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阳出发,不出一月应该可以到达长安,可陪在我身边的人令我哭笑不得。欤珧畱晓
    他在路上的磨蹭功夫堪比蜗牛。
    行至蓝田小镇,他选了个客栈住下,没有进一步往长安去的打算。
    哪有不知他心中想法的?
    这孩子,仍旧对我去杨昭墓前弹《六幺》很是吃味。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无理取闹,但总是说着些‘过两天,等风雪停了再上路’的话。
    夜阑人静,倚靠床头,看着身边睡得恬静安详的人。
    一头乌黑若漆的头发似夜色般幽深撩人,那紧抿的唇因了方才的缱绻*泛着浅紫,似开在山川上的野花狂情弥醉。我不禁伸出手,轻点了点他的唇,“真真是色中饿鬼。”
    我和他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呢?
    说远吧,他如今就在我身边。
    说近吧,我和他隔着一千年。
    似乎越来越迷恋他了呢。
    本来,以为凭着自己的一颗理智之心,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让自己泥足深陷。可如今,那些发自肺腑的缠绵情话、缱绻情深如沾染了罂粟般让人痴迷。
    这般下去,以后,我能离得开他?舍得离开他吗?
    ‘啪’的一声,窗外传来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身边的人只是惬意的翻了个身,轻呼一声‘观音婢’后,再度含笑睡去,眉宇间尽是慵懒与满足。
    轻轻替他掖了掖被子,小心翼翼的下床,五味陈杂的盯着桌上的药囊,数番迟疑之下,我伸出手。
    他对这药丸从不疑心,只当真是可以增进我体质的补药。
    若有一日,他发觉了这其中的玄机,依他的骄傲和自尊,恐怕不是‘雷霆之怒’可以形容的罢。
    到时候他还会不会相信我?还会不会一如现在般对我不离不弃、情深意重?
    想到他盛怒之中也许会带着对我的爱离开,也许从此将不再爱我……心一时间有些烦闷!
    纠结的看着手中的药丸,我迟疑着要不要吞下。
    又是‘啪’的一声,窗外又有树枝被积雪压断,我吃惊的看向床榻方向,还好,他仍旧睡得极熟。
    淡淡清香、萦萦绕绕、若有若无的飘了进来,是梅香。
    这梅香,猛地带走我心中的烦闷。
    再度看了眼睡得安稳的人,我行到床榻边,将床帐放下,以免他被凉风吹着。自己则独自披了一件大氅来至窗前,轻轻的将窗户推开。
    好一片暗香浮动的世界。
    满园的红梅迎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恣意开放,白雪若雾晶莹剔透,红梅似火云蒸霞蔚,一片红妆素裹、相得益彰。
    一时后,风驻雪停,一轮冰轮升上天空,将雪夜的美焕发到极致,令人心动。
    不管是几千年前,还是数千年后,月亮都是一样的吧,可是人呢,却是在不断的变更!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凉一片。
    随着五官的初步成形,这容颜和21世纪的我越来越像。假以时日,剪了这满头的长发,穿上校服,只怕就是那个21世纪的我。
    这是宿命还是错误?这是梦还是穿越?这是历史还是……
    “观音婢!”
    温柔的呼唤打断我的思绪,也将我吓了一跳。急忙将一直捏在手心的药丸塞入口中吞下,这才关上窗户回头看向已是揭起床帐的人。
    他正睡眼惺松的看着我,“观音婢,怎么还不睡?”
    “觉得有些冷,起来看看是不是窗户没关牢实。”我慌乱的找着借口,只盼眼前人不要太过认真的好。
    他‘哦’了一声,重新倒下,拍着床榻说道:“快来睡?不早了。”
    我急忙‘诶’了一声行至床边,褪去大氅,钻进了厚实的被子中。
    立马被人拥了满怀,方才的凉意全然不在。
    明明方才还惺松的睡眼已若夏日般的星星璨亮。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没睡意了?
    “观音婢,为什么要哄我?”
    我不明白的看着他。
    “一旦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有感觉。说,你站在窗前想什么呢?想了那么长时间?”
    唉,是一种习惯么?他已习惯了我在他身边。
    记得21世纪有人说过:习惯不可怕,习惯也是爱的一种沉淀。可怕的是不理解,可怕的是刻意隐瞒,可怕的是不会包容……
    “你又在想什么呢?”他将手捏了捏我的脸,接着脸上泛起促狭的笑,“有没有想我们的孩子?”
    孩子?
    见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伸手摸向我的小腹,“你说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我们的孩子还是没有影儿呢?”
