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溟淡金,层云素白,一轮神阳中分古界,金白二色分明,恍若一幅风致古卷。
    神山大川譬如脉络,灵湖泉流比似嵌珠,一簇簇混沌瀑布自九重天阙落下, 光泽五彩,泛着奇异的曦光,云霞如画,恍若仙境。
    不过对于夏九幽而言,再美丽的风景也不能让她侧目,一如点绛唇·蹴罢秋千所写的那样:
    和羞走,倚门回首, 却把青梅嗅。
    少女芳心初动,然而表面上却冷若冰霜,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一双黑色眸子凝视着云霞,小声地和身边人神念传音道:“师尊,我和他没什么,我也不想嫁人。”
    盖九幽眸光深邃,点了点头,轻笑道:“既然幽儿不愿,等会我会和皇主言明。”
    “那......”夏九幽怯怯地看了前方的修长人影,语气略有松动,道:“那不死药怎么办?苏皇主重礼相赠,我们如何偿还......”
    病老人大有深意地看了小徒儿一眼,故作冷淡地说道:“你以为青莲皇主是个糊涂人吗?我和他各取所需,何须偿还!”
    “哦......”
    夏九幽讷讷地吱了一声,莫名觉得有些小委屈,琼鼻一酸, 脸上嫣红散去, 心中生出了几分悔意,嘟着小嘴, 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盖九幽摇了摇头,终究还是疼爱这个小徒儿,道:“不说玩笑话了,幽儿,你觉得他怎么样?”
    此时白衣少女内心正在挣扎着如何开口,听到师尊的话语后,她脸色微变,心中波澜渐消。低下嗪首,细声道:“全凭师尊安排!”
    “你啊你!”盖九幽叹了口气,沉声道:“你连他真名都不知道,却陷入其中,倘若那人不是青莲皇主,而是大恶之人,你让师尊如何自处?”
    “师尊,曹宫,苏皇主不是恶人,您曾经教过我, 鉴人当论事, 勿感其言。他做的那些事有目共睹,五域之内, 哪方势力不把他当成座上宾,北域修士谁称颂其品德。我不傻,知道别人对我好还是坏。”
    这一次,夏九幽没有遮掩心迹,将自己所知所想全部说了出来,一双星眸泛着异彩,余光注视着苏羽的身影。
    “你这种要强的性子。”病老人俯瞰着此界山河,眼中道轨流转,看起来无比深邃,道:“他是狠人一脉,虽然只是支脉。而且他有妻子家眷。
    “这些,你知道吗?昔日中州事变,九幽、大夏皇主失踪,所为者就是他。你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如何能看清一个人!”
    听到这些隐秘,夏九幽粉唇微张,很是惊讶,不过她思量片刻,还是选择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不管他的过往,我只知道他拿出了不死神药,这一件事足以说明他的本心。倘若是大恶之人,师尊也不可能跟他过来。”
    话语之间,少女目光明亮,眸子中泛着一缕缕青光,宛若最璀璨的星辰,心境显露无疑。
    看着自己弟子眼中的光芒,盖九幽微微颔首,有些欣慰,也有些内疚。
    诸多琐事,其实都是因他的寿元而起,夏九幽之所以侧目于苏羽,也是因为不死药液......
    此时仙雾涌动,神药谷近在眼前,苏羽一步迈出,道莲纷呈,一条紫金神道贯穿薄雾,进入了此界核心之地。
    仙谷内神辉横陈,瑞气万道,彩霞与曦光同映,凰血木和麒兰树次第排列,朱紫相间,花瓣飘舞,流转着瑰丽的光芒。
    放眼望去,郁郁苍苍,姹紫嫣红,但凡灵植尽皆璀璨,流光溢彩,喷薄出瑞霞与光雨,异常的神圣与绚烂,各种光影与花雨飞舞,勾勒成奇景。
    小径通幽,有紫光玉髓铺就而成,上面雕饰着一些古史秘闻之影,壁画中有的部分很模糊,看起来很不真实,只能略微感受到一丝仙道气韵。
    有的部分很真实,例如仙灵之影,看起来栩栩如生,仿佛那位刻师亲眼目睹过那些仙域生灵。
    紫玉石板中,有紫气麒麟踏空而行,吼动九天,下方神魔喋血,尸骸如山,一片乱古之景......
