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桐就站在邵乾身边,没忍住看了一眼。今晚月亮很大,月光也够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藏在草丛中的那处,还有后面充满男性魅力囊袋。这是一副很完美的男性身体,除了太瘦,但紧实的腹部和大臂大腿处略略显现的肌肉弥补了这种不足。
    邵乾没理他们的打趣,弯腰匆忙搓洗小腿。莫桐看着他大腿侧崩出的肌肉线条,只觉得仿佛又打了一场球,血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厉害,忙漱口端着盆往宿舍跑。邵乾也没豪放到赤身裸体和人比小弟的程度,冷不丁被人拎出来,尴尬的很。奈何被秦宇拉住,非要一较高下。邵乾弯腰正套裤衩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喝,接着就是手电的光扫过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几乎随着手电的光扫过来的同时传到了耳朵里。
    第二天一大早,特长班秦宇、邵乾等四个男生光着屁股被罚站到十二点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校园。班上女生一个个偷瞄这四位光荣的裸体侠客,瞄过之后就笑嘻嘻地交头接耳。男生直接多了,拍着秦宇的肩感叹说:“比出来谁大谁小了吗?”
    秦宇支着脑袋眼神放空,遥望着窗外化身沉思者。有人过去拿邵乾逗趣,“你们这站罚的怪特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邵乾深以为然,倒是梁山扶额感叹,“老子的清白,就这么毁了!小小年纪就遭老女人视奸。”
    班上女生捂着脸尖叫,男生扔书的扔书砸本子的砸本子。梁山在纷飞的书本中还能保持一副沉痛的表情,连连叹息。
    虽然开学不久就挨了罚,记不记过暂时不知,邵乾还是觉得收获颇丰。原来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也挺容易的,第一个没有阶级贫富的地方,竟然是运动场。只不过他并不能每个晚上都去打球,他要学习,还要保证自己的肚子不是饥饿的状态。
    打一两稀饭就能饱餐一顿的好运并不能一直持续。事实上等莫桐领着他在学校附近的小店里,用超低的价格换了比别人多五斤的粮票,又用剩下的钱换了饭票还了何东二斤后,他就很少碰到这样的机会了。邵乾发现学校生活困难的人并不是他一个,总有几个人和他一样喜欢最后出现在饭堂,游走在黄窝窝头、黑高粱面窝窝头和煮红薯的窗口。这在一定程度上,让他稍稍放轻松了些。
    邵乾很快适应了学校的节奏,事实上特长班的课程并不紧,或者说,特长班的老师对他们的要求并不像普通班那样严格。这是邵乾在听到何东无数次抱怨,无意中一次中途帮助老师去办公室取教具,走到普通班听了几分钟才发现的。
    给重点一班上课的是一位很有资历的语文老师,课堂上的语言已经可以用艺术两个字来形容。他站在讲台上也不拿课本,讲长江三峡也能够从古讲到今,从国外讲到国内,每一句话都衔接的那般好,那么有吸引力。跟随着他的话,不亲历现场也能体会到长江三峡的壮丽。
    邵乾记得初中的班主任说过,一位好的老师不是把书本看得多么烂熟,而是他肚子里有多少水墨可以来丰富书本。一位好的学生不是把书本学的多么烂熟,而是在书本上内容的带领下,又掌握了多少新的知识。学习不是学书,而是通过书学习外面的世界。显然,这位戴着眼睛个头不过一米六几的小个子男老师,就是一位优秀的老师。
    邵乾站在后门几乎忘记了时间,何东冲着后面窗户砸了一个本子弄出响声时,才猛然惊醒,赶紧冲到办公室去。
    有点不幸运的是,这节课他们班上是素描课,讲课的老师是当初考试时监考的那位男老师高宸。邵乾一去五六分钟没回来,已经等得很不耐烦,待到邵乾抱着大卫的头像回到教室,脸上已经相当难看。
    邵乾忙把石膏像放到中间的摆台上去,扭头冲高宸道:“对不起老师,实在是对不起。”这次真的怪他,因为他一个人,耽误了一班人上课。邵乾内心自责,羞愧得脸都红了。
    “让你去拿石膏像,你去哪里了?”
