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栽花插柳
    “这个,这是大巫师阁下点名要的那些贵族,还有不法商人。”
    克里斯多福·比拉纳匆匆忙忙地从他带着的一只水杯中,倒出来六个男人。
    这些都是距离剑辉城稍有距离的。
    还有几个消息灵通,在得知了剑辉城发生战斗的时候,便立刻潜逃的。
    所以额我略之牙的巫师抓捕他们多用了一些时间。
    直到今天才把人送来。
    原本克里斯多福·比拉纳力争把送俘虏的任务抢到自己手里,为的还是尝试能够面见大巫师。
    假如能够拜大巫师为师的话,一个破额我略之牙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一回,克里斯多福·比拉纳算是梦想成真了,他真的见到了大巫师。
    而且一见就是俩!
    但拜师的事情就别想了!
    雷恩阁下还不知道心情有多不好呢!
    这都不用想。
    正常人谁会在别人不请自来地闯进自己家打一架之后,还能心情好?
    更何况是位大巫师的家。
    说白了,这是没把主人放在眼里!
    克里斯多福眼下只想赶紧走,别被大巫师阁下给迁怒了。
    毕竟,传说中的雷恩大巫师,也不是以脾气好著称的。
    而随着克里斯多福的动作和话语。
    白虹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看起来,克里斯多福不仅没有从刚刚两位大巫师的对话中,琢磨出眼下的星光号上并没有大巫师,而且还更加相信雷恩就在这里了。
    如此也好!
    白虹恰巧可以借助两名大巫师的余威,达到索要巫术知识的目的,估计连借口都可以免了。
    甲板上。
    被倒出来之后滚了一地的六个男人,不一会儿就都恢复了神智。
    他们下意识观察自身处境。
    结果却是除去一艘从未见过的怪异大船,以及来自额我略之牙的上级巫师,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这是因为白虹没有下达解除警戒的命令,所有人便仍旧在各自的岗位上待命。
    当然,这些被抓来的家伙看不到人。
    不意味着小缇香等人看不到他们。
    四指、挂毯很快就认出了麦克道尔男爵的税务官、奴隶商人埃尔扎姆·霍华德和米扬·基努。
    反倒是他们的领主麦克道尔男爵,他们根本不认识。
    此外,处于战斗岗位上待命的埃斯尔则认出了斯密特男爵。
    瞭望岗位上待命的特莱博纳认出了麦克道尔男爵。
    大副先生死死地盯着走私商人加纳。
    “这、这是哪里?巫师大人,我愿意献上供奉赎罪、我愿意赎罪!”
    “对啊,我也愿意赎罪,巫师大人您需要什么,需要多少,我回家之后立刻给您送来!”
    两名男爵似乎还完全不知道剑辉城发生了什么,先是表明愿意破财免灾,接着就开始拉交情。
    毕竟克里斯多福·比拉纳身上穿的巫师袍,很明确地表明了他属于额我略之牙。
    而额我略之牙里的巫师,几乎都能七拐八绕地和剑辉城范围内的贵族扯上或远或近的关系。
    两个男爵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得罪了额我略之牙的巫师,但只要别一上来就被干掉,总是能弥补的。
    相比于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男爵,余下的四个人中,至少有三个都能猜到自己被捉的原因。
    走私商人加纳,两个奴隶贩子,这些人本身都是不法之徒,还跟海上的海盗有着扯不清的关系,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剑辉城的动静。
    星光号炮击议会贵族,那么大的动静,他们早就意识到不妙了。
    如今,他们三个没有求饶,倒不是视死如归了,而是猜到真正能作决定的人,八成不是把他们抓来的额我略之牙的巫师。
    至于仅剩的那位税务官,看起来最是可怜。
    论身份,他不如两个男爵,男爵互相争抢着向巫师讨饶,他可不敢插嘴,只能在一旁陪笑,又怕太过不起眼。
    想和其他三个人凑堆吧,但那三个不法之徒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即便是打过交道的奴隶贩子埃尔扎姆·霍华德,此刻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油滑神情,怎么看怎么凶悍,轻易不敢接近。
    就在这个时候,白虹出现在了甲板上。
    “老师很生气。”
    白虹走到微露疑惑的第二门齿跟前,第一句话就让这位上级巫师诚惶诚恐起来。
    果然,大巫师生气了!
    克里斯多福原本奇怪于白虹的身份,此前与他打交道的都是成名已久的斯坦·法拉赫。
    虽然“尸鬼”并不是巫师,但以他的名气与做为,勉强也可以算是与克里斯多福·比拉纳地位对等。
    白虹则不一样,在克里斯多福的眼中,白虹身上并不具备活泼巫力,换言之也就是还没有成为巫师。
    这是理所当然的。
    白虹与森塔提人成为巫师的方式截然不同,他的体内本就没有任何巫力,别说活泼的,就连惰性巫力都没有。
    克里斯多福要能察觉出白虹同样具备施展巫术的能力,才是奇怪。
    可白虹这样,既不是巫师,也不是什么成名已久的人物,只是个看起来气质出众的少年,出面与自己交涉,未免显得对自己过于不重视了。
    但假如白虹是雷恩大巫师的学徒,而且雷恩大巫师生气了,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克里斯多福连忙对着刚刚白虹走出来的方向行礼。
    白虹不动声色:“不必行礼了,老师已经离开。”
    克里斯多福立刻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实则心里长出一口气,太好了!
