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过,乡下的大年才算是真正结束了,三月的脚步刚到,忍了数月的桃树,梨树已经迫不急待的鼓起了小包包,湖边的柳树也不甘寂寞,光秃的枝条上也显出了点点绿意。
    冰雪一天天的褪去,冻结的湖面开始化开,原本平整的大冰层碎裂成了一片片或大或小的冰块。
    可以行船了,最快活的不是大人,而是孩子们,他们三五成群的架着小船,在湖面上穿梭着捞鱼,那些被嵌在冰中已经一冬的鱼成了这些孩子们的目标。
    吃是没什么人吃的,不过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吃鱼不是目的,有的玩才是真正的欢乐。
    颜良驾着自家的船,把倪熙从码头接回到了家中。
    “妈,奶奶,爷爷”。
    回到了小院,倪熙和长辈们打了招呼。
    “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今天学校的事情多不多?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和校长说一下,这班主任可以放一放”周芳芳说道。
    “妈,没事”倪熙说道。
    此刻倪熙已经显怀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
    不过好在是除了肚子大些之外,其他的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很多孕妇出现在问题在她的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什么斑什么肿的和她无缘,不光是这样,整个人显得比以前更加温润了一些,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上的皮肤都有一种吹弹可破的模样。
    用师娜的话说就是人家怀个孩子遭了大罪了,她跟闹着玩似的。
    这事只有狗子明白,它为了倪熙还有肚子里的小东西可是操碎了心,不光是要确保母子俩的营养,还得防着营养过剩,同时还得刺激倪熙身体的细胞保持活力,总之,狗子觉得这些事情比让颜良当皇帝还累。
    “老先生说了要多活动,再说了干干事动动脑子挺好的,只是别太操心了”钱玉珍接口说道。
    倪熙笑道:“我知道了,没事的,昨天还去看过呢,医生说这几天看过的报告就数我的最好,跟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一样”。
    现在倪熙过一段时间就要去检查一下,先是给顾老先生把把脉,然后去县医院做个检查,每一次去医生都要夸上一番。
    通常现在的孕妇这时候的肚子都挺大了,比倪熙至少大了两圈,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大胖孩子在传统观念里认为是好事,但是实际上并不好,现在条件哪里是以前可以比的,这时候再过份给孕妇们补,孩子是胖了,但是母亲也遭了罪。
    像是今天这样的聊天,每天都要发生,颜良已经见怪不怪了,至于亲妈和亲奶奶像是看不到他一样,也已经习以为常了,自顾自的把倪熙的包放回屋里,颜良自动帮着爷爷摆桌子端菜。
    这时家里的大厨就不是颜良,而是颜道寻,他实在是不放心孙子的烹饪技术,不光是这样,从菜采摘到清洗都是由老头一个人完成,一顿饭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十二点钟,正正好倪熙下班才能做好。
    饭菜上了桌,一家人围着吃饭。
    “小良,等下午的时候跟你爷去竹林子一趟,你婶说春笋现在正是时候,挖一些回来”。
    钱玉珍突然想起来,早上回老宅的时候遇上了侄媳妇,她们家挖了不少春笋,钱玉珍瞧着挺好的,于是就想让孙子去挖一些,这东西那个什么纤维比较高,用老鸡慢火炖上七八个钟头,孙媳妇一准喜欢吃。
    “嗯,我知道了,等吃完了饭我就去”颜良说道。
    一家人正说着这事呢,院子里传来了婶子的声音。
    “大良子!”
    颜良放下了碗筷跑了出去,见到婶子手里拎了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小半篮子的春笋。
    “你叔早上挖了些笋子,我给送了一些过来,给侄媳妇炖个鸡什么的”婶子说道。
    颜良立刻客气了起来:“婶子,这还劳烦您”。
    “抬抬手的功夫,家里吃饭哪?”
    这时候周芳芳走了出来,张口说道:“他婶子,笋子我们去挖就行了,你这家里客人够不够啊……”。
    “这什么好东西啊,满山都有的玩意儿,再说了我家挖的多也吃不掉,放了也就不新鲜了”婶子客气说道。
    这是客气话,现在的笋子就算自家吃不了,拿去也好卖,尤其是现在山里的笋子,价格相当不错。
    “呐,他婶子,进屋来一起吃”周芳芳客气说道。
    “不用了,家里烧好了,等会他爷回来我们也吃饭了”。
    “准备起鱼?那等会让颜良过去搭把手”周芳芳说道。
    “不用不用,也没有多少了”婶子客气回道。
    这些天鱼价一直在走高,村里很多人家开始卖鱼,所以大家都挺忙的。婶子家之所以去挖笋子,也是请人吃饭,不过因为来的都是亲戚,婶子的弟弟什么的,所以吃的也简单,笋子炖上一只老鹅,就解决了一顿。
    聊了一会儿,婶子便要走,颜良这边给婶子拿了一些东西放在篮子里,不是给大人的,而是给她家孙女的一些盒装的糕点,这东西送人不错,但是颜道寻不让倪熙吃,倪熙要是想吃,老爷子都是自己做,怕这些东西对他的重孙子有害。
    配料表什么的,老头根本不信。用老头的话说:正规厂家的奶粉都靠不住这些东西就可信?