    “我。”邵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没敢坐下,想了下还是实话实说,“我经过一班,呆了一会儿。”
    “想进一班,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找关系进来的还想进重点班?”
    班里人八卦时的猜想被高宸证实,一时间几个胆大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不要以为和副校长有点关系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凭你在宿舍耍流氓的行为,早就可以开除了!”高宸摔了手里的书,隔空把粉笔丢到盒子里。似乎没有接着讲课的兴趣。
    邵乾抬头看他,表情紧绷。
    “看什么?不服气?农村人果然是没素质!”
    “你……”邵乾脸涨得通红,双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体两侧,方要再说些什么忽听见前面有人高声说:“高老师,我们宿舍的几个可没有耍流氓。他们只不过是打球打的晚了,直接在水房冲凉。查房本来就没有女老师,我们才敢穿着裤衩在走廊里走。”
    莫桐站起来,声音响亮地问:“高老师,咱们这节课要讲什么?”
    高宸似乎对这个小不点很有点“喜欢”,脸上表情柔和了不少,咳了一声说:“不管你们之前是用什么方法画静物,从今天开始,都要改成正确的步骤和方法。”
    看向邵乾的视线慢慢都又转向讲台,邵乾攥着拳头胸口憋着一口气,站在那里片刻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得讪讪地坐下。暗自告诫自己,如果还有下一次,再也不能分神了。取教具这样简单的事情都能被自己搞砸,真是笨的可以。
    13赠你暖光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似乎班里的同学也都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事实上,很多人也没有把这件事的主人当作一回事。反正一开始邵乾和同学之间也不热络,如今只不过是保持原样罢了。他虽然担了406老大的名头,但事实上并没有几个人把他当作老大。只因为打过一场比赛,和秦宇、梁山他们几个的关系稍微近了些罢了。
    不过邵乾多了一件事,去重点班寻摸着借别人的笔记。借何东的显然是不可能,他的笔记本上除了一些鬼画符,更多的就是口水印。
    周五最后一节是自由活动时间,何东坐在桌子上挺稀罕地看着他,“怎么舍得来我们班串门了?”
    很多男生都去操场打球去了,班里的女生也有一部分偷偷溜回宿舍或者是溜到教学楼旁边的一个小书店看书去了。如今坐在教室里的人并不多。
    邵乾笑笑,“你们班除了语文老师,还有哪位老师讲课讲的好?”
    何东抓抓脑门,“讲的好吗?我也没听大懂。上次你在我们班后门不是偷听课呢吧我操!”
    “语文课讲得很精彩啊。”
    “这倒是。”何东有同感,最起码语文课上他很少睡觉,那个秃头老师总有法子把他从瞌睡的边缘给拽回来,“听说回去被高宸那孙子骂了?”
    邵乾看看左右不赞同地白了他一眼。
    “怕什么,小白菜儿又不会告我的状对吧。”何东伸脚踢了一下隔了一条路的女孩子的桌子。女生抬眼看了他一眼,一张脸瞬间红了个透。何东挑着眉毛冲邵乾呲牙笑。
    邵乾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女生,个头不高不低,方才抬眼的一瞬间看见她那双眼睛,单大眼,很漂亮的一双眼睛。只不过身上的衣服比起特长班的女孩子们太过朴素了,一条洗的发白的蓝布裤,一件有些泛黄的白衬衣,还有脚上踩着的有些时间的旧布鞋。
    “你们班那个孙子高追高二年级的一位新老师,人家不鸟他,正不爽呢。”
    邵乾惊诧,“你都哪里听来的?”
    “这还要打听吗?”何东翻白眼,“有一次吃饭的时候看见了,人家女老师在前面推着车子走,他走在后面巴结得恨不得去舔人家的鞋。我说这哪个班的调戏纯情少女呢,人告诉我是你们班的老师。呵,你没见着,没见过女人似的!”
    何东忽然想起什么,往前探探身说:“你别说,那个女老师还挺正的。听说刚毕业到咱们学校来,爸爸是隔壁大学的教授。”
    邵乾对女老师的事情不感兴趣,直接问:“你们班都哪几个老师讲课讲的好?”
