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55)
    林家成病了?
    啥病啊?
    小病不会通知自己的。是大病吧。
    林雨桐挂在电话挠头, 看来得抽空去医院看看。跟自己说了,那自然是要去的。但也仅限于去看看。
    叫自己在病床前给他当孝女, 伺候吃喝拉撒, 快拉倒吧。凭啥啊?
    当然了, 礼品是要带的,钱呢,也得给一点。就是普通的亲戚,病了住院了也得这么表示表示的。更何况在外人看来, 半路上来的爸爸对自家这几年还是不错的。
    下班先接了孩子,陪孩子喝小老太在家吃了饭。林雨桐才问小老太最近家里来客人收的礼物在哪个柜子里锁着呢。
    小老太顾不上收拾碗筷,说林雨桐:“你看是拿茶叶还是烟酒?那东西是自己拾掇起来的, 怎么现在倒是问起我了?”
    “不要那个。”那个东西是阴雨天提前留出来为了给人家回礼提前备好的。别看小小一个县城的科级局长, 平时也还是有不少来拜访的。不收东西吧,显得不近人情。毕竟好些人过来也不是有求于人,就是拿着猪头拜庙门。没啥要求的,主要是怕别人都拜了, 就自家没拜。倒是给显出来了。那你说不收人家的东西行吗?不收当天晚上回去人家都睡不着觉的, 估计得寻思了, 这是哪里把人给得罪了。但是这收礼吧, 又不对。不说四爷和林雨桐本就不是那么个人,就算是, 但这从理智的角度讲, 敢啥礼都收吗?这样下去, 迟早都得进去的。所以林雨桐就准了一些价值不等的又放不坏的东西, 常备着。收了人家的,回了自家的。就一个宗旨,不占别人家的便宜。
    可如今去看林家成,这样的东西拿着就有点奇怪了。谁家看病人会带着烟酒茶叶去的。不合适。
    林雨桐是问,别人上自家带的,自家又收了的东西。
    这些东西里要是烟酒,小老太肯定就单独放起来了。只有那些点心一类的东西,吃又吃不了,扔了又可惜。偏偏是给别人送礼吧,又有些上不了那个档次。
    这一类东西她都收起来了,老家老关系亲近的人的时候,小老太在家的话就会看情况叫拿回去一些。这些东西他们留着,有时候走个亲戚,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能拿出来送礼的。带了礼品,礼金就能少一些的。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但一般情况,家里总会积压上七八盒的,这都是正常的事情。
    “是说那个啊。”小老太去了厨房,“这过了中秋了嘛,送来的都是月饼。如今柜子下面码了一层。这哪里吃的完?”
    单位发的还没往回拿呢,要拿就更多了。
    林雨桐顺手就从小老太打开的柜子里取出两包来,是那种麻纸包装的,上面带着一张红色的油纸,包装的油纸上印着月饼的字样,用麻线给捆了的那种。
    过了中秋送月饼?太敷衍了。
    小老太用从里面翻出两包点心来,递过来。
    她也不看,直接就塞进网兜里。然后又把老二送来的自家园子里的苹果和梨,装了一兜,“我去一趟医院,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不耽搁。”
    小老太觉得寒酸,“这也太简薄了。”
    “再给上二十块钱。”林雨桐推着自行车出门,回头说了一声。
    “给五十。”小老太说林雨桐,“不看他的面子,看得看林家那边你爹娘的面子。你跟老四这样的情况,跟英子和老二又是不一样的。他们给二十就行。种地的嘛!再是开饭馆的,那也小本生意。给的少了,别人不会说啥。你跟老四这样的,再给二十,是要被骂娘的。”
    林雨桐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也就是小老太问,她才故意这么一说的。
    养恩跟生恩,做到平衡,谁心里都不犯嘀咕,那做事的时候就得精心点。小老太是个明白的老太太,但要是开口就说给林家成一百,她心里能舒服了?
    当然了,这也不是怨怪谁。人之常情而已。
    林雨桐这边闷闷的应了,不是很乐意的样子,小老太就笑了,“成了,也不在那三十二十的,听话!”
    听话的林雨桐去了医院,
    如今是卫生局的一把手啊。是医院的绝对领导,直接的领导。
    没白天过来,专门挑了晚上的时间过来,为的就是尽量不碰见医院的领导。医院的医生护士,又能有几个认识自己?