    有赤金真凰震翼盘旋,垂落五彩,翎羽如刀,搏杀仙王,然后被一根黄金长枪贯穿凰首,埋骨于混沌中。
    有五爪真龙御役风云,战于边荒,力战群敌,然而寡不敌众,身死道消,晶莹的龙血洒遍古界,只有一只残缺的真龙角坠落,葬下了所有。
    还有一根模糊的草,生有九叶,挥出万古剑气,刹那间斩尽日月星辰,弹指间天翻地覆,然而有四道仙魔之影在侧,共同镇杀了这位仙道生灵,
    药园寂静,苏羽神色淡然,于前方引路,这些壁画并不是真实的古史,而是他自己幻化出来的景象,所以看起来很模糊。
    白衣少女并未看出什么,只是觉得这些壁画蕴含了某种道韵,看起来很不凡。
    盖九幽则不同,他感悟出了玉刻的不凡之处,那些仙灵之影和此界天劫化生出来的仙灵很不同,有一种特殊的神韵流转,看起来很出尘。
    而最后那副“九叶剑草”图,那种剑气极为凌厉,让他有些侧目......
    一路上奇花盛开,瑶草铺地,仙雾涌动,不过膝高,还有一缕悠长的神药香气,在此间弥漫,行走在此间,仿佛登临了人间仙境,让人飘然若仙,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紫玉小道并没有多长,踏着白雾药香,一方墨金阴阳图烙印在虚空中,流转着千万缕神芒,散发出一丝丝开天辟地的原初之气,让人敬畏不已。
    下一刻,墨金神图轮转,仙光璀璨,霞光漫天,混沌气汹涌而出,一道倩影从金芒中走出。
    “殿下!”
    少女一席白裙,淡金色的长发垂落足间,亭亭玉立,明眸贝齿,粉唇晶莹,肌肤白皙,宛如世间上最晶莹的玉石,周身缭绕着瑞气,看起来很出尘。
    苏羽微微颔首,一边开启混沌门,一边轻语道:“妙依不在吗?”
    “宫主往西灵泉去了!”玉龙眸光流转着青芒,莲步微移,侍立在苏羽身后,柔和地说道。
    她所说的西灵泉,是此界的一处澄净之泉,西漠佛女——觉有情被苏羽镇压在那里。
    “西灵泉,到底还是和佛门有缘吗?”苏羽嘴唇微勾,露出淡笑,觉得有些意思。
    在原本时间线中,安妙依便是拜入了西漠,然而由于叶凡赠予的青铜灯,她受困于释迦摩尼和阿弥陀佛的道法之争,修路坎坷,最终更是因为古佛法身闯仙路,死在了西漠大劫中。
    不过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他会护住她,会给她想要的一切,就算她想修佛法,哪怕苏羽打上灵山,也会为她取来古佛帝经......
    此时光影凌乱,阴阳二气氤氲蒸腾,逐渐消散,五行剥落,一缕缕混沌气交织而成,在墨金图上游离,仙霭沉沉,光户大开。
    “盖老,请!”
    苏羽神色如常,主动落在了盖九幽身后,执晚辈礼节。
    这让玉龙有些惊讶,对这位平平无奇的病老人有些猜测,能让斩道境的古皇子行礼,肯定是人族圣人。
    此时苏羽的传音落在她耳中,告知了盖九幽的身份,让天青玉龙心中悸然,愈发肃穆。
    任谁都想不到,一个头发花白,眉目间死气毕露的老人,竟然是一位巅峰准帝。
    “老朽厚颜了。”病老人看了苏羽一眼,没有过多推辞。
    苏羽轻笑,温声道:“相信此行不会让前辈失望!”
    “两株不死药而已,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吗?”盖九幽思绪纷扬,表面却不动声色。
    他喘了两口粗气,咳嗽两声,脸色愈发晦暗,看起来马上要化道的样子,在徒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迈步,走进了光门中。
    苏羽屈指一点,划来一片仙雾,波光泛起,涟漪掠过,无数精气凝练成一块淡金色的神药源,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道气流转,散发着沧桑的气息。
    “这段时日辛苦了!”
    将神术玉简递给玉柔后,苏羽柔声宽慰一番,然后步入了神药园圃中。
    “这是,九秘道图!”
    金发少女抚摸着源简,心中很惊讶,然后取出一方紫玉魔罐,和安妙依传音,告知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园圃内药香浓郁,仙雾缭绕,浓郁的生命精气迷弥漫,近乎要液化了,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这片地域上,像是降下了一场晶莹的光雨,散发着本源天地精气的气息。
    盖九幽踏入此地后,眸光绽放出精芒,周身仙凰纹络游离,赤霞缭绕,将落在他身上的光雨吸收,而且浑身毛孔都舒张,四肢百骸都在渴望着长生精气。
    这些生命精气很不凡,蕴含了部分不朽物质,可以为修士延续寿元!