    “唉,小白菜儿,给我兄弟说说,咱们班还有哪个老师讲课好?”何东明显比在他面前贫了。邵乾看一眼被叫做小白菜的女生,再看看何东,就觉得挺有意思。
    女生埋头抠了一会儿手才抬起头来说:“都挺好的,特别是化学和历史老师。”
    说着看了邵乾一眼补充,“你要是喜欢,可以来听几节课,有其他班的学生过来听课。”
    邵乾倒是很想来听,只不过特长班的学生好像没有这项乐趣。主课上自己班的不听跑别人班,对代课老师只一种侮辱。艺术课,他又不能不听。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上了课才知道画画也有那么多的讲究。
    “谢谢你。”
    “不……”女生看何东,见他依旧笑眯眯的,低着头小声说:“不用谢。”
    何东等他低下头又耸着肩呲着白牙挤眉弄眼,邵乾打了他一拳,赶紧问:“同学,我能不能借你的笔记看?”
    女生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何东抢答,“小白菜儿啊,我都叫了好几遍了你都没记住,什么记性!”
    邵乾扬拳要揍他的模样,何东嘿嘿笑着缩了一下抱住肩膀,好在没有再说什么出格的话。
    女生叫白彩盈,市郊乡村一个很普通的农民家庭,父亲一个人在市里做苦力,勉励支撑她的学费。白彩盈是个喜欢读书的人,笔记做的很仔细,特别是语文和历史课,恨不得把老师口中每一句精彩的话都记下来。邵乾很惊喜地发现,从白彩盈的笔记里,自己能看到很多绝妙的东西。
    14赠你暖光
    没能在重点班上课,能看一看她记的差不多没有遗漏精彩地方的笔记也过足了瘾。邵乾自从和女生做了约定,就每天下午放学去一趟,把笔记拿走,第二天早上及时送回去。一来二去,竟和一班的学生混得不错。
    莫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挺不耐烦看见他往一班跑的,反正就是不乐意。似乎是我对你好了你就得对我好,我对你好你不陪着我偏偏跑到别班去和别的人亲密,就是你的不对。不够义气,不讲道理,不是哥们!
    终于逮住一次喊何东打球的机会撞见了呛呛道:“你不是忙的很,都没时间打球吗?怎么有时间追女生?”
    邵乾不打球可不是没时间的原因,他不太情愿自己因为剧烈运动而多吃一顿晚饭。而加餐肯定不能像正餐那样到食堂去取巧,只能去小卖铺买点什么填补填补。而在商店里,无论买点什么都是价格不菲。
    不过若说起他和白彩盈的关系,实在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一个人喜欢不喜欢另一个人,只看眼神儿就知道了。何东踢白彩盈桌子的时候她看过去的一眼,邵乾就知道她对何东怀着怎样的感情。不过有些感情是不能说出口的,他自不会捅破。也许白彩盈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去追求什么,也许她觉得把一份感情埋在心底比说出来更好。不管怎样,都是她的自由。
    何东拍着球笑,“哟,邵乾和小白菜搞对象你嫉妒啊?”
    “何东,别乱说!”邵乾看一眼写字的动作有点僵硬的白彩盈,把何东一把拽出教室,“别那么说。”
    “开玩笑呢。”何东根本就不在意,刚想再说点什么,后脑勺上被篮球狠狠砸了一下,扭头就看见莫桐叉着腰茶壶似的,站得不远不近的瘪着嘴看他们俩。
    何东暴躁,“操,你是欠揍吧!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莫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瞪向邵乾,“你去不去打球?”
    邵乾抱歉地摇头,扬扬手里的笔记,“我回去抄这个。”
    “哼!”莫桐冲过去从何东手里抢过球,拍着跑了。
    何东抬手搓了把鼻子,嘟囔,“这小少爷又抽哪门子风?”