    进了医院,到了住院部,上了二楼左转地第三个病房,就是林家成的病房,这是林玉珑在电话是告诉自己的。
    这个时候县城医院的管理,比较混乱。没有什么所谓的探视病人的时间。反正是爱来就来,爱走就走类型。楼道里也进进出出的,看着人还不少。估计都是趁着下班时间过来探视病人的。
    到了病房门口,听见里面挺热闹的。
    推开门进去,好家伙,里面就跟菜市场似的。
    一个病房是放着八张床位,没个床位跟前都围着探视的人。
    这些人见人进来了,也只扭头看了一眼,就都又聚在一起,高声说笑去了。倒水的倒水,削水果的削水果。再往里走了几步,林玉珑才迎过来,“二姐,你来了。”
    “来了!”这病房的环境,也真是!这能养病吗?
    她忍着不适,把东西递过去,这才朝床位跟前去。
    林家成瘦了,瘦的厉害,有些皮包骨的意思。枯瘦的手上,粘着胶布,正在输液呢。
    “桐来了。”他躺着,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坐吧。”另一只手抬起来,指了指边上林玉珑刚才坐着的椅子。
    林玉珑将林雨桐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那边林雨桐已经坐下了,“好好养病,身体要紧,别急着出院。”
    林家成就露出苦笑,“我这病,在哪养着都一样。”手指了指腰,“主要是腰上的毛病,年轻的时候干活不惜力,老了,就得受罪!”
    这个林雨桐也都知道。邮电局的外线工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当年招进去的是临时工,为啥不叫正式工干呢,这活太累人了。
    两个人一组架线,那电线杆子,那个粗的水泥杆子,得自己扶起来自己栽的。那玩意有多沉,全靠两个人的人力。这样的活一干就是好几年。
    说是干活不惜力,这话其实不对。他倒是想惜力呢,可惜啊,想惜力那活就干不成了。
    干这活都是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但这一家老小里不包括自己和英子。
    这样的话说出来,邓春花生的三个该感恩的,但听在自己耳朵里,只觉得讽刺。
    他不是不会当个好爸爸,他只是不会给没妈的孩子当个好爸爸。
    林雨桐笑了笑,见吊瓶里的药不多了,就指了指给林玉珑看,林玉珑出去找护士去了,林雨桐这才接着刚才林家成说的话说了:“是!年轻的时候是得保养自己。就说我姐吧,那手一到冬天就入骨的疼,这事小时候不小心,落下的病根。”
    这倒是真的!不光是长冻疮,稍微一碰凉水里面的骨头还疼。这真是当年邓春花做下的孽。
    这话一说,林家成当即就不说话了。
    他当真是无意的,跟家里的几个孩子,包括几个侄儿侄女,他都是这么说的。事实上,几个孩子对他也确实是孝顺。
    结果今儿才漏了这么一句,啥意思也没有,就是说一下这个病是怎么来的。一般来看病人,问的也不过就是这点事。
    怎么这么突然就病了?啥病啊?怎么好好的得了这病了?
    他就是按照这个套路先说了,然后就被自家二闺女一下子给刺回来了。
    这是心里的恨还没消呢。
    林家成叹了一声:“……之前我就说,你工作忙,不叫玉龙打搅你。这孩子……你说……还把你给搅扰了……我这边也没啥事,住几天院就出院了,你忙你的,这边有玉龙和玉玲照看,没事。”
    有事没事的,我也就来这一趟了。
    她是这么说的:“您知道,我现在来医院,确实是不方便……到时候兴师动众的……不好看……”
    林家成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说话呢,林玉珑带着护士过来了。
    护士手里拿着药,眼睛盯着吊瓶上的字,例行公事的问:“姓名?”
    “林家成。”林玉珑替他爸回了一声。
    “三十八床,林家成。”护士对了一下药瓶上标着的信息,确认药品没有拿错,这才上前来准备换药。
    林雨桐坐在夹道里就得起身给护士让道了,吊瓶挂在床头的位置,必须从这边进去的。
    林雨桐先出来站在床尾,护士进去娴熟的换了,把打点滴的快慢调好,扭头叮嘱道:“这个不能打的块了,快了就有点疼。不要着急,慢慢打。这个快慢就刚合适,不要再调整了。”
    林玉珑赶紧应了,“谢谢护士。”
    “不客气。”护士出来的时候,林雨桐又后退了一步让了让位置。
    护士朝林雨桐笑了笑然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林雨桐再次客气的道谢:“辛苦了。”
    护士又在林雨桐的脸上看了几秒,说了声应该的,才出去了。
    回了护士站这护士都有点恍惚,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呢?肯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可在哪里见过呢?
