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米八几的身高让程念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然而逆光的瞬间,她没能看清李书白的表情。
    从门里走出来才看到那张已经被冻到发白的脸,也不知他在这站了多久。
    李书白看着程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
    “客人给的,觉得一定很好吃就拿来送给你了。”
    程念左右看看没有发现交通工具,皱眉道:“你走着来的?”
    李书白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向下飘去。
    看到程念光洁的脚踝,李书白把苹果塞进她的手里,催促道:“快进屋去吧。”
    程念握着苹果,心脏密密麻麻地痛起来,直觉得李书白也疯了。
    照顾小吃摊所以不来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却在深夜走了这么长的路来给她送东西。
    这像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察觉到程念的疑惑,李书白僵硬地解释道:“原本是想早点过来的,嫣然突然抱着作业来找我,耽误了一些时间。”
    听到唐嫣然的名字,程念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瞬间沉静下来,神情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
    她怎么能忘了这个李书白放在心尖尖上的青梅竹马呢。
    举起那颗红到发亮的苹果,程念礼貌又客气地笑了下,“没关系,礼物我收到了,谢谢你。”
    唇齿间哈出的热气让她眼前雾蒙蒙的,几乎就快看不清李书白的脸。只听到他应了声,然后又说了句,“回去吧,外面冷。”
    程念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回身关上了门。
    匆忙跑来只披了个大衣的她此刻才感觉到冷,而且是由内而外的那种冷。
    一种不可名状的痛楚从程念身体里生长出来,瞬间就把她体内流淌不息的血给冻住了。
    看着手上的苹果,程念不由嗤笑一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平安夜吗?
    更让程念气愤的是,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难不成以为李书白是专程来对她表白,说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没有她就好像没有空气一样吗?
    多愚蠢的想法啊。
    蠢到没有药医,蠢到白瞎了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简直就是一个大蠢蛋。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忘记靠近李书白的悲惨下场呢?
    是还没有吃够苦头吗?
    念及至此,程念恨恨地把苹果丢了出去。
    苹果砸到墙面发出一声闷响,汁水四溅七零八落地掉到了雪面上,像一朵烟火炸开来再也没了声息。
    她深深吸了口气,灌了满肚子冬日雪夜里的苍凉气息,心里告诫自己:到此为止吧。
    李书白会和唐嫣然携手走过幸福平凡但美好的一生,自己的人生中不应该有他的故事了。
    回到卧室,程念把放好的相机又翻了出来,利落地清除了里面的所有照片,甚至连硬盘都拿出来格式化了一遍。
    像是这样就能把李书白从脑子里剔出去一样。
    门外,眉目清俊的少年没有离开。
    他听到程念关上门,似乎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一声闷响传来,接着响起啪嗒啪嗒走路的声音。
    客厅的门被打开,然后又关上,二楼很快亮起了一盏灯,是程念的房间。
    她下来时两手空空,所以那声闷响只能是……
    李书白半垂下眼睑,没有继续想下去。
    雪愈下愈大,纷繁到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等到二楼的灯光熄灭,李书白撑起伞,活动了下被冻到僵硬的身体,沿着另一边不会被看到的路绕了一大圈回家。
    大雪掩盖了每一个无法言语的秘密,说出来也许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就清理了苹果的残骸,虽然他也想不通墙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东西。
    但垃圾就是垃圾,注定要被打扫干净。
    这天起程念也将自己的心打扫了一遍,看上去没有一点李书白的痕迹。
    年关将至,程念跟着苏慧玉他们逛商场,买年货,生活格外充实。
    往年她都是跟何云飞还有一群狐朋狗友一起,玩游戏唱k打牌。看似忙碌实则空虚,如今帮家里做点事倒觉得格外有趣。
    三十前一天,程念去乡下看了何云飞的妈妈邓敏。
    邓敏待程念亲得不得了,她一来就把土炕烧得热乎乎的,各种好吃全往桌上摆。
    程念在乡下陪了邓敏一天。
    她胡乱编造了一些何云飞在部队的事,甚至告诉邓敏他在部队获得了三等功。
    邓敏一开始欣慰又骄傲地笑着,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拉着程念的手,脸上隐隐有几分忧愁。
    “能拿三等功,他在部队一定很辛苦吧。”
    程念脑子转的飞快,宽慰道:“阿姨,现在当兵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主张科技强军,何云飞那么聪明,自然优秀啦。”
    说的程念自己都信了。
    邓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眉宇间的担忧却一点都没少。
    晚上回去程念把看过邓敏的事情告诉了何云飞,还发了几张和邓敏的照片过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看到。
    在相册里找照片的时候,程念无意间看到了那张从之前手机上传输过来的偷拍李书白的照片。
    想到她曾为此大半夜去翻垃圾桶,程念顿时一肚子气,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真是没出息的家伙。
    就在她愤愤按到删除键的时候,李书白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程念直觉得自己被监视了。
    抿抿嘴按下通话键,程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一丝感情,轻声道。
    “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拿离耳边看了眼,有些尴尬道:“我打错了。”
    程念心里顿时提起一口气,小手不自觉握了起来。
    她翻了个白眼,尽量压抑着心里的怒气,冷声道:“哦,那挂了。”
    正欲挂断时,听筒里李书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程念瞥了眼桌上已经有些日子没翻的书,有些心虚道:“写了点。”
    李书白低低应了声。
    接着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程念咳了声,尴尬道。
    “那没事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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