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一层更比一层高
    “船长先生!”
    “船长大人!”
    小缇香和白虹任命的水手长、战斗队长一起到来。
    只是前者在发觉自己对白虹的称呼,似乎与两位年纪更大的船员不同时,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担忧。
    白虹听到这些招呼声,才把视线从球面上的中控台挪开。
    看着这些跟从自己的人,见到自己就会不由自主露出尊崇之色的人。
    白虹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丝轻松。
    他发现重生之后的自己,似乎远比曾经的自己更容易获得他人的崇拜。
    在“战乱都市”中,是希拉达和两个小家伙,白虹当时甚至没有意识到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崇拜自己、与自己互相信任的,一切自然而然。
    后来是爱心胸毛,那家伙一度把白虹和高晓都视为了重度精神病患者,在“基因失控”时,他是打定主意要和白虹他们保持距离的。
    但在蓝星真的遭遇了《无限灾变》带来的灾厄时,给自己取名爱心胸毛,玩游戏的宗旨就是找乐子的熊进群,第一个念头就是向白虹靠拢。
    那就是几天前的事情。
    当时白虹曾经和熊进群有过一番深入的交流,白虹问他为什么轻易就改了主意,其实熊进群认为白虹他们很危险,一点都没错。
    熊进群的回答是,既然《无限灾变》是真实的,灾难必将来临,那么到底是精神病更可怕,还是《无限灾变》更可怕?
    何况,做为精神病,白虹至少是个很厉害,而且相当照顾自己人,值得信任的精神病。
    建立信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可以这么容易了。
    现在,白虹对小缇香,对他的水手长、战斗队长,实质上只是玩弄权术,却轻易获取了这些人的信任与崇敬。
    假如白虹就是个以玩弄人心为乐趣的家伙,他或许会为此而感到得意。
    但他不是。
    白虹深知,权术的本质是欺骗,可以作为临时应急的手段,绝不可以成为习惯。
    因为白虹需要的是一支真正团结一心的队伍。
    以欺骗聚拢的人心,早晚有一天会因真相暴露而分崩离析。
    白虹前世不知见过多少这样的队伍,他不希望自己重来一回,再跌倒在无数前人示警过的大坑中。
    当然,回到眼前,该提防的某个人,还是要提防的,不能因为他现如今表现出的崇敬而麻痹大意。
    白虹收回飞远的思绪,再度缓缓扫视面前的三个人。
    只是,白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他因为放弃体质侧强化而显得略有单薄的身体,搭配上他因缺乏睡眠而稍有苍白的脸色,在这森塔提世界诞生的第一艘巫术战舰的舱底,在透过巫力通道而散发出的缤纷光芒映照下。
    他微微仰头的一段思绪放飞,使得那个应当被提防的小人儿,对他越发仰慕。
    “你们的家乡都在什么地方,谁愿意和我说说?”
    白虹微笑着询问。
    战斗队长埃斯尔立刻开口:“我、我!”
    他早先也获得了白虹的“巫术治疗”,从而让这一荣誉不再被水手长特莱博纳所独享。
    白虹朝他笑着点头,示意他先说。
    埃斯尔有些紧张,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家乡叫、叫斯密特的小河村,我们的领主是斯密特男爵,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家乡还有什么了。”
    埃斯尔窘迫地胀红了脸。
    他在成为水手之前,从来没有觉得家乡有什么好的,日复一日的耕种,男人和女人都是农夫,一年到头收获的粮食绝大部分都是领主大人的,所有人都吃不饱。
    唯一可期盼的,就是生出好看的男孩儿和女孩儿,被税务官看上带走,送去服侍男爵大人,那样说不定会偶尔有一些吃食、钱币由被带走的孩子捎回家中。
    但也可能孩子们被带走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这才是最常见的。
    至于见到身为领主的男爵,或者去看望自己的孩子?
