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回头看了一眼阮一峰。
    他又扎起了花灯,并说:“待会儿把灯挂树上,你放心,爹一定把你的灯挂得最高。”
    “你想见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你的灯,他就循着灯来找你啦。”
    爹笑得很开心,笑容灿烂得好似阳光都照在他脸上一样。
    阮玉站到了窗边,探着身子往外看。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街上到处悬挂彩灯,行人结伴游灯河,热闹非凡。
    她家门口突兀多了一棵参天大树,树梢上,正挂了一盏紫灯。烛火穿透紫色的轻纱洒落,让阮玉的一身衣服都变成了黯淡的紫。
    不知不觉,她就已经坐在了二楼的窗户上,手里也提了一盏兔子灯。
    那灯扎得栩栩如生,就好像她手里提着一只真的兔子一样。灯火的光芒被封在兔子身体里,唯有一双眼睛是出口,往外散出幽幽的红芒。
    楼外街道的尽头,那些行人的身影逐渐模糊,唯有灯火绚烂,蜿蜒成河。
    莫问,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出现在了灯河的尽头。
    火光映衬之下,那张脸藏在明与暗,光与影中间,俊美之中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有一种勾魂夺魄的美。
    阮玉就想从窗户跳下去,这里是二楼,高度对她来说不成问题,更何况,她清楚这是做梦,梦里么,她飞檐走壁都可以,跳个窗不算什么。
    刚有动作,身后就传来爹爹的声音,“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一点儿,等他来找你嘛。”
    那声音里含着笑意,然而阮玉头也没回,自言自语:“梦到老爹说话不正常,他是不是遇上事儿了?”
    她爹才不会说矜持不矜持的话呢,只会说:“快去快去,我家养的猪都会拱白菜啦!”
    他们这些跑江湖的,矜持点儿,生意都没了好么。
    毕竟骗子那么多,傻子有点儿不够用。
    阮玉从窗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手里提着的兔子灯也完好无损。她朝着街巷尽头过去,跑着跑着,便觉得明明一眼能看到头的路变得无比漫长,她好似在原地打转,怎么都走不到莫问的面前。
    梦境不受控制的时候有,但阮玉遇到的次数并不算多,此刻跑了许久也没能跑到莫问跟前,她好似听到爹在身后说:“叫你在原地等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身体好似在后退,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即将重回小楼。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原地等着吧,在窗边等着,莫问就会过来,阮玉眼神有瞬间迷茫,不过下一刻,她就身体绷紧,并且原地跺了下脚。
    我都等了多少天了,他都不入梦。
    等等等,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
    跑不过去,那我用飞的好了,阮玉运转体内灵气,施展起了最近学的法术,身轻如燕地往前飘出好几丈,瞬间拉近了距离。
    她还懊恼地拍了下脑门,怎么学的法术都忘了用呢,等会儿见着莫问,该不会又把合修的功法给忘了吧。不行,现在就在脑子里背一遍。
    她心无旁骛地背功法口诀,完全不受外界任何影响,于是这次很快,阮玉就来到了莫问面前。
    ……
    逢岁晚知道阮玉做梦了。
    他能感觉到,阮玉在思念莫问,他也清楚,如果莫问一直不出现,阮玉的情绪会受到影响,就像是上次那样,她不开心,魇气就会伺机而动。
    他出现在了这个梦境的边缘,却一直没有进入其中。
    因为,逢岁晚对这个梦,有发自内心的不喜、厌恶、以及……
    微微恐慌。
    他无法保持冷静。而跟魇气绞缠在一起的他都无法冷静的话,进入梦境的后果,逢岁晚不敢想象。
    那个梦里,有漆黑的夜空,也有长明的灯火。
    明明没有多大的联系,可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天星州的那个夜晚。
    到处都是火光,城池里的灯火,宛如漫天繁星。
    一袭紫裙的傅紫衣轻轻转动油纸伞,说:“咦,还有活人?”
    回忆起那个画面,逢岁晚就觉得心口一阵钝痛,他浑身绷紧,藏在元神里的青萍剑都蠢蠢欲动。
    他想拔剑!
    不计一切后果的拔剑,斩向傅紫衣!
    也就在这时,逢岁晚就感觉腰身一紧。
    他看到梦境里,阮玉抱住了她自己梦到的那个莫问的腰。
    明明抱的是梦中人,可逢岁晚却有一种感觉,她的双手仿佛也缠在了自己腰上,将他,和他即将出鞘的杀意都给紧紧锁住了。
    杀意虽然消失,一股酸涩却在心中蔓延开,哪怕阮玉抱的就是她想象出来的自己,此刻的逢岁晚也觉得那场景十分碍眼。
    他属于执道圣君的理智瞬间被击溃,而理智消失后,情感则占据上风,于是,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跨入梦中,身影跟阮玉梦到的莫问重叠,并将其直接取代。
    等入了梦,逢岁晚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发现,阮玉的衣服是幽幽的紫,她手里,还提着一盏栩栩如生的兔子灯。
    傅紫衣初次露面的时候,因为她在拘魂,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青伞。而后,拘魂结束,她怀中,抱着的就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眼前的阮玉一袭紫衣站在灯火摇曳的夜里,手里还提着一盏兔子灯,若他刚刚没有控制住直接拔剑,会不会,把阮玉当成了傅紫衣?
    阮玉的这个梦,因为她本身情绪低落的原因,一开始就被魇气所侵染,而这一次的魇气,仿佛变得聪明了许多,并没有直接出现那些恐怖的东西,而是将他心中潜藏的仇恨,跟阮玉的梦境结合在了一起。
    逢岁晚的心剧烈跳动,噗通噗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就显得格外的清晰了。阮玉听到他的心跳,把头抬起来说:“你心跳好快哦。”
    阮玉:“你很紧张?”
    她笑起来的时候,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阴影好似被强光照射,再也无处藏匿,纷纷尖叫着退去。
    阮玉:“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她松开环抱莫问的手,说:“花朝节了,我们去游河,赏灯呀。”
    周围又有了行人,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然而,逢岁晚不喜欢夜晚,更不喜欢夜晚的灯火,他身体很僵硬,被阮玉拽着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宛如一个没有神智的机关人。
    他的不喜和厌恶都藏在内心深处,面上并没有任何显露。这是阮玉的梦,他怕魇气污染这个梦境,从而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比如……
    她被困梦中。
    只是走在前面的阮玉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过头,认真地问:“莫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游灯河?”
    她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对面地站在莫问面前,说:“你怕黑吗?”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是盛满阳光的湖泊,叫人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逢岁晚没有撒谎,他轻声回答:“有一点儿吧。”或许,他这么回答,阮玉作为梦主,就能让夜晚快点儿过去,用晨光代替这些灯火?
    没想到阮玉竟然笑了,说:“不怕,我保护你。”
    她将胳膊肘抬起,笑眯眯地道:“要不,你搂紧一点儿,靠我身上?”
    逢岁晚:……
    你就是逮着机会就占便宜呢,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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