    婶子一走,颜良一家继续吃饭。
    吃完饭,颜良的活就从上山采笋子,变成了去婶子家帮忙。
    乡下的活有的是,区别在于你想干不想干,所以颜良这一去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擦黑了。
    倪熙是早已经吃完饭了,现在人家的饭都是定点的,到了时候就得吃,所以颜良没有赶成上正转的饭点儿,不过锅里留了饭,用柴火的余热保温,颜良把饭菜拿出来的时候,不算是太凉。
    老鸡炖笋子,颜良现在是吃不到鸡肉的,别说颜良了,好肉除了倪熙谁也吃不上,今儿颜良碗里就是小半个鸡架子,仅能唆唆味什么的。
    唆了两口鸡架子,剩下的扔给了小黑,颜良就着汤泡了饭,呼拉几下便把一大碗的米饭给刨进了肚里。
    周芳芳见了笑道:“你婶没留你吃饭?”
    “留了啊,只是我不想去,去了肯定要喝酒,我又不爱这事所以还是不去的好”颜良说道。
    这一常规操作,忙活一天下来,大家一起喝个小酒,然后往床上一躺一觉大天亮,这对于干体力活的人来说是一种享受。
    颜良正准备洗碗呢,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顾先云打来的,于是颜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接起了电话。
    “颜良”。
    “有什么事么?”颜良觉得顾先云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
    “那个……我跟你说说刀鱼的事”顾先云道。
    颜良听了笑道:“有什么事你说,想先上市可不行,还要长大半个月呢”。
    “不是,是现在我们这边成立了协会,原本的收购价有点过高了,我那朋友不好意思和你说……”。
    顾先云说了半天,颜良算是听出来了,就顾先云的意思是他们那边成立了一个刀鱼协会,准备统一供应,统一了之后便有了议价权什么的。
    当然这是顾先云说的,至于什么议价权之类的,他连根毛都不信。
    不就是顾先云那里的一帮人自恃着自己这边的数量大,想一统江湖么,这其中就以他顾先云养的面积最大,虽然说上次狗子一搞让他损失了不少,但是只要这议价权被他这类人拿到手上,什么损失补不回来,区别也就是今年他赚不太多,但是只要他的鱼明年一上市,赚大头的依旧是他。
    至于他那开馆子的朋友,有偏宜鱼不用,他又不傻,自然不乐意再进颜良的鱼了。
    “没事,你们那边成立协会是好事”颜良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至于口头上的协议,颜良也知道这时候提就是被人看笑话了,要是顾先云和他的朋友想按着去年说好的来,今天就不会有这个电话了。
    “几个城市的餐厅人家那边也通了气,和我们这边的协会正讨论着收购价呢……”顾先云说道。
    能卖大几千一斤鱼的餐厅,那肯定是不多的,路边的小馆子你给他一斤刀鱼,卖臭了都卖不出去,所以在这个事情上人家餐厅也有一部分的议价的权力。
    颜良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顾先云的意思是自己这边想单独卖到餐厅也不太可能。
    就像颜良这样一般小养殖户来说,区别就在于是被餐厅卡着脖子,还是被协会卡着脖子。
    反正都是一刀,不同的只是你选择在哪一家挨这一刀。
    颜良哪里会惯别人这脾气,直接张口说道:“谢谢您提醒我,我这点鱼也不在乎卖不卖的,不卖就自己吃吧,多大的事儿”。
    颜良的底气不是因为刘诚的高档餐厅营业了,而是他真的不缺钱,他又不是一般的养殖户,指望这东西养家糊口,所以无论是什么协会,还是什么餐厅联合起来,他都可以说一句:老子就是不吊你们,咬我啊!
    顾先云听了先是一愣,然后便笑道:“你理解就好了,理解万岁,我这边也不好办呀”。
    颜良没好意思说:给你个教训,你小子还是记吃不记打。
    哼哼哈哈了一会儿,两人假模假式的弄的颜良自己都有点想吐。
    放下了电话,倪熙见颜良的脸色不好,张口问道:“怎么了?”
    “这帮狗商人没救了!”
    说完转头一看,发现媳妇怒了,这才想起来自家老丈人也是商人,于是立刻说道:“我说顾先云呢,说好的什么价,现在要压价”。
    倪熙听了脸色有点缓和过来了。
    “压价就不卖呗,咱们缺钱么?”
    倪熙的回答挺对颜良的胃口,不过转念一想:老子的脸呢!
    以前他可没少在媳妇面前得瑟,现在连鱼都卖不出去了,在别人面前吹牛币爆了他可以忍,但在媳妇面前吹的牛币破了,他觉得影响自己的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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