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红珊的宫苑内一砖一瓦皆尽显皇室奢华,一花一草均露富贵娇美,正如其主人一般。
    富丽堂皇的院落内,几名年长些的貌美女子聚在一处软语娇吟,香风阵阵,相互传着逸闻趣事,不时掩唇轻笑,气氛倒也和睦。
    端坐在主位的,却是一名韶龄少女。
    她身着一袭绯红的长袍,柔软的锦缎面料拖曳及地,半露出一抹白嫩的藕臂,此刻托着下颌,双眸微眯,猫儿一般慵懒的神情里,透出几分隐匿的狠意。
    她脚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和珍珠粉之后,果真没有留下一丝疤痕,莲足依旧洁白柔腻。
    她轻轻敛起长裙,将足尖收回裙下,笑吟吟地巡视一圈,道:“几位妹妹进宫都比我早,可有什么好法子可以整治顾倾颜?”
    东宫之中,不以年龄区分大小,而是有着森严的阶级划分。
    齐红珊作为太子承徽,自然比这几位才人要高上一级,这让她无形之中产生一股优越感,扬起尖尖的下颌,笑容愈发鲜妍夺目。
    “我早就看这位良娣不顺眼了。”一位粉衣才人冷笑道:“明明不受宠,尾巴却要翘上天去!看上去淡定自若,却不知这样子是摆给谁看呐?”
    东宫内的人惯会见风使舵,随波逐流,有了第一个人开口怒斥,便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纷纷出言已表忠心。
    “这顾倾颜,整日里清高孤傲,我早早便对她起了恶感,现在便是彻底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还请几位妹妹给我支个招,我要怎样才能让她出丑?”
    粉衣才人将一支祖母绿的镶金错银钗推入发间,她生了一张清秀温婉的脸,口中吐出的字眼却是无比恶毒:“再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的寿宴了,殿下如今年纪轻轻便有着文韬武略之才,届时祝寿之人想必会挤满整个屋子。若是顾倾颜在此次宴会上出丑了。那便有好戏看了。”
    说罢,她玉手掩唇娇声轻笑,那双晶莹的美眸之中,满是得意之色。似是也为自己这个计谋而沾沾自喜。
    有什么比在全天下达官显贵面前丢脸,更令人痛不欲生的呢?
    齐红珊瞥了她一眼,心中暗自啐了一声小人得志,面上却挂起笑意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如几位妹妹再与我细细筹谋一番?到时候定要叫这顾良娣,被太子所厌弃!”
    这才人出身青楼。是其他大臣送来的一位美人,人生得倒是娇艳,却是饱经风尘之地,勾心斗角、拈酸吃醋的本事,丝毫不亚于这些大家千金。
    而这一室几个不受宠的才人里,有哪个是简单的?
    霎时间又是一室欢声笑语,却不知那带笑的容颜下,究竟正在密谋着怎样毒辣的算计。
    太子的寿宴,就在某些人的翘首期盼之下,如约而至。
    一贯透出低调而华丽的东宫。挂满了红绸锦缎,各种名贵的花草挤满了整所宫苑,假山幽径,游鱼细石,倒也别有一番错落美感。
    如此壮大恢弘的一场寿宴,吸引了不少人趋之若鹜,从当朝天子,到群臣百官,纷纷应邀而至,霎时间熙熙攘攘。门庭若市。
    暗处里有人望着这一幕,逐渐绽开了毒辣的笑意。
    人来得越多,对于她们的计划便越有利。
    她倒要让所有人都看一看,顾倾颜究竟是多么的无才无德!