    觉得应该只是见过面的陌生人,但又偏偏觉得非常重要。
    边上的同事就说了,“你说你愣着干什么?二十号病床叫换药了。”
    她愣愣了应了一声,赶紧去找二十号病床的药。
    从护士站又出来,打眼一看,就是觉得面熟的那个女人跟一个年轻人在病房门口说话。
    林雨桐还是要给林玉珑面子的,在他面前该问的还是要问一问,“我看着大半年爸瘦了不少,怎么了?”
    “也没啥事,主要是我哥的婚事。”玉龙皱眉,“他的婚事不好办,这半年说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可一个都没成。四肢健全啥都好的,差不多都是带着孩子的二婚。我哥不愿意。可你说谁家的好闺女嫁给我哥这样……毕竟腿不是太方便。”
    林雨桐点点头,林玉奇的婚事是难,是个老大难。
    他自己的情况就有些拿不出手,家里更是一团糟。光是邓春花瘫在炕上要人伺候吃喝拉撒,这就把多少人都吓回去了。
    这些年,要是林玉珑的工资和林家成的退休金,林家的日子难的很呢。
    “再急总得当心身体。”林雨桐就说了,“你这边迟早要成家,你的工资养活自己的老婆孩子还紧巴呢,家里怎么补贴。爸要是活一天,退休金就发一天,这家里离了他的那点钱,只怕是都没法过。”
    就是这个道理的。
    “所以爸的身体稍微不舒服,就不敢大意。”林玉珑随即又释然的一笑,“不过住院也好,爸这病属于当年工作造成的。单位也认。这住院的花费,报销百分之八十的。花不了多少钱。”
    反倒是不来医院,零七八碎的在外面买药,花费更多。
    “倒是大哥,大了电话说要接去省城住院,我说算了。”林玉珑朝里看看,“大哥如今结婚了,那边大嫂人家是城里人。有些不方便。”
    小事上少烦人,等真遇上大难事上,叫大哥帮帮忙,才好开口。
    林玉珑倒是个啥事心里都明白的。
    林雨桐临时改了主意,原本打算给五十的,这个时候塞了个一百过去,“留在身上用吧。也别把你自己的老底掏干净了。”她伸出手,提林玉珑把肩膀上蹭掉的灰弹掉,这会子挨得近了,可以清晰的闻见他身上沾染来的雪花膏的味道。这一款雪花膏的香味十分浓烈,是年轻的姑娘家喜欢的味道。一个大小伙子在哪里能沾染上这么浓烈的香味?这就说明,这小伙子有了相处十分亲密的姑娘,他们恋爱了。恋爱了开销就大,紧跟着要成家了,为自己的小家就打算的多一些。林家成和邓春花再想靠着小儿子贴补,只怕越来会越难了。整理干净了,顺手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遇上好姑娘也要自己留心。家里为你哥的事……难免对你忽略了一些。你自己得抓紧。可千万别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搁了。”
    如此的亲昵,又说的句句是为自己打算的话。
    林玉珑心里一暖,“知道了二姐!我心里有数。”
    从边上过的小护士眼睛落在林雨桐的放在林雨桐胳膊上的手上,她眼睛顿时一亮,想起来了!
    要不是手里拿着药瓶,她都几乎抚额了。
    这么重要的人怎么会忘了呢。
    对!她见过这个觉得陌生但肯定见过,又觉得应该非常重要的人。
    在哪里见过?
    就在前不久,上级领导到医院来视察工作。
    当时那位年轻漂亮的林局在视察病房的时候,她恰好碰上了。对方还跟自己握了手,说了一声:“辛苦了!”
