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被武胜男的话弄的有点不知所措,本就不善言辞的他瞬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没办法,搞不清状况的他,只能再一次沉默以对,当起了鸵鸟。
    杜衡很郁闷,但是朱敏妍却是非常的烦躁。
    尤其是每天看着爸爸像个‘皮条客’一样,给所有凡是有闺女, 而且到了适婚年龄的亲戚朋友家打电话时,心里的烦躁更甚。
    眼看再过两天,又要背起行囊远赴他乡求学,烦躁的她却连行李都不想收拾。
    终于,听着堂屋里爸爸,再一次开始打听对方女儿家的事情,朱敏妍忍不住了,冲出去抢过朱梵重手里的手机,挂断后直接扔到一边,然后又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整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直到女儿出去,朱梵重还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直到外面传来“啪”的一声关门声,朱梵重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丫头被惯坏了,你有时间说说你女儿。”朱梵重拿起电话准备重新拨过去,顺便还唠叨了一句身边的自己媳妇。
    朱梵重媳妇是个老实巴交的妇人,但是作为女性,作为妈妈,她很清楚女儿是为了什么,“你怎么不去说, 她也是你的女儿。还有啊, 你就不能等女儿走了再打这种电话吗?”
    朱梵重刚要拨出电话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后便收起了手机,“我就是要当着她的面打, 让她听见, 最好是见到杜医生订婚后再走最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要这么做,就是要让她死心,好好的去念书。”
    朱梵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起来的房门,然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告诉了媳妇自己的想法。
    朱梵重媳妇也是第一次知道,朱梵重这么积极的给杜衡介绍对象,不光是为了报恩,他还想断了自己女儿的念想。
    妈妈心疼女儿,听到朱梵重的话,她变得忧心忡忡,“可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伤着女儿了,毕竟女儿现在也大了,谈对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谈对象我不反对,但是和杜医生不行。”
    “为什么啊,我觉得杜医生挺好的啊。人家工作稳定,收入也高, 家里还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为什么不行啊?”
    朱梵重的脸黑了, 他没想到自己媳妇居然是支持女儿的,“你想想,妍妍现在才大二,要是他们两个谈对象,哪怕毕业就结婚,那也得两年半的时间,这两年半一个在首都,一个在金州,中间的意外太多了。
    而且杜医生今年都三十了,他还能等妍妍毕业再结婚?还有啊,他比妍妍大10岁呢,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这不得说我们攀高枝不要脸吗,咱们家以后在这村里村外的还怎么抬得起头?”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嫌弃杜衡年龄大,不过朱梵重媳妇一听也是,自己结婚早,二十就有了孩子。
    现在杜衡比自己女儿大十岁,自己又比杜衡大十岁,这传出去不像话啊。
    “那。。。那现在怎么办?你继续打电话?”
    听着自己媳妇不过脑子的话,朱梵重瞪了一眼自己媳妇,“还打什么打,都到这份上了,直接说破算了,闺女现在也是大学生了,肯定能理解我们的。
    你去和姑娘说说,要是能说通最好,说不通你就叫出来,我给她说。”
    话是这么说,朱梵重心里却也烦的不行,伸手就摸出了一根烟点上。
    朱梵重媳妇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朱梵重,但是见朱梵重不为所动的模样,只能叹口气,去了女儿的屋子,和女儿朱敏妍好好聊聊。
    堂屋的朱梵重一连抽了三根烟,抽的脑子都开始犯迷糊了,才见到自己媳妇和女儿一起出了屋子,往堂屋走来。
    朱梵重脑子猛然清醒,赶紧挥手驱赶了一下面前的烟雾,看到自家媳妇摇头,朱梵重的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这闺女从小就主意就正,加上一直就么一個,也着实的有点娇惯,事事都是顺着她的心意,现在打了,更是犟的不行。
    不过这件事,真的没办法商量,他也是为了女儿好。
    朱敏妍出来就往沙发上一坐,嘟着嘴耷拉着脸一声不吭。
    叹口气,朱梵重语重心长的说道,“闺女啊,从上次去了杜医生家里,我就知道伱的心思,不是爸爸对杜医生有什么意见,只是纯粹的就感觉你们不合适。”
    “为什么啊,我们都是一个村上的人,怎么就不合适了,而且我们还没谈过呢,你又从哪就知道不合适了?”
    朱梵重一句话,就引得朱敏妍开口,说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而这样的话,也让朱梵重更是难受。
    “闺女啊,杜医生今年都三十了,他的目的是找个对象结婚,然后生孩子,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稳定生活。
    而你还要念书,等你三年后毕业,杜医生都三十三了,你觉得他能行?”
    朱敏亚当即就要反驳朱梵重的话,三十来岁的年纪又不大,现在这个社会三十多没结婚的人比比皆是,怎么就不行了。
    可话还没说出口,朱梵重又继续说道,“就算杜医生自己行,可是你觉得杜医生的大哥大嫂能行吗?
    杜医生可是杜平两口子拉扯大的,杜医生能不听他们两口子的话?”
