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屋里的两人都明白这点,否则也不会来这里询问她了。
    “那缓削呢?”周武煦问,这样认真询问一个孩子,他觉得很荒唐。
    但只要有作用就行。
    “缓削就有很多种,”苏希锦道,“看皇上想削到什么程度。是有地有兵权还是有地没兵权,甚至没地没兵权。”
    “你且一一道来。”
    “第一种徙封,将藩王召回来,再给他重新封块地,接管他原本的土地以及军事。这样削藩之后他仍然有地有军权,不至于反。”
    “第二,削三护卫。陈国行政管理是水平结构,藩王自主管理藩地,藩王的军队掌握在三护卫手里。陛下可削三护卫,用自己的人代替。”
    “妙啊!”
    她每说一个,屋里两人眼睛越亮,说到这里时,更是忍不住直赞叹。
    这个方法最好,只要做的不显山露水即可。
    “这个方法削后是有地无兵权。”
    但作为皇上,谁不希望所有土地所以权力归自己呢!
    所以周武煦问道,“你说的无地无兵权是怎么回事?”
    “无地无兵权是,皇上以后都不要封藩,皇子公主不封,异姓有功之臣不封。”
    “这不行,”周武煦道,“每个皇子公主都是朕的孩子,自然得有自己的封地。何况他日别国打来,朕的皇子公主不就被一网打尽?谈何复国。”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苏希锦摇头,“陛下仍然可以封地,但皇子公主享受封地户邑,没有管理权。而为了弥补这一缺憾,可给他们封郡封王,令他们成婚后仍可参预朝政,为陛下分忧。”
    同理有功之臣不封地,封爵位。
    这就是清朝的做法。
    苏希锦感叹,历史是万能的,站在历史的长廊上思考问题,以前困难的东西便游刃而解。
    这一点很新颖,很另类,从来都未听过。周武煦需要花时间消耗一番。
    夜晚的风不知从哪里吹进来,微微带着凉爽。
    苏希锦想,明天老师又该让人补窗户了。
    “原本今晚就要走的,”许久周武煦笑着道,“如今还想再叨扰老师两日。”
    “我这就派人伺候皇上休息。”韩国栋道。
    周武煦又对苏希锦道,“明日同一时间,还请师妹前来一絮。”
    知道这是下逐客令了,苏希锦点头答应,而后离开。
    沿着弯曲的青石路子往回走,商益提着灯送她离去,出了红木园子,就见枝叶茂盛的树下,立着两个人。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苏希锦看着韩韫玉与周绥靖两人。
    “等你,”韩韫玉看了看商益,道,“商总管请回吧,我们会送她回去。”
    “有劳两位公子。”商益拱手道谢。
    待他一走,周绥靖急忙问,“皇兄走了吗?”
    苏希锦摇头,“还有两日。”
    “完了,”周绥靖立时垂头丧气,悲惨痛呼:“他怎么还不走。”
    皇上对他来说益兄益父,他七岁开始就在宫里长大。与其他藩王之子不同,他爹是先皇唯一弟弟,他与皇上是堂兄弟。
    所以他基本是由皇上亲手养大的,从小挨了不少罚。
    苏希锦看着眼前天真的少年,突然产生了一种愧疚感,就在刚刚,她还跟皇上说了对付他爹的方法。
    “好了,皇上政务繁忙,不会像以前一样管你。”韩韫玉拍了拍周绥靖,而后对苏希锦道,“你既然没事,那就回去好好睡个觉,不要多想。”
    “对对,以后不要乱说话了,”周绥靖道,“刚才我都为你捏了把汗,我皇兄很凶的。”
    苏希锦笑着表示知道了。
    待回到自己住处,却怎么也睡不着。
    来古代三年,她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高权力人。这就是拜师的便利么?
    苏希锦走后,皇上叫住韩国栋,问道,“当真是能人,可她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而且用语很奇怪,许多名词都是新鲜的。
    “臣亦不知,”韩国栋以前也曾奇怪过,还派人专门去查,然一无所获。
    “也许是仙人指点吧,”他将那个游方道人的事讲给皇上听。
    皇上听后,极为惊叹,“这世上竟还有此等起死回生的能人,以前只在话本里看过。由此可见必然是经过仙人指点,才让她小小年纪,有如此缜密的计谋。”
    那四等官言论,削藩言论,无一不是惊世名句。
    “老师觉得她的削藩言论可行吗?”
    韩国栋微微一笑,“陛下心中已有答案,何故来问微臣。”
    “哈哈哈哈,”周武煦哈豪迈大笑,“习惯了,习惯了。”
    “不过,”他疑惑,“她说的那个天下第一贪,朕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韩国栋也不记得,但嘴里还是道,“兴许是哪个话本上看来的,她最爱看地志、史记类的书籍。每每被发现,还振振有词道读史可以明智,读志可以明地。”
    “果然巧舌如簧,”周武煦已经不知道笑了多少次了,内心轻松,“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了上次的地图。也是她献的吧?”
    “她当真是一能人,可惜,可惜……”
    可惜是个女子,否则好好培养,必为国之栋梁。
    韩国栋道,“当初收徒时,我也觉得说了可惜,结果皇上猜她怎么说?”
    “她说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他将当初苏希锦说的话,复述出来给周武煦听。
    后者感叹:“如此看来,朕这两天留对了。”
    皇上的到来并未让红宅看起来有何不同,丫头们该唠嗑的唠嗑,该干活的干活,甚至不知道宅子里多了一个人。
    苏希锦又上了一节诗赋课,已经不能用惨不忍睹形容。用裴夫子的话来说就是,“混沌初开时,忘记给她开智。女娃造人时,忘了给她加才情。”
    苏希锦郁闷,其实她能背诵的诗有许多,可让她作诗,就很现实。别人说床,是卧床,她就上床。别人说花是春花,她就是花,要不然加个红花。
    直来直往,全然没有一丝含蓄。
    “哎,难呀,难。”苏希锦捂着脑袋叹息,“这皇帝,怎么要考诗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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