    就是刚才的那一声‘辛苦了’,叫自己觉得似曾相识。
    而如今认出来,是对方的手,准确的说,是对方手上的戒指。
    跟自己握过的手修长有力,她平时觉得只有医院的医生护士才能有一双干净的手。可这位林局的手,白皙干净漂亮的叫人妒忌就不说了,最吸引人的,或者说能引起女人注意的是,手上的戒指。这戒指她从来没见过。看似细细亮亮的一个简单的圈圈,可上面点缀的那一刻小米粒大的应该是宝石的东西,发出来的光线太迷人了。叫人一眼就喜欢上,并且牢记它。
    如今再一看见这双手,还有那手指上带着的戒指,她可以断定,这就是领导。
    领导低调的来医院探望病人了。
    能亲自过来,还跟年轻人说话那么亲昵,这肯定是重要的客人啊。
    这边给二十号病床换了药,就赶紧出来。
    那个年轻人正在送林局去楼梯口,她听着,对方说:“二姐,天黑,你路上小心着点。”
    二姐?
    这两人是姐弟?
    那么住院的岂不是至亲之人。
    小护士蹭蹭蹭的跑回护士站,敲响了里面值班护士长的门,这么那么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你确定这三十八床是林局的家人?”护士长又问了一句。
    小护士连连点头,“那年轻人是病人的儿子,而他把林局叫二姐。这是啥关系?不可能是表姐,这病人也姓林。要么就是亲姐,要么就是堂姐。”
    是亲姐姐,那病人就是林局的爸爸。是堂姐,那病人不是林局的伯伯就是叔叔。
    说是亲人,这话也没错。
    护士长起身,“你等一下,我去问一问。”
    于是今儿晚上就多了一个护士长查房的事。病房里不要留那么多的陪床家属,该走的就尽快离开,病人好好好休息的。
    到了三十八床这边,林玉珑正帮着林家成擦脚呢,护士长就说了,“您真是好福气,儿子闺女都孝顺。刚才走的是女儿吧?”
    林家成也没多想,“是啊!是二女儿。这边不留这么多人,叫她回去歇着了。”
    那这就差不了了。
    出来了赶紧就跟值班的医生说了一声,“……您看要不要换个病房。”
    这样的硬点子关系户,医院是有专门预留出来的病房安排的。护士也有配备的。
    医生脱了白大褂就去下面打电话,“这事得赶紧说,咱们已经很被动了。”
    这在场面上混的,不就是个面子。你们不给人家领导面子,领导能给你们面子?
    半个小时后,林家成都懵了。
    先是医院的领导来,一个一个的看望。没用别人动手,这医护人员就被搭把手,换了病房。单人的病房,带着卫生间,边上沙发电视一应俱全。紧跟着就是专家组来了,四五个据说是专家的医生,各种的检查。然后说了,“先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明天咱们再好好的检查一遍……系统的检查一遍……”又专门叫了护士过来叮嘱,“一定要照顾好……有什么问题直接去办公室跟我汇报……”
    林家成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家二闺女说的话,她说,她来医院,确实是不方便,到时候兴师动众的,只怕不好看。
    等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父子俩了,林家成才问:“你二姐是哪个局的局长来着?”不是管啥食品卫生呢吗?咋还管到医院来了?
    林玉珑都服气了,“您是只顾着我哥结婚的事,啥事都不往心里去了是吧?我姐升了,如今是卫生局的……”它挑了挑大拇指,表示是里面说了算的人。
    林家成吸了一口气,“这就又升了?”
    可不嘛。
    人家往上升一级,那是得成十年的熬的,这可倒好,一年的时间吧。
    林玉珑就说了,“我姐的学历高。回来算是特殊人才,本来人家别说留省城,就是去京城,这个级别也都不会掉。上面有规定的。”
    哦!
    以前上班的时候,消息还会灵通一些,现在是不成了,消息严重滞后。这么重要的信息,自己愣是不知道。
    他呵呵笑了两声:“没想到竟然是享到了闺女的福了。”从来都不敢想的事。
    林玉珑坐在沙发上,低声道:“我的意思是,我一会子出去,借个电话给我大哥去了电话。要不叫我大哥借来吧。咱们去省城,最好别再县城呆。”
    林家成皱眉:“又不是大病,折腾你大哥干什么?”
