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讲到这里之时,余老校长已经是老泪纵横。那个中年男子看见这等情形,急忙扶着他说:“爸,别再想那些事儿了!”
    说着,他带着恳求的目光看向我们三人,“黎叔,要不就到底为止吧,不要再让我爸讲那些陈年往事了!”
    看着余老校长那激动的反应,我也而觉得不能在继续让他老人家回忆下去了。
    那段往事,触及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让他愈合了多年的伤口,重新被揭开,那种痛楚是常人所不能懂的。
    余老伸手制止住他儿子的劝说,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突然显得很平静地说:“我,再不说这事儿,以后可能,就没人知道,这段往事了!”
    那中年男人显得有些焦虑,“爸,可是你……”
    余老摇了摇头,让他儿子不要再说话。旋即他继续给我们将那段经历。
    当时,李校长被绑在那木桩上,已经奄奄一息。围观的群众中,突然有人喊起来,“李校长快不行了,不能再批斗他了,他真的快不行了!”
    那村民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在场的人们,群体帮忙求求情。
    胡三见状,横眉怒视着那个喊话的村民,而那帮红卫兵也跟着胡三,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恨不得把他吃掉。
    那个村民瞬间就没了底气,毕竟要是被拉上去批斗,那苦头可不是一般的,他得罪不起那帮人。
    那个时候,街上大家最好怕的人就是红卫兵,连镇长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所以那村民没底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余老说,不仅仅是那些村民没有一个敢动,就连他和学校的老师们,也不敢上去帮李校长的忙。
    当时那人喊出李校长快不行的话后没多久,胡三便派了几个红卫兵上前去,拿着鞭子对着李校长又是一顿鞭打。
    见李校长身子动了动,他便说,看,人都还会动,哪里死呢。不过胡三心里还是担忧的,万一激起了民愤不好收场。
    李校长的身子也就动了那么几下,发出了一声叹息,感觉已经气若游丝了,胡三见状也就没有继续折磨。
    看到这一切,李大嫂抱着孩子当场昏厥在地,还好有一些虽然胆小,但是好心的村民在场,把李大嫂给弄回了家。
    李英已经不再哭泣,她就那么静静的,直勾勾地盯着胡三和那几个打她父亲的人,眼神摄人心魄。
    人只有在极度的愤恨之下,才不会用眼泪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伤痛。李英那一刻,对胡三和打得父亲奄奄一息的那几个红卫兵,恨之入骨。
    她径直起身,不言不语,走到了木桩前,静静地抱着李校长说:“爸!我们回家吧,女儿带你回家!”。
    李校长被抬回屋已经说出话来,当晚就含恨而终,眼都没有合上。
    余老说哪怕是死了也无法原谅自己,看到李校长被那样折磨,却始终不敢上前去阻止。
    就在那天的半夜里,李英全身穿着红衣,在操场上割腕自杀了。后来,也就是她死后的第八天早上,有人发现胡三和他带领的十几个红卫兵,全都死在了操场上。
    他们的丝状异常恐怖,全身上下的衣服被鞭子抽破,有的人脸上直接被打得皮开肉绽。最惨的是胡三,他的两只眼睛珠子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对空洞的眼眶。
    在他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这都不是最诡异的,诡异的是,他们全都目前对着操场中的木桩跪着,像是在请求原谅。
    有人说是李英和她父亲的鬼魂,回来报仇了。但是没人知道胡三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除了余老。
    余老说,在李英死后第七天夜里,他看见胡三和批斗李校长的十几个红卫兵,神色茫然地去了操场。
    那时候不比现在,操场上黑灯瞎火,也没有什么路灯。但借着不是很明朗的月光,还是能隐约看见操场上的情景,他躲在不远处,看见他们先是互相用鞭子猛抽。
    鞭子抽得脆响,但是那帮人好像丝毫不觉得疼痛,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半点痛苦之声来。抽了很久之后,他们便集体面对着那个木桩,跪在了操场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余老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声音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他说那帮人刚跪下,他便看见操场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子,那个黑影子长发飘飘,疯狂地旋着鞭子,抽打胡三他们那帮人。
    最后那黑影子疯狂而又幽怨地笑了起来,正是李英的声音。当时他被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家,这事儿他一直没敢对外人提起。他相信,是李英的鬼魂回来复仇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暗自觉得悲伤,那场浩劫,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曾听爷爷提起过,他当年要不是装疯卖傻,都差点被拉去批斗了。
    余老说起的这段往事很让人心寒,但是此刻为止,他还没说那房子为何被封,上面还贴了道隐藏着的封印符。
    听余老校长说完这些后,黎老问:“那房子后来因为什么原因,要封住呢?”