    根本不可能,也没必要。
    埃斯尔就是因为父母多生了几个孩子,个个都不够漂亮,而又舍不得溺死,于是长到了十几岁的埃斯尔就被赶出了家门,实在是养不活了。
    一路流浪的埃斯尔,偶然跟随商队进入了剑辉城,又恰好遇到招募水手的雅各布船长,虽然当时的埃斯尔根本是个连游泳都不会的“陆地人”,雅各布船长还是允许他上了船,因为船上的杂活、苦活有很多,像搬运货物之类的,都可以让“陆地人”去做,“陆地人”在船上的薪酬,远比水手更低。
    埃斯尔当时的“薪酬”就是管饭!
    就这样,在星光号上一晃数年,埃斯尔幸运的活了下来,没有像大多数“陆地人”那样因为晕船或者风暴或者这样那样的事情而死掉,而且他还悄悄学会了许多水手的本领。
    家乡是什么,都有什么,在他努力回忆的时候,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楚。
    白虹耐心地听完埃斯尔时常显得啰嗦的讲述,同时也在一副亡魂号储存的剑辉城地图上,找到了斯密特的小河村,不出意外的话,那里距离剑辉城,大约十几千米?
    “好的,斯密特的小河村,我找到了,或许我们会去那里。”
    白虹做下标记,重新抬头。
    埃斯尔激动无比:“真的吗?船长大人您找到了?怒涛在上,我怎么能怀疑您呢!我实在是、实在是……”
    看着泪流满面的埃斯尔,小缇香难以掩饰自己的羡慕,其实他刚刚也想第一个说的,但他没有埃斯尔张嘴快。
    一旁,水手长特莱博纳则在羡慕之余,流露出一丝担忧,他自己是下定决心追随这位船长的,只是他的那些同村人们,却大多数都想回家,不再做海盗。
    特莱博纳担心白虹会不会放人。
    毕竟,他们现在加上白虹,一共只剩下了十一个人,这对一艘战舰而言,实在是太少了。
    “船长大人,我的家乡是麦克道尔的长滩村,那里临海,有一半的村民要为麦克道尔男爵捕鱼,您、我们可以在那里补充到淡水、食物!”
    水手长在说到补充淡水、食物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他和他的同村人,本就是在海上打渔时,被玫瑰海盗强行掳走做海盗的。
    水手长的话,成功吸引到了白虹的注意力,白虹的目光转来,但水手长却莫名感到紧张。
    白虹的目光实在是太具压迫力,也太具穿透性,他似乎可以看穿人心。
    水手长也不知道这位船长大人明明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为什么就如此厉害。
    但这也许就是巫师吧!
    当白虹微微勾起唇角的时候。
    水手长急忙硬着头皮补充:“那里距离剑辉城也很近,主要是,我可以在海上找到村里的渔夫,我离开家也不算太久,他们肯定还认得我,我可以让他们悄悄运送食物和淡水,不用交剑辉城的港务税,港务税按货物的十分之三收取,咱们就算只是买食物和淡水,也是笔不小的费用呢。”
    白虹这才点头,同时又在麦克道尔的长滩村做下标记。
    在临海渔村偷偷补给?
    以后可以考虑这么干,但这次不行。
    因为白虹打算对亡魂号动次大手术!
    斯坦·法拉赫在获得自由,投奔玫瑰海盗之后,可是积攒了不少财富的!
    亡魂号上,各个城邦的金币、银币就不下十万枚,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各色宝石,珍贵的巫术材料,以及不在少数的巫术知识书籍!
    当初斯坦·法拉赫也是动过自己学习巫术,然后破解大巫师雷恩留在亡魂号上控制他的手段的心思的。
    而对于拥有“巫力禁止”这种专门针对巫师的能力的亡魂号,从巫师手上夺取一些书籍、物资,自然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
    只可惜,斯坦·法拉赫就是学不会,徒呼奈何!
