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那是顾辞唯一的朋友、伙伴、哥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当然,这是谢绛自己认为的,毕竟,按着各大世家说不清理还乱的庞大亲友关系网来说,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是需要规规矩矩向顾辞行礼,恭敬称呼一声“小叔”的。
    要说谁最了解顾辞,谢绛当仁不让。
    四年前的顾辞,不是这样的,他还是帝都风头最盛的天才少年,上阵杀得了敌,文坛赋得了诗,长公主府也是帝都贵妇圈中最佳的联姻对象,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孩的,不管够不够得上,肖想一二总是有的。
    那些年的顾辞,手里的折扇就是此刻谢绛手中的那把,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题字、没有作画,即便顾辞自己便擅长诗画,却半个字都没有落在这把折扇上。
    闲暇无聊倒也问过,这位爷言简意赅,“我家小丫头不喜欢。”口气娇宠极了,也得意极了。
    他家有什么小丫头?彼时他还住在傅府,院中伺候的都是男丁,平日里也从未见过他跟哪个姑娘有所接触,谢绛自是不信。
    一直到四年前,顾辞昏迷数月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她呢?”
    彼时为他诊治的,是帝都后山有名的青冥大师,大师闻言面色微变,将人通通遣了出去,之后谢绛再问,顾辞直截了当说他听错了,哪有什么他。
    不要脸得很。
    是以这些年,谢绛使劲了浑身解数,也没有打探到那个他是谁,甚至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如今再回首,基本可以确定,那个小丫头,便是时欢,时家嫡女,太子妃。
    他看向被要回去的那把折扇,已经了然,“时欢送的?倒是……颇费一番心思。”
    白色扇面,看着其貌不扬,入手却冰凉,刀剑砍不破,大火烧不坏,取自天蚕丝织就,而扇骨取自大成极北雪域里才有的稀有矿石,经九九八十一次淬炼,再由经验老到的铁匠轮番上阵成千上万次地锤炼而成……
    一把看起来不过是小贩手中十文钱的白面折扇,殊不知背后耗费多少心力人力财力,几乎是为顾辞量身打造的杀人利器——公子如玉,端方温雅,杀人于无形。
    “只是,这条道儿不好走。毕竟她怎么说也是皇家认定的儿媳。”
    谢绛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左右时欢不是还没成太子妃么,既然还未大婚,那男未婚女未嫁的,窈窕淑女公子好逑,不是很正常?凭啥就要为你老顾家留着?
    只是,前路难行是真的。
    顾辞把玩着手中折扇,想起方才那丫头仓皇逃离的样子,幽幽叹了口气,“今日以后怕是更不好走了。方才喝多了,无意识唤了她的小名,似乎是吓到她了……”
    谢绛……
    无意识?我信了你的鬼!小爷我灌了你多少酒也没见你无意识透露一星半点八卦内幕给我!
    ……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夜。
    时欢睡得不安稳,时睡时醒,迷迷糊糊间都是那一声声的“欢欢”,或纵容、或无奈,或绝望或悲戚。
    以至于醒来时,只觉得这一觉漫长地……仿若隔世。
    她一上午都有些精神不济,原打算制的香料也是没有半分头绪,午时放了晴,便打算去郊外转转,却在门口遇到了同样打算出门的时锦绣。
    “长姐出门呢?”时锦绣一身鹅黄长裙,浅笑盈盈打着招呼,仿若之前的不愉快半点不存在,“今日老师有事,学堂一早就散学了,长姐去哪里,一道儿啊?”
    时欢不愿,却也没开口拒绝。
    她们之间本就不算熟络,经过那日耳坠事件之后怕是更加的离心。正要寻了理由拒绝,时锦绣已经温温软软地开口说道,“长姐,上回是我不对。那日后同学们都不理我了,我知道错了……很快你们就要回帝都了,再相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今日你就允许我一道跟着去吧。”
    时锦绣长相只能算普通,但一双眼睛却生地极好,浅浅一笑间,媚态天成。
    时欢点了点头,没拒绝。
    终究是同源的血脉,心中虽不喜,却也做不到冷眼相对,何况,对方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地认了错。
    当下,面色不咸不淡的应了。
    时欢平素最是温缓性子好,从不轻易对人冷眼,今日这表情,已然是疏离了许多。不过时锦绣仿若未觉,上了马车就格外熟络了起来,几下挪到时欢身侧坐了,笑嘻嘻地问,“长姐是去哪里?之前听说东城门外河面上多了许多画舫,一直想去却未曾去过来着,要不,咱去瞅瞅?”
    彼时和顾辞喝茶时候看到的画舫?
    她点头,应好。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时锦绣似乎很是开心,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从别处听来的关于画舫的趣事,时欢只端着茶盏敛着眉眼含笑听着,并不如何接话,时锦绣也半点不在意。
    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
    画舫甲板上的姑娘见了时锦绣,纷纷打招呼,热络又熟稔,因着不认识时欢,便也多了两分陌生的疏离感。
    含烟蹙眉,低声对时欢抱怨,“这三小姐真真儿没几句真话,还说未曾来过,奴婢瞧着却是个熟客呢。”
    可不。
    “无妨,即便她使些不上道的幺蛾子,自己小心些便是。”时欢不甚在意,时锦绣脑子不大灵光,很多时候都自作聪明得很,尽做一些杀敌五十自损一万的事情。
    说白了,不入流。
    时锦绣半点不知这主仆俩的想法,她很是热络地向人介绍时欢,“这位是我长姐,你们可要好生招待。”
    “妾身今早起身就听喜鹊叫唤,想着今日定有贵客临门,没想到竟是时家大小姐来了。”一身浅紫广袖流仙的女子从里头出来,眉眼细腻,带这些江南婉约,看着有些年纪了,风韵却极好,恰到好处的热情,多一分嫌过,少一分嫌冷。
    瞧着,倒是个妙人。
    时欢含笑,微微低头,她不曾来过画舫,不知这里该用何种称呼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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