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近傍晚。警局后门,梓榆手提文件箱,后面跟着一个双手插袋,拉耸着脑袋的华天晴。天晴走得慢吞吞,边走边踢着石子,脸色恹恹的。
    司机打开车门,梓榆正要坐到副驾驶位上,听到在后坐的华云姿开口:“天晴,你坐到前面。梓榆,你坐这边。”
    “姑姑......”天晴笑嘻嘻地讨好。
    华云姿气极。“我已经不想看见你,你自己打车回去也OK。”
    清楚自己这次犯大错,天晴眼巴巴地问:“姑姑,大哥是不是已经有知道?他会不会告诉爹地?”
    华云姿恨恨看着她不作答,把天晴看得直哆嗦。最终华云姿伸出手,不容置疑:“把包给我。”
    僵持了一会,华云姿的手始终未有收回,天晴不情不愿地将包放到华云姿手中。
    华云姿从包里拿出钱夹,再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你哥哥们和你爹地说的对,是我太纵容你,所以这次也是我的错。不过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纵容你,信用卡我收回,车子撞了就撞了,不会再给你买车。需要零花钱自己去赚。你大哥的公司,二哥的律师行,还有我的公司,你想去哪里做工?”
    天晴别过脸怄气:“哪里都不想去!又不是没有去过!”
    “OK,不去可以,乖乖呆在家里,修身养性,学习打理家务,年纪到了就嫁人!”华云姿淡淡说,不容商量余地。
    “还不如让我去死!”天晴别过脸赌气地说。
    “那你去死!”
    “姑姑......”知道没有转圜余地,天晴态度缓和,讪笑着:“我又不是没有做过工,可是不管在哪里,人家都知道我,不敢给我作业,都让着我,我只能傻傻的在那里不是发呆就是上网,比在家里都要闷的。”
    华云姿蹙眉思索片刻,叹了声气,拍了拍梓榆的手背,商量着说:“梓榆,能不能带一带天晴,让天晴跟着你学点东西。我会和Dennis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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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律师行继续剩下的作业,看了看表,将近晚上九点,助理和秘书已在她的允许下提前收工,整个楼层目前也只她一人。
    正准备收工,手机的音乐忽然响起,惊扰了整个楼层的静寂。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想了想,最终按下接听键。
    手机另一端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今晚我想约你吃饭。我已经在你楼下,一会见。”还未有等她答话,对方就已经收线。
    她蹙了蹙眉,拉开窗帘,向下望去。
    走出律师行,对方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虽然很冒昧,我不过......想为天晴的事情谢谢你,还有游艇的那次,sorry,那次我有点喝多。”
    在车里坐定,系上安全带,不经意地问:“天晴还好吧?”
    他淡淡笑了笑,已经发动了车子。
    香港的街道愈夜愈灯火辉煌,光影时不时流洒到车内,斑驳洋洒地落在天辰英挺的眉宇间,明明灭灭,衬得他的脸庞愈加轮廓分明。
    车内音箱正播放着卡农系列钢琴曲,或轻快或柔缓的旋律洋溢着淡淡的忧愁与寂寞,这也是她刚学会弹钢琴的那会最喜欢弹奏的系列,几乎日日要弹奏几十遍,还逼着家人们认真地欣赏,直到弹奏出完美的感觉,一切只因为他喜欢,此刻正在身边掌控方向盘的他。
    “听姑姑说,下周她要去你那里上班?我感觉这样很好。”他的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恍惚,“如果她有干扰到你,可以赶她走,不用顾忌旁人的。”
    目光悄悄从后视镜收回,她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我会看着办的。”
    山顶餐厅食客满座,却杂音寥寥,只流淌着静静的音乐。音乐的优美与环境的低调清雅相得益彰,给人带来一种能拨动食欲的舒适。
    梓榆手拿吸管点戳着果汁里的冰块,目光停留在山顶外的景致。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香港排列得密不透风的高耸入天的建筑物。但是从这个坐位角度,伴着餐厅里柔和的音乐,倒也可以在这拥挤的城市里看出几分静谧的美感。
    双双静默着,谁都未有先开口,却也感觉不到沉默的尴尬。
    侍者端来了前餐打破了这份静默。
    他终于先开口,声音透着悠远:“我很喜欢这里,只要有时间,我都会来这里坐坐。”
    “哦。”她淡然地拿起刀叉,认真地切着盘里的冷餐以掩饰内心的波动,不置一词。
    对这个餐厅她不会比他更加熟悉。心无大志的小姑姑生前出于打发时间经营的餐厅,没事时总喜欢来这里看看,不讲求盈利,只求开心。而死后她名下持有的向氏股份包括这个餐厅都一并留给了她们两姐妹。
    自从向氏破产,这个餐厅自然已经易主。她没有心情关心现在的餐厅主人是谁,但是她十分地感激,因为不仅主营菜式未有改变,都是小姑姑中意的餐品,且餐厅里的色调和装饰至今保持着原有的风格,依旧是小姑姑最心水的浅橘色,角落和餐桌上依旧摆放着精心布置的君子兰,细细品味,倒与律师行的风格异曲同工。
    “怎么不问我,子婼是谁。”手中的刀叉拨弄着面前的餐食,并不送入口。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她的手微不可察的倏然一抖,然瞬间恢复平静。“和我无关的人或事,我不会多问的。”
    他垂着眸,看不出表情。半晌,接着问:“你究竟,为什么喜欢他?”
    闻言,她顿了顿,放下刀叉,拿起餐布捂嘴轻笑出了声。
    “很好笑?”他挑了挑眉,反问。
    她放下餐布,认真地说:“这个问题对你真的很重要?我以为我还没有和你熟到,能回答你这种问题的程度。”
    他轻晃着红酒杯,淡勾唇角,“如果把我当作朋友,回答这个问题应该不会很突兀。”
    “可我没有找到能和你做朋友的理由。”她淡声,继续持起刀叉专注盘中的食物。
    “你总是这样,拒人与千里之外?”
    她耸了耸肩,“也许吧。我没有多少朋友的。”
    “那和他却可以?”追问的语气波澜不兴。
    她抬眸,毫不避讳地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唇畔微微勾起,眉梢写满平静又疏离的笑意,“你们,其实不一样。”
    而后,除却餐厅始终飘扬的寂寞的音乐,便只剩两人间刀叉与餐盘此起彼伏的相碰。整个晚餐没有再多一句话。
    从前岁月无忧的两小无猜纯涩初恋,如今只剩戴上面具后的相互心计彼此试探。
    人生,其实不过就是一场演绎着悲欢讽刺的舞台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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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车门,下车后回过身对车里的人笑说:“谢谢今天的晚餐,让你破费。也谢谢送我回家。晚安。”
    “Elaine,”他倏然唤住她,“能不能,再陪我喝点酒?”
    她止步,半晌默不作声。
    他苦涩笑了笑,“如果顾忌他,那就算了。”随即便要发动车子。
    她回过头,重新上车。“去哪里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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