    “警戒解除,都过来看看吧,老师说了,这些人你们自己处理!”
    白虹提高嗓音,他倒是不怕其他船员不懂配合。
    首先约瑟夫和约巴尼两个人,分别对船上的两个小团体具有约束力。
    其次,这两个人无论见识还是能力,都是很不错的,不会眼看着白虹说着一些“不正常”的话,还冒冒失失上来喊“船长”。
    果然,随着白虹这一嗓子,早已经看着甲板这的情况,心痒痒的众人,纷纷涌了出来。
    众船工的岗位都在船舱内,主要负责损管,维修可能出现的设备、船体损坏,此外就是加工各种原材料,制造成武器弹药。
    他们用的机械设备在白虹眼中都很原始,全靠白虹把巫术拆了,从而提高机械的精度和效率。
    像什么轧、卷、铸、车、铣、磨、冲、焊之类的加工工具,森塔提都已经出现了原始萌芽,有一些约巴尼的修长剑鱼已经在使用,有一些则是听说过没见过。
    白虹为了让自己的星光号不至于开火两分钟歇气一整年,专门把这些东西都给搞了出来,交给船工们使用。
    此时,一双双手,扒在舱门边,个个都只露一双眼睛。
    “看,那个大胖子,真胖啊!他就是水手长和大副先生他们遇到的那个奴隶贩子吧!”
    “应该是!还是船长大人厉害呀!”
    “嘘,别胡说!忘记约巴尼老爹的话了吗?”
    “怕什么,咱们离得这么远。”
    话音未落,一只巴掌已经落在说话的船工脑袋上。
    “小穆勒,讨打吗?离这么远,对于巫师来说,这有多远?看热闹就看热闹,把嘴给我闭紧了!”
    约巴尼。
    小穆勒不敢还嘴,眼巴巴看向已经汇聚到一处的约瑟夫一众人。
    这时,领航员沃特先生也在最上面的位置伸出半个脑袋。
    “这些人,也会被杀死吗?”
    沃特一直以来生活水准都是不错的,对于贵族和曾经的生活并不反对。
    但特莱博纳一行人回家的遭遇,小缇香、埃斯尔回家的遭遇,船上没有人不知道。
    归根结底,每个人都知道那些事是贵族们造成的。
    就连约巴尼的修长剑鱼,也是因为贵族而陷入极大的困境。
    对贵族的不信任与愤恨,在此时的星光号上就是正确。
    “呃……”克里斯多福·比拉纳眼见气氛不对,当即告辞:“既然大巫师阁下心情不佳,我这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
    白虹摆着臭脸留人,一副被训斥了而不开心的样子。
    “老师离开前,要求我们全部都要在他回来前完成巫力唤醒,但是以往都是老师亲自教导,我们现在想要自学也没办法,不知道额我略之牙能否给与帮助?”
    克里斯多福一听,想都没想:“这个简单,不知道都需要什么?”
    那还用问?
    当然是什么都需要!
    巫术符文学不必说,这是一切的基础。
    此外,巫力学、状能学、技艺辨识学、巫体学,这是一切巫师在学徒阶段必须掌握的知识。
    而后,才会有诸如塑能系、咒法系、附魔系等等不同系别、学派的巫术专精知识选择。
    假如有了这些,白虹能做的可就不只是拆些次级巫术了!
    克里斯多福·比拉纳对这一要求果然没有疑心。
    满口答应下来。
    反正都是些入门级别的巫术知识而已,额我略之牙根本不缺。
    而他并不想留下来旁观那群贵族和不法商人被杀,答应之后急急忙忙就走了。
    克里斯多福·比拉纳一走,白虹立刻开启了“巫力禁止”。
    不为别的,就为了防止再有哪位巫师闲着没事儿干,在星光号这里留下点什么监视类的巫术。
    虽说杀几个贵族之类的事情不算什么,但接下来,随着船员们必然会与白虹产生的交流,白虹的身份可能会暴露,绝再让更多人随随便便知道了。
    直到这时候,两位男爵才反应过来,他们被丢下了!
    而此刻围着他们,用十分不善的眼神盯着他们的众船员,更是让他们察觉不妙。
    “是你们!”
    忽然,麦克道尔男爵的税务官,认出了特莱博纳等人。
    这还是因为他们如今都穿着白虹让人做的“船员制服”,蓝白色的制服,利索又合身,而且一看就知道面料不凡——额我略之牙可不敢用随便什么东西搪塞大巫师。
    出身于长滩村的水手长、四指和挂毯,都穿着制服,一时间变了样子,和他们在村里时完全不同。
    税务官因此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但随着时间推移,再加上双方眼神交汇,税务官终于还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很快,税务官就把水手长三人的身份嚷嚷了出来。
    麦克道尔男爵一听,立刻双眼放光:“你们三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我放开!”