    朱敏妍嘴巴张了张,反驳的话被她给咽了回去。
    朱梵重看着女儿的模样,心里又一次的被烦躁填满,不由自主的又拿起了一根烟,随着烟雾的缭绕,他慢悠悠说道,此“闺女,你还小,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折腾,但是杜医生不行,他的家里人也不行。所以,你不能因为你的喜欢,就去耽搁、干扰杜医生的生活,那是很自私的。
    如果你毕业了,那个时候你还喜欢杜医生,杜医生也没有成家,只要你愿意,爸爸肯定会支持你,但是现在不行。”
    此后的时间,朱梵重说了很多的话,有大话套话空话,也有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
    但是这些话,都不及刚开始‘自私’两字,对朱敏妍的冲击大。
    也不知道朱梵重最后的话她听进去了没有,反正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回了屋子。
    不过在此后的两天里,哪怕当朱梵重当着她的面打电话,她也没有再出现什么激恼的神色,一直到背起行囊离开,也都没有再说过关于杜衡的事情。
    可就是这个态度,反而更加坚定了朱梵重给杜衡找对象的心思。
    而今天,杜衡也同样来送杜雪婷去学校,就这么的大家碰到了一起。
    等到把两个姑娘送走,朱梵重就先给杜衡道歉,“杜医生,上次那姑娘是我堂姐家的姑娘,我是真没想到那姑娘会提出那样的要求来,我们当时聊的时候,他们也没说这个事情。”
    杜衡早就把那件事给忘了,听到朱梵重的道歉,他便笑呵呵的说道,“没事,人心隔肚皮,别人不说,你又上哪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
    行了,过去的事就不提它了,扫兴。”
    朱梵重赶忙附和,“对对对,不提了,扫兴。”
    “走,我送你回去吧,我也正好要回家,咱们一起。”
    “那好。”
    对于杜衡的邀请,朱梵重没有拒绝,他今天还有点别的目的,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还真是正好。
    坐到车上,朱梵重就迫不及待开始说话,“杜医生,我这两天又帮你联系了两家的姑娘。这次你放心,该说不该说的,我全都问清楚了,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这话说的,杜衡觉得味道有点不对,听着好像不是正经事。
    但是他知道朱梵重是什么意思,可他已经不准备接受这样的好意了。
    “是我的错,上次就应该说清楚的,我现在已经有对象了。”
    “真的?”
    朱梵重是意外中带着惊喜,这可是解决了他的心头大事。
    “当然是真的,不骗你。就是前几天相亲的时候认识的,谈的还不错。”杜衡开始吹牛,他是真的不想再去受相亲的罪了,“没给你说清楚,让你还为我的事情操心,真是不好意思。”
    “那没事,我打个电话给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朱梵重笑的贼开心,拿起电话当着杜衡的面,开始给他约的那两家打电话,连声说着抱歉。
    杜衡看的好笑不已,人啊,就是这么多心眼。
    朱梵重的表现就是在告诉自己,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我是真的在为你的事情操心呢。
    不过这个话题也算是就此翻篇,两人开始说一些其他的事情,但是只要一聊到朱敏妍,朱梵重就会岔开话题。
    连着岔开五六次之后,杜衡就有点奇怪了,同时也让两人的聊天陷入了尴尬。主要是聊其他的,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多少可聊的话题。
    好在走道半道,杜衡接了个电话,对朱梵重说声抱歉不能回家之后,便把朱梵重放了下来,让他自己打个车回去,才算是结束了越来越尴尬的聊天。
    市一院icu病区,杜衡见到了已经四天没见面的祁才媳妇,当看到祁才媳妇的第一眼,杜衡眼神轻轻躲闪了一下。
    这四天,祁才在icu吊命,杜衡自己也是活在了梦魇当中。
    他内心的矛盾,现在已经到了快要爆炸的程度。
    祁才,自己到底是救对了,还是救错了?
    但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杜衡眼神躲闪一下,然后鼓足勇气,朝着已经憔悴不堪的祁才媳妇走了过去。
    祁才媳妇眼中已经没有光,甚至已经变的有点呆滞,就靠在身边娘家人身上,呆呆的看着前方。
    当听到身边有脚步声响起,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把眼睛放到了紧闭的icu大门上。
    而就这轻轻的一瞥,眼神中的淡漠,让杜衡鼓足的勇气瞬间消散无踪,走到近前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救人可能真是救错了。
    电话是周义贤给他打的,此时周义贤也在icu门口等着,毕竟这个病人是从他急救科转进来的。
    “杜院长,祁才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这会已经是第三次抢救了。”
    周义贤走到杜衡边上,伸手轻轻拉了一下杜衡,两人往远处稍稍的走了一点点,然后开始轻声的交谈。
    “哦。”杜衡轻轻哦了一声,他现在也不知道是祁才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心里纠结的像个麻团。
    周义贤叹口气,看着眼前有点呆滞迷茫的杜衡,轻声安慰,“你给他争取了机会,但这是他自己没挺过来,怨不得你。”
    杜衡不知道说什么,就此沉默了下来。
    见杜衡沉默,周义贤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再次出声安慰,“当医生嘛,这种事情以后会经常遇到的,不是每个人我们都能救活。我们医术再好,可我们终究是个人,并不是神。”
    虽然这样的安慰不在杜衡迷茫的点上,但是杜衡还是对着周义贤很感激,刚想开口,icu的门被推开了。
    “26床,祁才的家属在不在?”看着起身被搀扶过来的祁才媳妇,医生轻声说了句节哀,“到这边办公室办一下手续,需要家属的签字。”
    祁才媳妇没有哭,也没有闹,就那么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过了两分钟,就见她拿着一张单子走了出来。
    全程没有让人搀扶,就像在办理正常的住院手续一样。
    这一次走到杜衡身边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而且对着杜衡说了一声,“谢谢。”
    杜衡想了很多话,可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只说出了“节哀”两个字。
    不过他还是看的明白,祁才媳妇眼中有悲伤,神情也很憔悴,但是真个人却变的精神了很多,眼中的那种迷茫和呆滞,也看不见了。
    或许,只有祁才死了,对所有人才是最好的结果。
    杜衡心口憋的难受,看着祁才媳妇和家人忙碌,他也没有多呆,也没有再和祁才媳妇道别,直接转身和周义贤走了出来。
    不过对于他的离开,祁才媳妇好像并没有在意,而是在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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