    余老显得很痛苦地说,那房子本是李校长一家住的。才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女儿,李大嫂一时禁不住打击,变成了疯子。
    在李校长和李英横死之后的半年,有天晚上,疯疯癫癫的李大嫂和那婴儿也都死在了屋里。
    发现她们尸体的时候,她一只手拿着把剪刀,另一种手的手腕已经割断,眼睛大睁表情惊恐。
    而那死去的婴儿,天灵盖和小肩膀上的皮也不知道被她剪到了哪里,愣是没能在房间里面找到。
    那时候以为,应该是李大嫂疯癫把小孩杀了,自己自杀的。不过奇怪的是,李大嫂虽然手腕上有伤口,但屋内却没见着一滴血。
    屋里刚死人,房子也就没人赶住,就那么闲置着。直到七一年,才重新打开了那房子,还在屋内牵上了电灯,之后才让人入住。
    当时,有个老师搬进去后没几天,连以前李校长们住在那里面的桌椅板凳,床啥的都还没来得及换,他便死在了屋内,死相极为恐怖,整张脸的皮都不见了。
    不仅如此,他双手上的皮,也莫名其妙的被剥走。找了派出所的人来查案,没查出个什么结果就不了了之。
    余老记得那老师在死之前,老说他半夜听见客房里面有人唱歌,开灯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听他这么说我不寒而栗,我不正是夜夜听到歌声啊。
    那人死后,住在同一栋楼的人说,经常会在晚上听见屋内会有人打斗的声音,甚至有时候还会砸东西。
    后来被李校长救下来的那个老道士,悄悄找到余老,说那屋子最好是永远封起来,不要再让人住进去,以免生灾难。
    老道士还说,房间封着不过四十九年不能住,那栋楼不过四十九年更不能拆。具体原因,他也没有讲明。
    余老说自从那晚他看见李英的鬼魂将胡三他们带走之后,他便对死去的人保持敬畏之心,不敢冒犯。既然那老道士如此说,便偷偷请他帮忙封了门。
    这房间一封到至今,眼看就快到四十九年期限了,哪知现在去闹出这么个事儿来。
    “当时你任校长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你心生顾忌,仅仅只给你说那房子不能住人,就保管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余老校长说。
    黎老闻言,露出很惭愧的表情,显得十分抱歉地说:“老校长,都怪我没看管好让房子,才让它被人给打开!”
    莫老爷子正色道:“你不用自责,我看了这屋的封门符在房间被打开之前,就早已经被破了!”
    我一直没说话,见他们几个老人说得差不多了,我才疑惑地问余老,“余爷爷,您还记得被李校长救下的那个道士叫什么名字吗?”
    因为我是封阴村的人,却从未听爷爷提及我们村那个道士这么厉害,出名到挨批斗。
    余老想了想,然后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当时李校长救下那个道士先生,也并没有提及他姓什名谁。
    后来那老道来找他谈封屋之事儿,他倒是也问过他姓氏名号,但那老道却说他刚度过劫难,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
    听余老说这些往事,我不禁觉得这事儿的信息量很大,不是我想像的那么简单。
    余老才刚讲完这些事儿不久,莫老爷子的诺基亚手机就想了起来。他掏出来,摁下了接听键,听筒才刚放到了耳边,我就见他脸色大变。
    他慌忙和余老校长告别,然后对黎老说:“你赶后来,我得赶紧先回那宿舍,那个女孩出了点问题!”
    黎老一脸困惑,莫老爷子不容他回话,便对我说:“君宁,快!你和我先走!”说完这话,他便率先起身跨门而出,我也匆忙跟着他一起,出了余老的家门。
    在镇口我们拦了一辆摩托车,莫老爷子说要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镇中学。
    坐在飞驰的摩托车上,耳边的风呼呼直叫,我暗想,季挽歌难道已经离开卫生院回到学校宿舍了不成,不然怎么可能在宿舍出事儿,让莫老爷子如此大惊失色。
    我们在教师宿舍外下了车,莫老叶子飞快地朝楼上跑去,看他那健步如飞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个老头,比我还跑的快。
    我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发现季挽歌正在门口和李法灵打成一团,见此情形,我不由得惊呆了,没想到她看似柔弱的女子,身手却迅捷异常。
    细看之下,我才发现不对,季挽歌身体轻飘飘得如一张纸,她飘来飘去,才让李法灵抓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莫老爷子见状,急忙掏出一张黄符,朝她额头贴去。
    “张君宁,快把她的魂魄带到你的屋里去!”莫老爷子惊恐地朝我喊道。说话间,我已经看见季挽歌房间的门缝里面熬冒出了丝丝黑色的烟雾来。
    我赶紧跑过去,伸手抱住季挽歌,只觉得季挽歌倒在我手里,没有丝毫的重量。扶着她几步跨到我门口,慌忙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在我进屋的瞬间,莫老爷子对李法灵说:“快拿黑狗血……张君宁,他那女孩的魂魄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看好,不能让她出来!”