    现如今,书籍、材料都便宜了白虹不说。
    金币、银币,白虹也打算用来购买改造亡魂号的材料。
    这艘巫术战舰在白虹看来,潜力全浪费了!
    要改造亡魂号,船坞、熟练工人,一些必要的技术人员,就是不可缺少的。
    所有这些,剑辉城都可以提供,而一个小渔村,那是万万无法满足的。
    “好的,麦克道尔的长滩村,也找到了。”
    白虹拍拍手,转向小缇香。
    “你呢,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小缇香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烟斗大叔那么厉害,我家就在剑辉城里,不过我对剑辉城很熟悉,船长先生想要在城里逛逛的话,我可以带路,那里就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说到最后,小缇香也挺起了胸膛。
    当年他被人贩子拐走,可是凭着自己的本领跑回家的。
    不过,小缇香随即便低沉了下去:“如果能回家的话,我还需要把蒙马特叔叔的消息告诉爸爸……”
    白虹伸出手,把小缇香本就蓬乱的头发揉得更乱:“我们会让那些海盗血债血偿的。”
    小缇香重重点头。
    “好了,你们的家乡我都已经记下来了,回去甲板上,告诉所有人,有想要回家的,等下都可以来找我,我们回家!”
    白虹如此宣布。
    等到小缇香等人把这个消息说给甲板上面的所有人,领航员沃特就必然也会知道。
    然后,白虹就可以一定程度上验证一番,这位领航员到底是自身有问题,还是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某些手脚。
    虽然先前白虹已经放出了他们要去重岛海湾的烟雾弹。
    但重岛海湾白虹又不会直接去,玫瑰海盗会不会在那边有所布置,再次等着白虹自己闯进伏击圈,白虹也没办法知道。
    而在剑辉城附近就不一样了。
    亡魂号在甩开了玫瑰海盗之后,绕了个圈,到曾经引得白之章悸动的鲸眠海域走了一趟,没有什么发现后,正在朝着剑辉城方向行驶。
    假如领航员先生真的有问题,玫瑰海盗收到消息,也来不及赶在白虹前面去,而且那些家伙面对诸多情报信息,力量也必然会被分散。
    白虹可以从容地把船员们送回他们报上来的家乡,然后前往剑辉城。
    等到亡魂号的改造完成。
    白虹只需要和他放回家乡的船员们取得联系,问一问有没有玫瑰海盗出现在他们的家乡附近。
    一切就都清楚了。
    “我们都差一点被骗!”
    邦妮·惠灵顿在弥忒德尔面前激动地走来走去。
    这些日子,自从邦妮·惠灵顿因为某种莫名的感觉,而怀疑真正的“归来之子”可能是书记官的侄子之后,立刻就开始筹备一次大型巫术仪式。
    借助仪式,一些巫术的效果可以获得大幅度的提升。
    其中,预言学派的巫术,经常采取这种方法,来使过于模糊的预言结果,变得稍稍准确一些。
    而经过多日的准备。
    弥忒德尔终于又一次预言失败!
    没错,正是失败。
    但这结果完全没有令邦妮·惠灵顿感到失望,相反,这正是她想要的!
    因为,这一次的预言,邦妮·惠灵顿指定的目标,是那个书记官的侄子,而且邦妮·惠灵顿请弥忒德尔预言的,是那个书记官的侄子的家乡在哪里!
    这本是个不必预言就可以知道的事情。
    而在一位专精预言学派的大巫师亲自出手,还动用了仪式的情况下,仍旧预言失败!
    神秘不可预言!
    玫瑰女王确信,自己差一点就被误导,那个所谓的剑辉城的贵族巫师,根本就是某些势力放出的烟雾弹。
    弥忒德尔做为施法者,当然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意味着什么。
    她神色复杂地对邦妮·惠灵顿道:“邦妮,有人对你说过吗?你在某些领域,可能具有非同寻常的天赋。”
    玫瑰女王心情很好,玩笑道:“某些领域,预言巫术吗?但我对那并不十分感兴趣。”
    弥忒德尔却轻轻摇头,将自己的羡慕死死按捺在心底,她不能让一个小姑娘看出自己这种可悲的情绪:“不,是神秘系!”
