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袁红梅在泾都市众人的陪同下,首先来到了田塘镇。这儿是朱立诚发迹之处,对于他去市里以后主抓的第一项工作,自然完成得很扎扎实实。当时现任的党委书记黄春桃看后都有几分眼热,如果这项工作换成她的布置的话,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袁红梅和党委、政府的一班人进行了座谈,深入了解他们对于取消教育附加费所持的态度,以及这块收入取消以后,他们是如何堵上这个缺口的。
    魏强针对她提出的问题一一作了回答,当然也充分照顾到了黄春桃的面子,一些比较简单的,则让她去说。
    听了他们的汇报以后,袁红梅很满意,她听到了作为乡镇领导层面的真实声音,为她以后在全市开展这项工作,找到了支点。
    听了他们的介绍以后,袁红梅对眼前的这位年级轻轻的副市长,还真有了几分佩服之意,他当时搞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经验可供借鉴,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确实很不容易。
    她想到这以后,主动地走到朱立诚跟前,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然后说道:“朱市长,我发现你确实不简单,有些方面很值得我去学习。”
    朱立诚看了看身前记者肩膀上的摄像机,连忙说道:“感谢领导的鼓励,我们一定会再接再厉,努力干好本职工作。”
    袁红梅听后,心里不禁一愣,这个年青人真是太老到了,在这种时候,不光没有任何的得意忘形,而且把不着痕迹地给自己送上了一顶高帽子。她不禁有点不解起来,这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怎么会有如此的定力?
    在下来之前,袁红梅特意对朱立诚作了一番了解,发现这位泾都市的副市长居然还没有结婚,当时就觉得有种难以想象的感觉。
    离开田塘镇以后,众人分别上了自己的车赶往小纪乡。经过一番颠簸以后,一行八辆车终于进了小纪乡党委、政府的大院里。
    党委书记张鹏和乡长付熙成领着党委、政府的一干人早就等在门口了,他们本来是准备去乡界迎接的,朱立诚没让,他觉得没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反而给领导心中留下华而不实的印象。
    通过和袁红梅的接触,朱立诚觉得她还是想做点事情的,并不是那些走走过场,搭搭花架子的领导,所以没有必要在这上面多做纠结。
    朱立诚分别为张鹏和付熙成做了介绍,袁红梅和他们一一握手以后,抬脚刚准备往乡政府里面走去。突然听见一个尖锐的男声直刺众人的耳膜,“袁市长,我是冤枉的,你要给我做主呀!”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循声望去,只见吴华秋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的最后面,满脸的激动之情,刚才的那一声,显然是出自他的口中。
    朱立诚发现他在大声喊叫的同时,眼睛却在四处张望,让人一眼可以看出他的心虚,看来确实是有点意思,不知他究竟想干嘛。
    张鹏和付熙成对望了一眼,两人是满脸的焦急之色,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你总不能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吧,那样的话,反而显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里面了,但要是不做制止,任由他在这胡搅蛮缠的话,显然也不是个事。
    张鹏冲着旁边两个工作人员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先把吴华秋给拉下去,不管有什么事情,等领导走了再说。两个人连忙上前一步,一人抓住吴华秋的一只胳膊,准备把他架出去。
    吴华秋意见这架势,更是叫唤得厉害,“大家来看呀,青天白日的,杀人灭口了……”
    朱立诚本来也是愤怒异常,现在被他的这话一提醒,立即明白了过来,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在演戏,利用有领导在,大家怕出乱子的心理,故意下套。
    想到这以后,朱立诚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你们两人住手,把人给我放下。”
    两个工作人员听了这话以后,看了张鹏一眼,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张鹏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两人连忙把吴华秋放下,让在了一边。
    朱立诚盯着吴华秋说道:“吴华秋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就在这说,当着袁市长的面,你把你的冤屈都说出来,我们洗耳恭听。”