    林玉珑深吸一口气,“爸,你是不知道我二姐的本事。这才上任多久?人家局里好些年没解决的住房问题,这就给解决了。两栋亮堂的家属楼这就盖起来了。光是安排他们局里的,一栋楼都住不满。听说那两位副局想拿剩下的一栋给单位外面的送人情。结果我姐倒是应了,就是把卫生系统里好些劳模,还有一直在乡镇卫生院工作的一些先进工作者都给拎出来,一人给分了一套。这事办的,就没人说不服的。听说还承诺了,只要干的好,福利绝对跟的上。如今在下属的这些医院,她的话就是……这个……”又一次竖起了大拇指,“您说知道您来了,林局的父亲……您也是在外面工作了这么些年的,您说,要是您的领导家属住院了,您是去看望还是不去啊?去了,十块二十块的拿的出手吗?五十、一百、甚至更多的钱偷摸的塞过来,你说咱是收还是不收?”说句难听话,“要是我姐在我二姐的位子上坐着,那这事就简单了。咱啥心都不操,人家咋安排咱们咋来。就算是欠了人情了,叫我姐去换去。她应当应分的。可这人偏偏是我二姐,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受这特殊的待遇,心里也不觉得难受?不别扭?说到底,就是四个字——受之有愧!”
    林家成没说话,不得不说,小儿子的话是有道理的。
    住在这里,人家口口声声说这是林局的父亲,他亏心。靠坐在病床上,那真是坐卧都不宁。
    儿子说的对,就是受之有愧!
    林玉珑递了一杯水过去,“爸,咱说句长远打算的话。我二姐和我二姐夫这势头,只怕将来走的要远呢。我大哥现在看着混的不错,但其实除了手头宽裕人头熟路子广之外,没有别的上升空间了。但是我二姐这不一样……这以后,可能仰仗我二姐的时候反倒是多些。咱们处处做的妥当了,没叫我二姐为难,她是明白人,心里是有数的。等到真的有难处的那一天,人家稍微动动手指头,咱们的那点难事就不是难事了。所以我说,留在县医院,其实是给我二姐惹麻烦呢。咱们去省城……原先不打算去,那是原先的想法。但现在看医院上下给咱的这个待遇,我觉得还是跑远一点的好。”
    大哥有来钱的门道,在医院最多是花他自己的钱。钱这东西是还的起的东西,可有些东西,却经不起抛费。
    这边安置好,林玉珑就给林玉健去了电话,把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
    林玉健这才道:“你这算是长大了。事情是得这么办。我明早亲自回去接,你守着别离开。”说着,看了眼外面拍打着窗户的秋雨,低声问了一句:“那边也下雨了吧。”
    这个真不知道。一直在楼里也没出去,忙忙叨叨的,病房又始终不安静,还真听不出来。
    林玉健就道:“就这么着吧,你守在那边哪里也别去。要是下雨,路上估计不会很顺利,我到的应该会晚点。有件事你记着,有谁看了爸,给了东西或是别的东西,一件你都别碰,回头交给你二姐处置。爸看病的钱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这是警告自己别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
    林玉珑赶紧说:“大哥,我知道轻重。”
    哥俩又说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林玉珑出了住院楼,外面潮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耳中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打在枯黄的树叶上,声音是这样的。
    他深吸了几口气,反身又回去。还是守着点好,可千万别出岔子。在单位的时间越长,越是知道有些事情的艰难。自己在单位要不是有德叔护着,能有如今的成色。说到底,在那个小邮电所里,自己是有靠山的人。而自己如今在单位越来越如鱼得水,跟自家二姐跟二姐夫在县城的人脉也不无关系。
    所以,维系好这个姐弟关系,比那所谓的金钱可重要多了。
    “下雨了还跑出去?”见儿子回来林家成睁眼就问了一声。
    “没出去,就在外面站了站?”林玉珑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没淋湿。”
    “这还没湿?”小老太赶紧递了毛巾过去,“擦擦。把脚上的鞋也换了,一脚的泥。”
    县城的路不是很好,柏油马路那也是一个水坑一个水坑的。去的时候没下雨,回来就有点下了,刚出了医院,雨就大了起来,回来没淋透吧,外面的衣裳是湿的差不多了。脚上这是……路段不好的时候下来推着自行车走,给踩到水坑里去了。
    去卫生间泡在热水里洗漱了一遍出来,小老太端了姜糖水,“喝了。”
    林雨桐一边端着暖手,一边穿着睡衣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跟她说话,“清远那小子睡了?”