    神秘系巫术,无法通过学习获得。
    只有身具神秘血脉的人,才能领悟。
    而神秘血脉,据说是远古时期的原始巫师们,从神秘道具中抽取神秘力量,融入己身得到的。
    时至今日,神秘道具在森塔提已不多见,仅有的那些也都被人无比珍视,远古的传说,已不可能复现。
    但今时的人们,仍旧渴盼着神秘的力量。
    于是,神秘血脉既会被羡慕,也会被觊觎。
    而邀请他人学习神秘系巫术,无疑便是心怀叵测的明证!
    只是,这样的知识,可不是所有巫师的常识。
    如果弥忒德尔不是里拉尔的被吸纳者,她也不会有机会知道。
    已经连续在两次有关于神秘道具的事情中,出现莫名感应的玫瑰女王,果然对神秘系巫术产生了兴趣。
    她正要追问下去,却有手下前来汇报。
    “邦妮殿下,塔斯的海军,动了!”
    “哦?非常好!‘绞索’回来了吗?”
    “呃……摩根大人还在重岛海湾的外海。”
    邦妮·惠灵顿露出一丝俯视的笑容来,亨利·摩根还在心心念念那个假归来之子吗?
    就让他在梦中畅游吧,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去,再派人,命令他立刻返航!”
    “是!”
    ……
    “大人,邦妮殿下又派人催我们了。”
    重岛海湾外海。
    蔷薇号上。
    亨利·摩根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拖延下去了。
    他们的女王殿下得到消息,塔斯舰队已经上勾,朝着里拉尔人所在的岛礁群扑了过去。
    玫瑰海盗必须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拿下胜利的果实。
    但是!
    那该死的亡魂号,依旧没有出现!
    “该死的混蛋!”
    亨利·摩根暗骂一声。
    “竟然敢耍我,下一次,我一定会亲手把你送进海底喂鱼!”
    事实上,亡魂号久等不至,无论亨利·摩根还是雅各布,都意识到他们上当了。
    一天前,雅各布就曾满怀歉意地对亨利·摩根说过,那个狡猾的小巫师,恐怕是察觉了领航员的问题,毕竟他们已经包围过小巫师一次了。
    这一次,是他雅各布过于自信,没想到敌人竟如此狡猾,还学会放假消息了,以至于错过了追杀缺乏食品和淡水的亡魂号的好机会。
    亨利·摩根当时不甘心,硬是顶着玫瑰女王的催促,又留了一天。
    但,空荡荡的重岛海湾外海,那一丝波澜都不曾掀起的海面,就像是最无情的嘲讽!
    亨利·摩根越不甘心,就越是被深深羞辱!
    “返航!”
    ……
    欧欧欧!
    几只海鸥从远远的天际飞来,绕着亡魂号盘旋鸣叫。
    这景象,斯坦·法拉赫已经至少数百年没有见过了。
    就像他数百年没见过焕然一新的亡魂号一样。
    虽然船体外表的色彩因为岁月的侵蚀,黑灰色难以多做改观。
    但从甲板到船帆,从艉楼到桅杆,全部都被人一丝不苟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全是因为白虹承诺要送每个想要回家的人回家,并且还用“巫术”让没有食、水的船员们活了下来,得到的回报。
    在亡魂号再次接近了陆地,到达了有海鸟出没的海域时,找不到更合适的报答方式的船员们,把亡魂号打扫得干干净净。
    同样的,这艘著名“幽灵船”上的鬼气,也消散一空。
    海鸟如追随寻常海船一般,来到亡魂号的上空。
    但这些并不足以让斯坦·法拉赫的心情好起来。
    因为,他的多年积蓄,全都不属于他了!
    底舱。
    白虹正在把一本本巫术书籍挑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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