    说话间。顾倾颜挽着楚娇柔翩然而至,两人今日都挑了件颜色亮丽的裙子,也都盛装打扮了一番,一人鲜粉,一人鹅黄,再加上脸上那喜庆的笑意。实在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二人在女宾席落座,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男宾席。
    那里有她们的父亲、她们的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便是支撑着她们在这东宫中的动力。
    “皇上、皇后驾到——”
    “宰相到——”
    “四皇子、四皇妃到——”公鸭嗓子声接连响起。
    听见最后一声时,顾倾颜微微一怔,低头啜饮着茶水,眼尾却不动声色地向着来人所在的方向扫去。
    四皇子凤景煌,乃是贵妃所出,是当朝的闲散皇子,整日里痴迷于喝酒作诗,风月场所。但他本人却生得极为俊美,只是眉眼间稍稍有几分阴鸷,破坏了那份阳刚之美,终究是比不得太子凤景澜的。
    但这位四皇子妃,却别有一番惊艳的美。
    她眉眼间与楚娇柔竟有三分相似,行如弱柳扶风,不盈一握的纤腰荡出柔美的弧度。眉目也如同自水墨画中走出的美人那般精致,墨眸含情,丹唇点绛,唇边微微带着一抹笑痕,既不谄媚也不淡漠,维持得恰到好处。
    偏偏是这样的女子,一路长袖善舞,八面逢迎,可是当她看见今晚的主角——太子时,面上竟掠过一丝悲色,低下那纤长的脖子,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顾倾颜心底勾起一丝疑色,抬眸向着太子望去。
    今日的凤景澜一身金色蟒袍,身上九条蟒蛇栩栩如生,玉面金冠,长身如玉,怎一个玉树临风了得?
    只是他面容还是一贯的清冷淡漠,唯有在听见“四皇子妃到”的那一瞬间,双眸之中迸出前所未有的亮光,抬眸直直地朝着她看去。
    两人目光相对,眼神中流淌着万般柔情,与旁人读不懂的情深。
    但此情此景只维持了短短几秒,接着女子便迅速低下头去,转身入了女宾席,再不肯留给他丝毫倩影。
    香魂芳踪,就此而逝。
    凤景澜却像是魔怔一般,在原地静静地守望,那一双冰消雪融的墨眸里,泛起些微的痛苦。
    或许,这便是如顾倾颜所说的,爱而不得吧。
    将这一切纵观眼底的顾倾颜,喝了一大口茶水,平息着自己躁动的心。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实在令她太过震惊。
    难不成凤景澜一直放在心底的女子,是他弟弟的皇妃?!这真相未免也太惊人了吧!
    她心中萌发出这样一个小小的猜测。忍不住触了触楚娇柔的肩膀,指向那四皇子妃问:“楚姐姐,你可知道四皇子妃原先是哪家的小姐?”
    楚娇柔眨了眨睫羽,似是颇为惊诧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方才一直沉醉于品尝糕点。全然没有注意到任何可疑。
    顾倾颜心中一叹,像她这般天真烂漫地活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总有人替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雨,所以她不必成长,只需要保持着最单纯的心性便可。
    “四皇子妃。你说的是古伶心吧?”楚娇柔拈了一块绿豆糕,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免得沾了口脂,她咀嚼一番,绵软的口感颇得她心意,这才盈盈一笑道:“古伶心是丞相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善吹洞箫,皇帝宠爱四皇子,便把古伶心赐给了他。”
    由此看来。四皇子妃可能早就对太子芳心暗许,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却有皇帝破坏了这对良缘,造成太子冷面冷情,内心封闭。
    的确是令人唏嘘的故事。
    见顾倾颜仍在神游九天,神色恍惚,楚娇柔连忙推了推她,笑指道:“现在便是送礼的时刻了,以太子的权势,想必送礼的人如同过江之卿吧。倾颜,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顾倾颜遣了绿荷将一个精致的包裹送去。唇边透出一抹笑痕:“一幅百寿绣图,绣有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寿字,有延年益寿之意。”
    “你可真是有心思,像我这样不通女红的人。便是想做也没法做的。”楚娇柔叹了口气,“我送的是一块羊脂白玉,雕成了剑型,用来作腰配和挂坠都是极好的。”
    顾倾颜不咸不淡地扫了一圈在场众人,竟看见齐红珊和几名才人窃窃私语,眉头不由得一蹙。低声附耳道:“今日齐红珊似是又要兴风作浪了,你可要小心着些。”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齐红珊箭头所指,竟是自己。
    随着宾客纷至沓来,各人所送的礼物也一一报上名来,一时之间,各种名目的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不久,太监笑吟吟地拉长了音调:“顾良娣所送,百字贺寿图——”
    可是当他看到拆开那精美绸缎包裹着的礼物时,面色却陡然变得苍白,手指战栗着将礼物捧到了太子面前。
    凤景澜面色起初是疑惑,进而变成了怒意,眼神嗜血,极具冲击性地朝着她看来。
    顾倾颜心中一震,绝对是出了什么差错!单凭一幅寓意极好的绣图,绝不会让太监和凤景澜有如此巨大的反应。
    “顾良娣,你可真是费尽心机啊!”凤景澜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恨不得扒开她的皮,喝她的血!