    “睡了。”小老太坐到边上,“你爸那是啥病啊?”
    “腰椎颈椎大腿小腿,反正是没有不疼的。可能是压迫神经了。”林雨桐说的很淡漠,“这毛病,就是受着。动手术如今……意义也不大,他那腰上……比较严重……”
    “能走不?”小老太摇摇头,“年纪也不大啊。这如今再是走不动道,你说那家的日子该咋过?”
    可不就是。
    林雨桐吸溜的喝了一口,“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离不了拐杖。走路只怕是三五十米是极限。在自家院子里走个来回,自己上茅房还是能的。别的,估计是不成了。最多也就是再门口坐坐,跟人说说闲话。再想走远的地方,没门!”
    这还是治疗的好的情况。
    以现在这医疗手段,腰上敢动大手术吗?
    真给开刀了,好不了两年,非得瘫了不可。
    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守治疗,疼就忍着,难受就受着,没别的着了。他家大儿子就是那样,还得靠着他的退休金娶媳妇养老婆生孩子再养孩子呢,它且死不成呢。
    小老太听的都浑身不得劲,“这也是人家大夫跟你说的?”
    林雨桐含混的应了一声,“那我能上哪知道去?不是实在关系人家都不肯撂实话的。”
    “这个受罪啊。”小老太说着就回房去了,“也是做了孽了。这不是,报应来了!苍天饶过谁啊?”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叮咛林雨桐,“把那个趁热喝完赶紧睡。晚上捂上两床被子。”
    “知道了。”林雨桐应着,就关了下面的灯,端着碗上楼了。
    上去躺下了,就觉得身边空落落的,这要是家里装上电话就好了,如今想打个电话,这个难啊。
    第二天上班,先给四爷住的宾馆房间打了一个电话,是清宁接的,一听就知道还没睡醒呢,“妈,怎么这么早……哦……我爸……我爸洗澡呢……等会叫我爸给回过去……不用吗……哦好吧……我们都好着呢……不算冷吧……前儿去皇陵……昨儿去故宫和雍王府……今儿去长城的吧……”
    等挂了电话,林雨桐就想笑,果然,还是先去了皇陵,然后去了故宫和雍王府。
    这边正想着呢,电话又响了。
    “林局啊,我的领导啊,您是不是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您说您父亲来住院,您怎么都不言语一声,要不是下面的护士说见到您了,您看我们这是要失礼了……”
    电话那头说话的是王院长,一个跟林家成年纪相仿的秃顶老头。
    林雨桐就知道,迟早得有这么一遭,她挑挑眉,“王院长,可别这么说。我爸就是一普通老百姓,您要是特殊待遇,这是叫我犯错误呢。可不能害我啊!”
    “哎呦,我的林局啊。”王院长特别会说话,“这次还真不是给您面子,是您的父亲的原单位,人家来人了,也说了,您的父亲是在当年也是给单位作出过突出贡献的人。人家出住院费,要求咱们医院给的特殊照顾,跟您可没关系啊。”
    这人不光是会说话,还特别会办事。
    这事办的,谁也指摘不到自己身上。
    这属于不领的人情都不行。
    可这该怪谁呢?
    怪林家成不该得病?得病了不该就医?
    真要怪这就是不讲理,人家也不想得病的。
    该怪林玉珑告诉自己,叫自己不得不去看?
    这又是扯淡!这事上哪有什么秘密?知道林家跟自己关系的,在县医院凤兰就知道。凤兰不说,凤兰的爱人难道就不会说漏嘴?林局的亲爹病了都不去看望,这又是啥名声?
    林玉珑也该是考虑到这种因素,所以才跟自己说了一声。这也怪不得人家。
    生活中的有些事就是这样的,没有谁错了,这不就赶上了吗?
    这个王院长的人情自己得领,就是那位邮局的领导,打听出来是谁之后,这个人情还得自己领。
    欠了人情是要还的!
    真是烦死个人了。
    她这边烦人,而林家成却觉得住在这医院,有点吓人。
    好似一夜之间,都知道林局的父亲住院了。乡镇上那些医院的院长啥的,也都来看望乐乐。病房外面都排队了。礼品这就不说了,关键是这慰问金啊,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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