    “你让着他点儿,比咱小好几岁哩。”
    话虽然这么说,两个人打球的时候莫桐还是给人揍了。这次不是何东动的手,不过他也觉得活该。
    莫桐也不知道怎么了,球打得又臭又猛。前几天何东教他的技巧全都给就着白面馒头吃到肚子里去了,就一个人抱着球瞎跑。本来七八个男生凑在一起打球,有这么一个小不点在中间就不是很乐意。等开打了才知道,这哪里是小不点儿啊,简直就是个球网,球到哪儿他网到哪儿,跑的头发都湿透了。也没见他抢到球投篮,就带着球瞎跑。抢也就算了,打篮球不就是抢嘛,可他是抢到了抱住不撒手,围了篮球场跑一圈儿在大家伙发愣的时候去扔框,也不瞄准。
    这么来了几回,几个人都不乐意了。有人砸了球骂:“操,你几班的?不玩就滚,找抽呢是吧!”
    何东拽住抽风似地瞎跑的莫桐,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拉出去,莫桐还不忘蹿起来把球抱住,毫不胆怯地冲一群人竖中指:“老子的篮球,老子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关你们屁!事!”
    一点就着的年纪,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方才打球的过程就被莫桐的行为烦到的几个人,二话不说就围上去想要动手。何东一手拽着莫桐一手去挡,嘴里道:“我来教训就行了,不劳大家伙动手了哈。嗨嗨,别动手哈!”
    年轻人火气上来哪有那么好消的,推搡着何东就要围过去揍人,莫桐还嘴强牙硬招恨的很,梗着脖子把白眼珠子翻得一个赛一个漂亮,嘴里嚷嚷,“就不让你们玩,怎么着啊!”
    说话间就挨了对方一拳头,正中眼睛。莫桐没有喊也没有叫,只猛地捂住眼睛慢慢蹲了下去。何东踹了那人一脚捋了袖子红着脸叫道:“干嘛动手?他一个小屁孩儿你们也小屁孩儿啊!玩不好不能换场!非得动手是吧!来啊来啊,动手啊!”
    球场上406的几个人远远跑过来,梁山隔老远就喊:“谁?谁欺负我们舍老幺儿!”
    几个人见对方来了人,又骂了几句换了场地去玩。回头间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何东,顺便冲地上的莫桐啐了一口。
    梁山跑过来喘着气问:“莫桐,咋的了,好好玩着打起来了。”
    何东也气闷的很,踢了他一脚气道:“没事儿找抽的主,活该!”
    莫桐一声不吭,只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何东蹲在他身边,闷了好一会儿扛了他一下,想看看打到哪里,莫桐干脆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就是不给看。
    梁山扒拉他的头,“打哪儿了?别是毁容了吧!我们舍儿小太阳啊!操,倒是为什么呀?”
    何东摆摆手,“别提了,不知道发什么疯,玩着玩着就恼了。”
    “打哪儿了?操,一群人欺负一小孩儿!赶明儿哥哥找人揍回去!”
    莫桐终于有了反应,猛地抬起头叫:“你才是小孩儿!”
    “呵。”何东看着他的青眼圈儿笑了,“揍的轻,早想收拾你了。”
    “你谁啊!”莫桐叫唤,“不好意思和你不熟!”
    莫桐说这话的时候还在抹眼泪,哭得狠了,一抽一抽的打着噎。何东想气,怒气没憋上来先给自己整笑了。梁山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很,见没什么事儿,摸摸莫桐的头又跑走打球了。
    莫桐哭着站起来,拍着球开始满场跑,自己占了一个篮筐想怎么跑怎么跑,想怎么投怎么投。何东站在一边看着他在夕阳下边哭边跑,一时也没有开口。莫桐最后将球砸向篮筐,叉着腰站在那里摸了最后一把眼泪,收起球冲身后那群人吐了口唾沫,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东看着他的背影,怔忪片刻吐了嘴里的草梗快步追上,从后面搂上他的脖子。余晖中两个少年,一个挣一个搂,几个来回又开始上脚踢,不过片刻变成了你追我赶。
    邵乾抄完最后一段笔记,抬头间就看见窗外莫桐往前砸出篮球,哈哈笑着奔跑而过,金色的余晖洒下来,给柔软的发镀上一层温润的颜色,让那张脸显得格外生动。
    15赠你暖光
    中间隔了好几天,差不多孙景宏出差要回来的空当,孙敏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曾接受了一个“重要”的任务――把图纸还给某个据说将来会很有前途的小伙儿。
    秋老虎还没走,夜里虽然需要盖被,但白日里依旧热得人不知道往哪里躲才好。襄城(地点莫追究,随意起的)地处中原,这个季节格外的干燥,让那份热更是难忍受几分。孙敏凑着中午的空档推着自行车准备出门,高宸从教学楼跑出来,问:“敏敏,现在出去做什么?”