    吴华秋本来就想闹一闹,出一出心里的那口恶气。他听说朱立诚因为取消教育附加费的事情,极有可能受到领导的褒奖,气就不打一处来,再加上有人煽风点火,头脑一热,就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现在人家指名道姓地让他说出自己的冤屈,他一下子反而安静了下来,头脑中盘算起该怎么说来。
    吴华秋略作思考以后,镇定自若地往前面走去,毕竟做过一乡之长,定力还是不错的。他走到袁红梅的跟前停下了脚步,满脸尊敬之色,带着哭腔说道:“袁市长,您是市里的领导,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袁红梅看了他一眼,眉头皱了皱,然后说道:“这位同志,你们朱市长刚才已经说了,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相信大家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她心中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充满了不屑,华夏官场最讲究的就是秩序,看他这打扮应该是体制内的人,不至于不知道这一点,今天还执意这么去做,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目的性。
    吴华秋本来以为女人都比较有同情心,所以才把自己装扮成一幅可怜相,可人家居然根本不为所动,心里不禁有几分失落。
    他看了朱立诚一眼,说道:“朱市长,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凭什么撤了我的职?那个方案是镇上党委会上通过的,要说处罚的话,应该所有人都有份,如果非要找一个人负责人的话,那这个人也不应该是我。”
    朱立诚听了他的话以后,脸上一乐,心想,就你这点道行也来兴风作浪,真是不自量力。
    他收起笑容,板着脸,瞪着吴华秋大声说道:“吴华秋同志,这就是你的冤屈,是吧?好,我现在就来回答你的问题。首先为什么撤你的职,这儿除了袁市长和泯州下来的同志,大家都知道。你以老百姓自愿捐资的幌子来行教育捐资之实,经泾都市市委常委会研究通过,并报人大批准,撤销你的镇长职务。这完全合理合法,你有什么冤情可诉?”
    朱立诚说到这以后,略作停顿,然后接着说道:“至于说,你所说的那个方案是你们镇党委会上通过的,这个据我了解应该没错,但那是怎么通过的,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个问题由于牵扯到市里的领导,我一会儿会单独向袁市长汇报。说到承担责任的话题,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我是不是理解为,党委会上通过的决议,应该你们乡的党委书记张鹏同志来承担责任?我只能说,你这个观点,在一般情况下是正确的,但在之前的事件中,正由于我刚才说的那个原因,如果让张鹏同志来承担责任的话,我个人认为,那他恐怕才是比窦娥还冤呢!这就是我对你刚才那番话的回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吴华秋听了朱立诚的话后,头脑里面一片空白,哪儿还能再说出什么来,只好嘴里嘟嚷道:“你是领导,你怎么说都是对的。”
    “我说得对不对,我说了不算,同样你说了也不算,大家都会做出判断的。”朱立诚冷冷地说,然后转过身来,冲着袁红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袁红梅微笑着点了点头,带头向政府的大门里走去。
    眨眼的功夫,喧闹的人群全部消失了,只留下吴华秋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政府门前的台阶,此时他猛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从后背逐渐蔓延到全身,最后不禁哆嗦起来。
    袁红梅没有在小纪乡多待,实际上看完了在政府门前的这出戏以后,她完全可以不上楼去了,因为她心里已经非常清楚,取缔教育乱收费的事情,看上去也许难度不小,但真正去做的时候,只要没有什么私心的话,实际上也不是那么难的。实在不行,就像泾都市这样撸掉他们的乌纱帽,你看还有谁敢拒不执行或者是阳奉阴违的。
    袁红梅没有留在泾都吃晚饭,在临走之前,她和朱立诚单独交流了有十分钟左右,至于这十分钟,他们究竟谈了一些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袁红梅走后的当天晚上,泯州电视台就播出了她的泾都之行,主持人对泾都整治教育乱收费之举,不吝赞美之词,听得苏运杰和潘亚东都眼热不已,他们甚至对没有参加袁红梅的调研之行,心生懊悔之心。
    第二天晚上,泯州电视二台的教育在线栏目播出了一档专题节目《教育附加费的“变身”》,专门播放了泾都这次整治教育附加费的前后经过,其中就以朱立诚对吴华秋说的那番话作结束,“我说的对不对,我说了不算,同样你说了也不算,老百姓自会做出判断的。”
    随后,电视画面一转,切换到小纪乡的老百姓七嘴八舌议论取消教育附加费的画面,最后大家冲着摄像机镜头,一起伸出了大拇指,其中的意思,就是傻子也能看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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