    我嗯了声,急忙将门给关上。我才转身,突然就被人猛地扇了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想。
    梦瑶站在我面前,怔怔地看着我,我也被她打蒙了。突然我想到季挽歌的魂上有符纸贴着,怕那符纸伤到梦瑶,但看她对那符纸完全没有反应。
    只见两行清泪挂在她那洁白无瑕的脸庞上,她显得很生气,大声地冲我吼道:“张君宁,你出门为何不把与玉佩带身上,你明知道我就住在玉佩里!”
    我尴尬笑道:“梦瑶,你白天不是说要休息嘛,我想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下!才没带玉佩出门……”
    她捶了下我的胸脯,啜泣道:“你个憨包!白天要是玉佩不在你身边,我就不能保护你!你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既尴尬又幸福笑了笑说:“梦瑶,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下嘛!”,说这话之时,我手还扶着季挽歌的魂魄。
    梦瑶一看我搂着她的腰,双眸放光,吃惊道:“这女孩居然魂脱身,快把她放到沙发上去!”
    她话音方落,我的门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嘭地打开来。季挽歌脸上的符纸突然被那道劲风吹掉,我急忙伸手去抓,想再次盖在她的脸上。
    那知我身子一歪,贴到了沙发上。就在这个关头,季挽歌就快速起身往外面走去,梦瑶准备去拉她,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推倒过来。
    我一方面担忧梦瑶被伤到,一方面又在心里想,莫老爷子让我一定要守住季挽歌的魂,不让她过去。
    现在梦瑶被推倒在地上,有一道黑气正包裹着季挽歌往隔壁的屋子而去,我竟然一时失去了方寸。
    梦瑶焦急地对我说:“我没事儿,快把玉佩带上,去把她抓回来,她刚刚才从身体离魂,要是魂出了问题,她就死了!”
    说着梦瑶就钻进了玉佩,我赶紧从桌子上拿起玉佩,把它戴在胸前,飞跑过去,想抓住季挽歌的魂。
    此时她的屋子门已经大开,她的魂也已经跨步进屋,就差那么丁点儿,我就抓住她了,哪知手却落了空。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季挽歌的卧室里面有黑气弥漫,同时又闪着几道黄色光芒。
    莫老爷子在焦急地说:“法灵,快,用指尖血!完了,来不及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季挽歌已经走进了卧室。莫老爷子见我追着季挽歌的魂进了屋,急吼道:“张君宁,你快出去,不要管她了!”
    他的话音未落,我便感觉有东西爬上我的脚,使劲儿往下拖着我的腿。我一个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旋即我就被什么拖着往那床上去了。
    只听得莫老爷子那边几声惨叫和窗后破裂的声音,瞬间他们就被什么东西给打得从窗户掉了下去,不过他们掉下去那一刻,把季挽歌也个拽了出去。
    此时屋内就只有我一个人,不对,还要我的阴妻吴梦瑶。虽然黑气弥漫,但也还是看得见屋内的情形,我发觉床头那图案的位置,闪着猩红色的光。
    我眼看就要被拖到那闪着红光的位置,梦瑶突然厉声喝道:“休想伤他!”
    屋内突然想起了阴沉的笑声,我却突然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举起来抵在进门处的墙上,同时在我耳边回荡起一个孩子般的声音问:“你是谁?”
    梦瑶的声音又起,“不管我是谁,总之你休想伤他分毫!”
    梦瑶话音刚落,我忽又被无形的东西抓着,使劲儿在地上摔了几下,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梁起刚。他阴冷地说:“就凭你,还想保护他!”
    像梁起刚的那声音刚落,我便看见梦瑶现身出来。她神色有些紧张,我便看见墙壁上那猩红的光变得更加亮了,就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
    梦瑶刚好才站在我的面前,就被无形的力量给锁住了腰,让她不能动弹,旋即又很多黑气围绕着她,她的脸上也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
    她强忍着痛苦,抓着我的手,面带微笑,眼中含着些许泪花说:“君宁,能成你的妻,我……很幸福!若没了这世不能再相伴,那来世我还做的你新娘!勿忘我!”
    听她这么说,我就觉得事态很严重。我直接而攒着她的手,哭喊道:“梦瑶,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便突然使劲儿,猛地把我甩出了卧室,我刚滚到客房里,卧室的门边嘭地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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