怕被发现的念头。
    好在那两个人只是路过,谈话声渐渐远去了。就在他想松口气的时候,一阵甜腻的水蜜桃香气扑进了鼻子里,抱着他的人也把脸埋在他后颈处。
    那地方自分化以后就变得分外敏感,被宋涵的舌头一碰,他的腰便有些软了,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宋涵的肩膀。
    察觉到他的反应,宋涵克制了想要继续的冲动,放开他道:“都说了让你收敛一下信息素,这样下去别说我要失控了,被其他alpha闻到也会来找你的。”
    “要是一开始很难控制,你就买抑制贴,那东西是贴在腺体上的,可以控制信息素的释放。”
    宋涵用手指比了比抑制贴的大小,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林萱蕾的来电。
    他接起来,还没说话就看到纪北宁转身要走,赶紧把人拽着。
    林萱蕾在电话那头抱怨他去哪了,手机一直打不通,自己差点都要报警了。宋涵随口瞎掰,说去散步迷路了,又讲了几句后就挂断了,对纪北宁道:“我真要走了,你赶紧把名字告诉我,再加下微信。”
    宋涵摆出一副你不说我就不放手的态度,纪北宁被折腾得没办法了,只好不情愿地说出名字。
    “纪北宁。”
    “北宁?这个名字好听。比你的法号好听多了。”宋涵自言自语道,说完又把手机递过去,让他输入微信号,然后才放手。
    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了,于是立刻离开。走了一段发觉宋涵没再追来,这才彻底松口气,靠在旁边的大树上休息。
    他消失了几个小时,想必琮尧他们都在找他了,得赶紧回去才行。
    但是……
    他摸了摸脑后都有些打结的头发,又看看身上狼狈的衣袍,还有怀里那件已经看不出原貌的僧衣,这个模样无论如何都解释不过去。
    犹豫了片刻后,他决定到灵净池后面的井边打水冲一下。那里一入夜就没人靠近了,不会被发现。
    他摸着黑过去,从井里打了几桶水上来。三月的井水依旧冰冷刺骨,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从头到脚把自己冲了几遍,直到那些黏腻的感觉都消失后才停下,又把僧衣搓洗干净,披着湿漉漉的衣袍回去。
    进入禅院的时候,他果然被几个师兄弟拦下关怀了。面对那几道担忧的目光,他心虚又愧疚,却不得不掩饰说是不小心掉进后山的池塘里。
    等回到三楼的房间后,他已经冻到瑟瑟发抖了,赶紧脱了衣裤冲热水澡,又休息了半小时才下楼,想去念佛堂做晚课。
    路上他遇到了琮尧。见他没什么异样,琮尧便跟他提了件事,说今天下午的客人因为没做成佛事,所以留下来过夜了,明天一早由师父亲自做佛事。
    他怔了怔,今天下午来做佛事的客人只有宋涵和林萱蕾,难不成是他俩?
    琮尧道:“对,他们刚才去用膳了,师父让我现在去安排寮房。”
    “师兄,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对这些比较熟,我怕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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