    “有事儿。”孙敏抬着一只手遮太阳,“不和你聊了,太晒了。”
    “我送你到学校门口吧。”
    “不用了。”孙敏跨上车子,想了下问:“高老师有事?”
    高宸依旧温和地笑,“你看你,我都说过不用叫高老师了,直接叫我高宸就好。”
    “唔。”孙敏抹把汗,“这天真热。真不说了,走了哈!”
    孙敏跨上自行车,熟练地绕过前面升旗水泥台,消失在学校门口。高宸双手抄进裤子口袋,原地站了片刻,看了下左右见没人注意,这才扭头往教学楼走去。
    孙敏一面踩着单车往新房子的地方赶一面扁着嘴想,我的爱人那必定需要是高大俊朗的,要有爱心有担当。有广阔的胸怀,对待爱情又有细腻地方。他必定爱我胜过爱自己,爱我的家人就像爱自己的家人。他必定是独一无二的一个,有温暖坚实的胸膛。即使平凡,他也能用平凡给我一个安全温暖的家。反正不管怎样,都不应该是高宸那样的小白脸,还带着点尖酸的小市民气。
    新家离高中有点远,是孙景宏单位集体购的房,靠他所在的大学更近一些。孙敏的自行车虽然是新的,一路骑过去仍然满头大汗。锁了车子,一路跑上三楼,见房门锁着,想着一定是工人没在。开门进去,发现整个房间基本已经全部刷白。
    孙敏惊讶地看着平整光洁的墙壁,小心避开地上扔着的工具和木板,扒着墙壁探头看各个房间。探头去看厨房的时候,意外地看见旁边阳台上一个男人光裸着背……不,是一个只穿着大裤衩的男人,躺在一张凉席上睡得正沉。那人皮肤是深麦色的,枕在头下的手臂肌肉是那般有力。他伸着两条长腿大剌剌地躺在那里,甚至是下身的形状都隔着一层布料清晰里显露着。
    孙敏转转眼珠子往后退了退,重咳了一声。地上的人胳膊抖了一下,依旧没醒。
    “咳!咳!咳!”
    邵安一个翻身坐起,瞪着眼睛迷茫地四下看,待看见孙敏猛地站起来,动作太猛,竟撞到了一旁的墙摔坐回去。忙又捂住脑袋站起来,揪着裤腰往厨房跑。跑过去才想起来衣服刚洗了挂在另一边阳台上,更重要的是,跑过去还得经过已经退到客厅的孙敏。
    邵安又跑回睡觉的地方把草席拎起来挡着自己下身,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竟染了几分红色。孙敏抿着唇背着手看他一眼,再看已经刷白的墙,接着看那边阳台上晾着的衣服。扭头间看见地面一角被收拾得比较干净的地方放着一个布包,还有一个粗瓷大碗。这样的碗,在市里十分罕见,其实在家里邵安也不常用。只不过出来了带着,汤汤水水装起来很方便。
    如今那裹着蓝边,缺了一口的大碗里,就用自来水泡着两个掰碎的黄面窝窝头。
    就在刚才,邵安刚从建材市场拉回来一板车的砖。上楼梯不像平地,没法往上担,只能用大编织袋剪开两边做成水泥兜往上提。把砖和水泥都搬上来,又把板车送回去,再步行回来,已经热得有点中暑。泡上窝窝头一口没吃,用凉水冲了一下就躺下了。谁知睁开眼,面前就多了一个穿着蓝底小白花长裙子的女孩子。
    他前两天还在嘀咕,怎么这家人把钱给了他就没再出现了,以至于他做完了所有,边边角角都仔仔细细的刷白抹圆了,就等着什么时候图纸回来赶紧做厨房。不料今天就到了。
    邵安尴尬地一手抓着席子道:“你看,你看墙,粉的成不?正想着做厨台,可巧了(你就来了)。”
    孙敏慢慢转身去看墙壁,邵安提着戏子嗖嗖的往另一边阳台上冲,冲过去躲起来,也不管衣服干不干,直接又穿到了身上。
    孙敏偷笑了笑,等那边收拾齐了才转回身说:“还行,挺好的。”
    “唔。”邵安指地上的木板,“都标过,平的。有个事儿,想问问。”
    “问吧。”
    “你爸,那个孙先生,啥时候过来?俺想着赶紧弄完回去哩,家里还有个张嘴的。”
    孙敏没大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还是把图纸掏出来递过去,“我爸说你画的很好,就按着这个做就成。我爸这几天就回来了,前两天出差。”
    “哦。”邵安也不明白她口中“出差”的意思,琢磨着应该是出了远门。
    有了衣裳遮体,孙敏的注意力终于全落到那张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就笑了,“你之前不是带弟弟到我们学校考试吗?还是我监考呢。”
    邵安笑,有点谦卑地搓搓手,微垂着头说:“认出来了,谢谢老师。”
    “谢我什么?”