    他知道什么了吗?还是……我的眼光迟疑的扫过那放在桌上的药囊。耳边传来他的轻叹声,“这下倒好,大哥又要取笑我了。”
    我收摄心神,“大哥?”
    “大哥都有承宗了,开年之后,他的第二个孩子也将出世,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大哥有人叫他‘爹’。如果我有了孩子,就可以报大哥笑我的一箭之仇。”
    这个理由虽然单纯、幼稚,但他想要一个孩子是事实。看着他眼角流露的无奈和懊恼,我强自笑道:“我们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呢?哪会有孩子?”
    “谁说我们是孩子?爹像我这大的时候,已经有大哥了。那个时候,娘也就你这般年纪。”
    见他说得正经且急切,我心中一颤,声音透着连自己都觉得到的心虚,“这种事儿吧……因人的体质不一,不能一概而论。”
    “观音婢,你懂医术,有没有什么利于受孕的药?”
    若在以往,我定然又要拧他捶他,但……终究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是以我解释,“有是有,但会对母体不利。”
    “这样啊。”他吓得紧紧的抱住我,说道:“那还是自然一些的好,就算大哥笑话我,我也认了。”
    闻言,我的心又颤了。咬紧牙关,不再看向他真切中透着担心的眼神。
    他扳过我的脑袋说道:“观音婢,我想……大不了……我再努努力。”
    这神情,这举动,明明是为‘再来一次’找着借口。看着眼前孩子气的脸,先时的自责、心虚全然抛却,我好笑着将俯在身上的人推开,“你这么想要孩子,干嘛不就将襄儿认下?好歹有个乖巧伶俐的女儿。”
    “襄儿啊?”
    见他果然认真考虑,李襄那渴望父爱的眼神出现在我脑海中,我趁势转移话题,“你不觉得,襄儿即可爱又可怜么?”
    “可怜?相较于那些卖入青楼或卖入大家世族为奴为婢的孤儿寡母而言,相较于那些饿死街头的孤儿寡母而言,襄儿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可爱么……说起来,我们李家和韦家自北周以来世代交好,至我和韦姐姐这一代,也有七、八代的交情了。巧在她夫家姓‘李’,这样算来,襄儿即便唤我一声‘从父’也不无不可。”
    我顺着他的话回道:“即如此,你又这么想当爹,何不去认了她?”
    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俊眸中的情意露骨三分,半晌他方才说道:“以后,我们会有女儿的……”
    会?
    心中一悸,我撇开眼神,又不自觉的看向桌上的药囊。
    我心中也有一片执念啊━━因为你是未来的皇帝。
    就这样,就这样已经很好了!
    不能,我不能再动摇心中的执念。
    如果有了孩子,也许我就会陷入家、国、天下的纷扰!
    如果有了孩子,出于母性的本能,我会为了孩子去争、去抢、去夺、去扭曲我的意志,去做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然后,我会恨上你!
    接着,你也会恨上我!
    “依我们二人的容貌,我们的女儿定然是仙女下凡、天生丽质……以后,我也要将她教成‘上成能战、下马能谋’的奇女子,也要她和她的娘亲一样,不显山不露水,沉稳有余但不失娇俏……诶,观音婢,如果我们有女儿,就取名‘丽质’好了……观音婢,你说好不好?”
    丽质?
    真俗!
    可耳边的声音,是这般的轻缓醉人。眼中噙着浅湿,我一把将仍旧在铺着锦绣前程的人扑倒,“好啊,那你得努力才成。”语毕,我近乎于疯狂的吻上他的唇。
    现在的我再怎么刻意欺骗,但爱你是真的。
    它日为了孩子不得不夺情、夺爱、夺权的时候,也许我会不择手段的去演戏,那……一切真情都会变成假意!
    这般美好的真情,我怎么能让它变成假意。
    这般美好的爱情,我怎么能够让我们彼此相恨。
    若真有别离的那一天,就让我们彼此带着爱相忘于江湖,多好!
    就这样吧,就这样,我的心很小,很小,小得不能再装下其余的任何人,即便是孩子,也不能!
    夫妻房事上向来不主动的我难得主动,他笑开了怀,变被动为主动的与我承欢,“观音婢,今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要一个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帮我……帮我……”
    芙蓉帐暖,爱意融融,巫山*,不是何岁何年……仿佛彼此要将对方融入生命之中,刻骨方罢。
    可即便如此,丽质……不会有,永远不会有!
    不知我眼中汹涌的泪为何而来,他一路吻尽,小心中带丝恼意的劝慰铺天盖地,“观音婢,是我不好,是我给你压力了,是不?观音婢,别难过……我再也不提孩子的事了,再也不提,一切,顺其自然,我们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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