    四指和挂毯顿时有些不自在,但他们看水手长一言不发且一动不动,便也不动。
    麦克道尔男爵见状大怒:“你们聋了吗?我是你们的领主,你们还不快放开我,再赶快向这里的巫师大人求情!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呵!”水手长终于发出了不屑的冷笑:“说说看,你能怎么饶不了我们?”
    麦克道尔男爵也不是傻子,哪还看不出水手长是有恃无恐,但在他心中,自己封地内的居民就都是完全属于他的,水手长这种态度完全不可饶恕。
    “混蛋!等着吧,等我向巫师大人求得了原谅,我就会请巫师大人把你们赐还给我,然后把你们还有你们全家,通通吊死!”
    一旁的税务官也狐假虎威:“没错,统统吊死!你们现在赶快给我们求情去,放开我们,到时候男爵大人才会宽恕你们!”
    特莱博纳已经没兴趣理会之前直接迫害他们的税务官,也没兴趣理会那活在梦里的男爵。
    他转头看向白虹。
    而白虹,则在仔细审视了六个俘虏之后,转头问等在自己身后的众人:“就是他们吗?看看有没有抓错的。”
    “没错,就是他们!”
    “船长大人,我们该怎么惩罚他们?”
    众人纷纷开口确认。
    白虹点头:“怎样惩罚,这个决定权我会交给你们自己,现在我想问的是,约瑟夫、小缇香,你们想明白了吗?你们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小缇香仍旧很迷茫,宽泛来说,眼前这些人都没有参与到残害他的家人的恶行中。
    但是,小缇香又能够对其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似乎只需要调换一下,他自己就可以是水手长特莱博纳、四指、挂毯,只因为做事努力而获得了一枚金币,就在领主的漠视下,被依仗领主权威的税务官迫害。
    他也可以是埃斯尔,因为领主年复一年的重税而不得不离开家乡,当一场灾害发生,家乡便可能永远不再。
    小缇香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也想不出自己应当期盼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如果一定要他说,那或许就是一个所有人,都能如船长先生一般的世界吧!
    相比小缇香,约瑟夫则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坚持。
    “我想要一个没有贵族的世界!”
    约瑟夫踏前一步。
    “正是有了这些贵族,他们要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杀了他们!”
    麦克道尔男爵和斯密特男爵不由自主一缩脖子。
    税务官也没了狗仗人势的本钱。
    只是另外三个不法之徒,却似看到了一丝希望:“我们不是贵族!”
    大副先生冷笑一声,戟指怒喝:“没错,你们与贵族勾结,替他们践踏律法、为非作歹,你们就是贵族养的恶狗,也该杀!”
    “啪啪啪!”
    白虹鼓起掌来。
    “说得好!”
    不过,还不够好。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白虹身上。
    “贵族,是该杀,但贵族都杀光了呢?会不会有新的贵族?贵族为什么会出现?他们是自己出现的,还是因为什么力量的推动才出现的?”
    白虹提出问题,这些问题,不能以蓝星的历史作为参鉴,两个世界本就是不同的,死板硬套只会犯下错误。
    而要回答这些问题,白虹自认自己还不够格,他对森塔提的认知远远不足。
    有资格回答的,只有船上的这些人。
    只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特莱博纳欲言又止。
    埃斯尔连连叹气。
    就连扒着舱门的约巴尼、沃特先生和船工们也纷纷低头。
    最终,还是大副先生:“是巫师,巫师需要贵族!”
    这个答案并不让人意外,但让人绝望。
    他们可以凭借着贯日船长的庇护,向几个贵族复仇,但还能喊出与巫师为敌的话来不成?
    更何况!
    贯日船长自己不就是巫师吗?
    “是巫师,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叹气?要低头?”
    白虹从每个人面前踱步走过。
    “贵族是巫师的恶犬,不法之徒是贵族的恶犬。消灭了贵族,换个名字就是了,他们可以叫‘高人一等族’、可以叫‘欺压他人族’,随便叫什么,从根本上,他们是不公平的产物,他们人为制造出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平等、不公平,你们怎么办?”
    小缇香开口回答:“那就只有消灭巫师,但我们不是巫师的对手,更何况,巫师中还有贯日先生您这样的好人!”
    白虹笑了:“没错,巫师中有好人,贵族中也有好人,但这不妨碍消灭贵族,也不妨碍改造巫师!”
    巫师,这在森塔提代表着绝对的先进。
    即便与基石体系比较起来,在森塔提的世界之内,巫术也未必就会落于下风。
    所以,在白虹看来,巫师作为一种掌握了最先进力量的群体,对于当下的森塔提人来说,只能改造,而不可能消灭。
    至于改造办法。
    约瑟夫依然迫不及待地发问:“改造巫师?我们该怎么做!”
    白虹道:“就从成为巫师开始做!只要你们在成为巫师后,不曾忘记自己的遭遇,能够坚守要带给世界公平的愿望,当如你们一般的巫师越来越多,直到成为巫师中的大多数,改造就成功了!”
    没有了最先进力量的支持,别管是什么族,他都不可能存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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