    “唔,就是那啥,谢谢老师让邵乾上学。”
    “那可谢不着我,他要是考不好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考的好,上不上也不是我说了算。”
    孙敏又转了一圈儿,看邵安穿着那一身湿衣裳实在是替他难受的慌。也不多呆,走到门口扭头道:“我爸就给你那么点钱,干活不用那么卖命。”
    邵安低着头笑,“他帮了俺们兄弟俩大忙哩。”
    孙敏耸耸肩,出门去,顺便把门带上。
    下楼准备走,骑车走了不远看见一个摊饼铺子。孙敏骑着车子经过,扭头看了两眼又退了回来。买了两张大饼,都让多摊了鸡蛋。再回去的时候孙敏提前敲了门,等邵安开了门发现那湿衣服还在身上穿着,已经被身体暖得半干了。
    孙敏把摊饼挂在里面门把上,也没往里进,指指他身上的衣服说:“湿衣服穿着等老了骨头会疼。”进一步解释,“风湿。”
    又指指地上一角浮着一层泡沫的水泡窝窝头说:“回头让我爸给你整个煤炉烧点水,喝凉水等老了会秃头。”进一步解释,“脱发。”
    脱发的事儿是孙母说的。小时候孙敏就喜欢喝生水,觉得凉水真好喝,跟汽水似的。每次被逮到总少不了一顿骂。孙母总说,喝吧喝吧,等头发都掉光就知道生水不能喝了。到时候别的小朋友头发又黑又漂亮,就你自己是个光头,看别人怎么笑话你!
    这种威胁颇为有效,以至于她为了能有一头乌黑漂亮的头发,再也不曾喝过生水。
    童年父母对儿女的恐吓在儿女的记忆力有着绝对权威的地位,即使长大了读书了,也很少有人会将那些威胁恐吓翻出来来验证它的真假。譬如母亲威胁孩子说,再摸小鸡鸡它就变小长歪啦,以后尿尿总尿到裤子上,看别人家怎么笑话你;譬如长牙的时候母亲威胁孩子说,不要舔牙,越舔长的越大,回头就你自己长俩大板牙,看小朋友怎么笑话你!