    “啊,师尊,那是菩提仙树,这里居然也有一株!”白衣少女也被震撼了,一只玉手轻指,难以置信地看着仙雾中的一株翠绿古树。
    光晕流转,曦霞浮动,一株苍翠欲滴的菩提树露出身影,叶片晶莹,宛如青玉,摇曳出一缕清风,让人神魂空灵,整个元神仿佛被洗涤了一遍,愈发纯粹无瑕。
    “并不是菩提仙树,是不死药的树蜕,而且......”
    盖九幽白发披散,眸子深邃而澄澈,整个人说不出的沧桑,被真凰纹络缭绕着,散发着生气,不过他眉心处的黑气仍在。
    他眸子开阖间,生死之道凝结合一,散发着丝丝缕缕的仙光,眼眶中道纹流转,真正展露出准帝级的神通,一眼看穿了菩提树的虚实。
    “这株神树本源有缺,和西漠那一株有些差距。”病老人目光深邃,注视着那株青玉仙树,发出一声叹息,有感于神药瑕疵。
    “昔日我得到这株树蜕的时候,它已经濒临消亡,只有几片菩提叶尚在,之后虽以帝器封禁,神泉浇灌,但是依旧无法挽救其本源,定局难以更改,这是天数使然。”
    苏羽青丝披散,从混沌雾霭中走出,道出了菩提树的缘由。
    他虽然没有见过西漠须弥山那株菩提树,但是觉有情手中有一根菩提树枝,两相比较,他这株菩提树差了一筹,只有半仙药的八成神韵。
    而这还是建立在神泉浇灌的前提下,西漠那一株菩提树蜕所用的灵泉远不如他的神泉池。
    听着苏羽的明似谦虚,实际吹嘘的话语,盖九幽督了他一眼,神色莫名,也就是他现在老了,精力不足。
    倘若昔日帝路争雄,有这种狗大户在,他绝对要争夺一番!
    八千年的星空古路,他走到帝关尽头,别说不死仙药,他连半神药都没见到过。
    其实这种说法也不对,某种意义上来说,半神药比不死药更为稀少,需要各种机缘巧合才能形成,并不是每次都会出现。
    不然近千万年来,也不会只有西漠菩提树、瑶池蟠桃树两株半神药。
    “半神药的出现很难得,荒古前时间,阿弥陀佛曾经实验过,然而耗费诸多心力,也只诞生了唯一一株半神树,其余树蜕尽皆枯死。”
    盖九幽消散了生死法目,然而惊鸿一掠的准帝气息仍旧让苏羽一阵心悸,然后便是一阵庆幸。
    也就是遮天界特殊,禁区至尊蛰伏,而盖九幽这位当世最强者对待后辈很温和,苏羽可以毫无顾忌地展露自己的天资、气运,不必担心对方心生贪念,也无需顾忌其他人觊觎。
    倘若是完美纪元,仙殿残仙、剑谷残仙、金家金太君,风家老祖一众阴间高层在,想出头很艰难,必须向那些长生世家诚服。
    即使大长老看好也没有多大作用,因为孟天正最看重的是九天,为了九天十地,即使弟子含冤,被金太君送入异域,他也只能忍下来。
    如果苏羽穿越的是完美纪元,最好的方法就是吃上禁区软饭,背靠一位禁区之主,这样才能顺利崛起。
    不然乱古纪元真的太艰难了,内忧外患,想要在那种环境成仙,简直就是奢望......
    压下心中思绪,苏羽思索着盖九幽的话语,有些困惑,揖礼道:“瑶池圣地也有一株半神树,难道其中也有特殊之处。”
    “这其中的因果我也不清楚,按道理来说,这是大帝都难以做成的事情,瑶池之事的确神异。”盖九幽摇了摇头,他虽然知晓众多古史,但是瑶池圣地很特殊,他接触的不多。
    沉默了片刻,盖九幽迟疑地说道:“当年瑶池应该动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所以才种活了蟠桃不死药的果核,不然绝无成功的可能。
    “妖皇曾经拥有过蟠桃不死药,也尝试过种植不死药子株,但是失败了。”
    “这......”苏羽有些愕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因果。
    既然诸多限制,他当初是如何让菩提树蜕活下来的呢?
    是气运使然?还是由于自身的某些特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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