    楚娇柔也报以疑惑的眼神,暗暗在袖下握住了她的手,予以鼓励。
    顾倾颜这才站起身,轻移莲步向他走去,在看见那礼物的时候,不由得一滞。
    那赫然是一管紫玉洞箫,名贵的紫玉在灯光下流泻出一地闪烁光泽,单从外表来看,这洞箫没有丝毫异处。
    但这也绝不是她的礼物!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要陷害她了。
    顾倾颜顾不得寻找自己那幅绣了整整半个月的绣图,为今之计,是明白为何凤景澜会如此勃然大怒。
    她侧首望了古伶心一眼,倏地恍然大悟。
    “古伶心是丞相之女……尤其善吹洞箫!”
    换走她礼物的人,是想要在无声中让她触碰凤景澜的禁忌!
    在座的人除了顾倾颜之外,皆知晓箫对凤景澜而言是一个禁忌。
    曾经有燕王府的歌姬,歌喉曼妙动听,箫声凄婉幽怨,但却被他狠狠称为“难登大雅之堂”,当场便落了燕王的面子!
    更有甚者,别家的贵族千金在宫廷宴会上吹箫,却被他百般讽刺,最后当众啼哭,皇后为此也颇为头痛。
    纵使顾倾颜心中得知了这样的险恶计谋,一时间却也无力辩驳。
    礼物是她亲手呈上去的,现在可谓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若是再多加辩解,反倒会给众人留下一个狡辩的罪名。
    顾倾颜半垂下眼帘,感受到一道道视线盯在自己的身上,其中最为瞩目的便是面前这一道冷厉阴沉的目光,凤景澜怒到近乎狰狞的神情,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想必是触犯到了什么禁忌!
    该死!若是让她查出来是谁偷换了礼物,她绝对会使出手段让那人堕入地狱!
    在心中狠狠地诅咒了一声,顾倾颜思绪如泉,飞转如电,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对策。
    她看似淡漠的目光在人群中飞逝而过,在笑逐颜开的齐红珊身上滞了一刻,原本正谈笑风生的齐红珊,顿时觉得脊背发寒,如坐针毡。
    但她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太久,转而凝固在了一道倩影身上。
    那是四皇子妃,古伶心!
    女子柔婉如水墨画的眉眼间,升起一抹显而易见的愁绪与怀念,迷蒙如秋水的双眸里,饱含着深深的感触,陷入了对曾经的追忆之中,久久不可自拔。
    解铃还须系铃人。
    凤景澜之所以会勃然大怒,便是因为这紫玉洞箫,触及到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段回忆,倘若她反道而行之呢?
    她想,凤景澜怕是不希望他爱慕弟媳之事传出去吧。
    顾倾颜原本略微慌张的心,霎时间平定下来,抬起一双清亮如水的剪水秋眸,盈盈一笑,胜似春花秋月。
    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份镇定,倒令不少人高看几分:“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殿下若是不喜,大可扔却,又何必要为难臣妾?”
    凤景澜面色阴沉得似是能滴出水来,森然道:“这么说来,你是知道箫是本宫的一大禁忌的?”
    “知道或者是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顾倾颜淡然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想躲也躲不了的。”
    她说得固然隐晦玄妙,别人听着皆是云里雾里。
    凤景澜原本聪慧过人,可是当局者迷,情难自禁便将自己牵扯如其中,只觉得她字字句句都在暗指自己,一张俊颜顿时漆黑一片,写满了气急败坏的怒色。
    “你好大的胆子!”他一声大喝,满是愠怒,颇有一种自己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发现的感觉。
    凤景澜与古伶心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想不到这个顾倾颜从他听得只言片语,便敢如此胆大妄为。若是传出自己觊觎弟妹的名声,那他这个太子便也没有脸面再当了!
    他冷冷地瞪视着顾倾颜,却见她以淡然自若的微笑回应,眼里透出的狡黠与明媚,让他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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