    关上门要走,孙敏想了下又探头进去,冲两张摊饼努了努嘴,“你的中饭。我爸说你工钱要的少,嘱咐我回头管你三餐,我给忙忘了。”
    孙敏关上门步履优雅地下了楼,颇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骄傲。到了楼下推自行车前还转了个圈,让裙子在风中飘成漂亮的灯笼。做好事果然能让人心情愉悦,孙敏想,怪不得当年雷锋那么喜欢做好事呢。
    邵安看着门把上挂着的摊饼袋子,好半天没有动作。终于有一丝风吹过来,冲走一点沉闷的热气。邵安伸手把摊饼拿起来,取了一张,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很香,油大,还裹着鸡蛋。
    再咬一口,邵安眼眶有点泛红。低头看,里面有细碎的葱花。唔,想必是被葱呛着了,才在那一瞬间红了眼眶。
    邵安看着一旁码得整整齐齐的砖,暗想,邵安,你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
    16赠你暖光
    开学不久,学校就开始筹备秋季运动会。像劳动、开大会必须出场一样,高一年级自然是重点要参加的班级。梁山在讲台上做动员,两手撑在讲桌上苦口婆心,“一定要参加,会有奖品的,特别是突破咱们学校往年记录的,据说奖品更了不得。”
    “会发钱吗?”有人笑着问。
    “咱们是共青团员,将来是要做党员的,提钱彰显不了我们新一届高中生伟大的品质。”梁山瞪大眼睛,努力把这话说得义正言辞。
    “女生也要踊跃参加。参加运动会不但能瘦身还能排毒美容。咱们男子4x400和五千米,女子三千米还没人报,大家要踊跃啊!”
    下面的同学嘻嘻哈哈笑,真报名的并不多。主要是项目太艰苦――男子4x400,男子五千米。跳高,铅球,铁饼,标枪之类的项目还有人报,前面两项梁山说破了嘴皮子都没有愿意上。4x100还好,4x400,碰上靠体育特长上来的,人家第四棒你跑第二棒也不稀罕,白白在后面做增大分母的那一个。特别是五千米,除了增大分母,跑完一场比赛还跟挨了一顿痛揍似的,先是胸口大面积疼痛,第二天就发展为浑身酸痛,上楼梯都得扶着栏杆走,得了绝症似的。最最主要的是,这一群艺术生们,实在是缺乏对体育的热爱和敏感。说有人走路走快了都能被自己绊倒,一点也不假。
    班上大半男生托着腮帮子一张面瘫脸看着梁山,梁山一张热血沸腾的脸期待地看着大家。终于有人举手,梁山激动地问:“老四,你要报?果然够义气够哥们儿!接力还是长跑?”
    秦宇继续托着腮帮,举着的手根本就没放下,只转了个方面指向梁山,“你不是人吗?你先报一个五千米!”
    下面有人哈哈笑,还不敢太大声,怕笑大发了一不小心把自己笑到五千米的名单上去。邵乾看完手里的笔记,梁山还在讲台上站着,不同的是,眉头上皱出来的一道横纹更深了。邵乾举手,“我报一项吧。”
    “好好好!”梁山瞬间活过来,“还是老大讲义气!老二老五,你们要跟上老大的步伐!”
    梁山也不管邵乾口中的“一项”是哪一项,麻利地在五千米、4x400m、跳高、立定跳远、铅球后面填上邵乾的名字。他觉得,农村来的人最不缺的应该就是力气。嘴里继续道:“邵乾同学心怀家国天下和班级,报了一、二、三……五,五项。其他同学要踊跃啊,回头还有班级组织奖呢,咱们班的人本来就比别班少一多半。”
    邵乾下意识地眨巴眨巴眼,对瞬间多出来的四项感到莫名。莫桐举手,“我报4x400!”
    “否了!”梁山看都没看莫桐,直接点着邵乾旁边的李明伟说:“明伟大哥,你报个4x400咋样?我看你打球的时候跑挺快的。还有范强,每次一放学就第一个冲饭堂。跑步能带起一阵风,抢饭恰似秋风扫落叶。”
    又是一阵哄笑。李明伟在笑声过后说:“加一项五千米。”
    最后莫桐只给报了个啦啦队,梁山语重心长,“你跑不快,打个球都累的喘不上气。劲儿也小,一条胳膊都能打过你。让你投铅球吧,怕你砸着自己的脚。让你跳高吧,你还没竹竿高。让你接力赛吧,人家跑一步你就得跑两步,忒亏。还是当啦啦队吧,啦啦队的也能得奖,最佳组织奖!”
    莫桐抱臂把头扭向一旁,直接把体育委员当作空气。他才不屑于当啦啦队,那是女孩子的事情。他要做爷们儿的事情,跑个长跑啦,投个铁饼啦,接个力啊什么的!
    已经下课,班里的学生一部分又开始卧倒约周公,一部分出门有左有右,左边是去厕所,右边是去放风。梁山腆着脸去后排找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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