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的话,如当头一棒。
    申婆子来前从未想过,阮蓁会是这个态度。
    “这……”
    她很快讪笑:“这不是老夫人也没了法子,才出此下策,瞧姑娘这话说的,借老奴十个胆也不敢有那些心眼。”
    阮蓁只是看着她。
    呆兔子蹦了过来,窝在她绣花鞋上,一动不动,呆滞的很。
    “那也是稀奇了。”阮蓁弯腰抱起兔子。
    有一搭没一搭摸着白到没有杂质的兔毛。语气认真。
    “侯府出事,同是亲家的广平侯府却避之三舍,大姑娘早前出嫁,何等风光,如今却连面都没出。”
    阮蓁漠然道:“嫡亲的孙女都是如此,却求到我这个半滴血亲都未沾了的表姑娘身上,范老夫人着实高看我了。”
    申婆子震惊。
    可又觉得阮蓁这话挑不出错。
    她来国公前何尝不是没去广平侯府,然大姑娘着绫罗绸缎,只是泪眼婆娑的说日子难。实在有心无力。
    “再如何,姑娘您也得顾及旧情,可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日子。”
    “老奴来前,老夫人说了,若姑娘愿意施以援手,范家愿意给夫人安牌位,送范家祠堂。”
    檀云气笑了。
    葛妈妈的脸黑的不能再黑。
    暗七来回走动,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拍死这玩意了。
    阮熙是阮蓁的逆鳞,阮蓁面色倏然冷了下来。
    她实在不知范老夫人有何脸面同她做交易?
    “旧情?”阮蓁仿若听了天大的笑话。她轻轻的念着这两个字。
    而后,娇艳的脸蛋也染上了不虞和凝重,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申婆子。
    偏偏她又不如顾淮之那张嘴,每个字都能气人。
    她面上带了冷意:“范老夫人年纪果然是大了。”
    “莫说是范家的祠堂,就连范家,我姑母待着都嫌脏。”
    “姑母走前,我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换来的是什么?换来她同侯爷的一句保小。”
    阮蓁胸口上下起伏,已然是气到了几点。
    她倏然起身,身姿笔挺。
    “如此这般,还想让我帮衬?她是有多大的脸?”
    “姑娘。”檀云脸面上前,给她顺气。
    阮蓁努力着平息心绪。
    只是睨着一脸错愕又裹着心虚的申婆子。
    她笑了笑:“我之怕侯府倒的不够彻底。”
    申婆子:“姑娘,你说这话就难听了。”
    暗七手痒,管不住嘴:“你登门不就是为了找骂吗?什么玩意儿。”
    阮蓁下了逐客之令:“你且回去告诉你家老太太,甭想从我身上落一个好处。”
    她垂眸,一字一字道:“毕竟侯府如倾斜高楼,摇摇欲坠,再也经不起半点纰漏,她若是个聪明的,就别在我身上动心思。”
    “小心,祸殃及全家。”
    暗七惊讶的手都不痒了。
    她没想过到阮蓁这样的温柔似水的女子,会说这种话。
    她想也没想,几步来到傻了眼的申婆子面前。
    “你说你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暗七挠了挠脑袋。
    下一秒,替她做了决定。
    “你还是滚出去吧。”
    不止暗七惊讶,就连一墙之隔的男人听了阮蓁的话也不由眸光幽深。
    他负手而立,身长如玉。显然是将全部内容从头到尾都听了下来。
    他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动静,嘴角却不经意间往上扬。
    她还是有些脾气的。
    光线撒在他身上。笔挺的鼻,凉薄的唇,潋滟的眸,显得异常柔和。
    男子嘴里溢出一丝轻笑。
    ——小心,祸殃及全家。
    她怎能连放狠话都透着一股软。
    不过,不得不承认,那一声‘夫君’,叫的娓娓动听。
    他想,到底是改不了阮蓁这个坏毛病了。
    左右……随她去吧。
    毕竟,听着也不是那么不难以接受。
    顾淮之喉结滚动,他最清楚,阮蓁的嗓音还可以更甜更腻。
    “主子,这范老太太忒不是东西,属下去……。”长肃在一旁小声道,而后干脆利索做了个手起刀落‘杀’的动作。
    惹主子不虞的人就该闭眼。惹姑娘的也该如此,多一秒都是他失职!
    男人敛眉。不赞同的幽幽道。
    “怎么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
    长肃:……
    顾淮之抬眸望了眼墙,而后慢悠悠往回走。
    语气不咸不淡:“死了就没意思了,半死不活才好呢。”
    长肃醍醐灌顶,当下颔首。
    “是,属下这就去办。”
    ————
    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主院。
    盛挽本就因喝不上酒而烦闷,又听到孔婆子谈及此时,整个人都要炸了。
    范家?什么东西。
    也敢跑到国公府撒野?
    盛挽气的一拍桌子:“不长眼的奴才。当我盛挽是吃素的?孔婆子,走!”
    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正要出院子。却是脚步一顿。
    而后慢吞吞收回一只踏出门槛的脚,又折了回去。
    “夫人,这……”孔婆子不解。
    盛挽回去坐下,以茶当酒。
    “我也是糊涂了,菡萏院边上就是墨院,我这儿都能得到消息,淮哥儿还能不知?”
    顾淮之缺根筋不错,可睚眦必报,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下三滥的玩意爬到自家人头上?
    这一点,盛挽还是很放心的。
    她眉飞色舞道:“你且看着,那范家落不到好处。”
    正说着,她又不免怜爱的道了一句。
    “也不知阮蓁这孩子,怎么熬过来的。”
    待暮色四合,白昼被夜色吞噬,阮蓁如往常般来主院用饭。
    顾淮之还没到。
    盛挽便拉着她说话。
    阮蓁温婉依旧,将心底那份还未彻底消散的膈应掩盖。
    就听盛挽道。
    “马车我已准备妥当,让淮哥儿陪你去梵山寺为你姑母点一盏长明灯吧。”
    “既然婚事提前,合该同你姑母说一声,想来她在天上也能放心。”
    阮蓁一怔。
    她有些无措。
    她很小声的问:“姑母是难产而亡,干娘不介怀吗。他们……”
    她顿了顿,嗓音变得涩然:“都说晦气。”
    “甭听那些人瞎说,什么叫晦气?范家那才是晦气,人在做天在看,这不,报应来了。”
    盛挽眸光一闪,笑了,意有所指道:“都说梵山寺求子灵验,你二人也可去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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