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有在意我的死活,我的下场吗?”司宁宁轻轻抚开徐淑华的手,“女性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艰难的,能自我解救的除了手头上的武器和法律上的武器以外,剩下就只有自我保持清醒。”
    别人帮不了你。
    就比如说,徐淑华嘴上说着司宁宁行事不狠绝,潜意识里却认定司宁宁的狠厉、将严重眼中化。
    尤其是同为女性。
    这话并非针对女性,但某些时候,女性对于女性的恶意,确实要比其他人大的多。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感性”。
    女人总是感性的,认为一些事情只要说开了就可以,却不知道之后隐藏的危机随时都会让自身陷入泥潭深渊。
    这是一句谬论、留言能逼死人的年代,不是后世的二十一世纪。
    吴勇那些话不单单是“中伤”,如司宁宁所说,吴勇从未想过那些话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灾难。
    她的死活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别人不顾及她无所谓,但她自己会保护好自己。
    “淑华,有些事情别人可以帮助我们,但有些事是别人帮不了的,我们要像男人一样坚强坚韧的活着,必要时也需要一定程度的“狠”,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好。”
    司宁宁只说自己想说的,说完就走,并不强求徐淑华跟她统一思想。
    “司宁宁。”
    然而在转身时,蒋月意外的将她喊住。
    司宁宁回头,便见蒋月那种普通得近乎平庸的面孔上,满是坚定之色,“我站在你这边。”
    蒋月低头顿了顿,复而又抬头与司宁宁对视,“就算队长认为是你在故意把事情闹大、责怪你,我也还是会站在你这边。”
    能让蒋月如此坚定,完全是她觉得司宁宁说的太对了。
    在这个年月光景下,保持头脑清醒还不够,女人还需要像男人一样坚韧、坚强的活着。
    有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可人们只是说说而已。
    从未有人正视过女人。
    ……她们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
    司宁宁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想清什么,她淡笑摆摆手,提步走远。
    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生产队长家,这个点儿太阳当头,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司宁宁几人到时,赵宏兵正蹲在院里水井边洗头,乍一听李凌源中气十足的一声“队长”,赵宏兵一个趔趄,好险没一脑袋载地上。
    “嚷你娘个……”赵宏兵张嘴就骂,抬头看见司宁宁四人,骂到一半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赵宏兵飞快舀了两瓢水冲脑袋,兜住脖子上的汗巾擦头,跟着就站起身来了,“下午还要上工,这个点跑过来做什么。”
    “知青点闹了一些矛盾,希望队长您能给评评理。”考虑到事情中涉及到许多脏话,司宁宁一个女孩子不好开口,李凌源主动开口解释。
    外面实在太晒,赵宏兵没说什么,走在前挥挥手,让四个人跟着进屋。
    期间三丫见司宁宁过来,还凑上前打招呼,被赵宏兵挥手赶到后院玩去了。
    陈莲米在厨房做饭,堂屋里只有赵宏兵和司宁宁四人,在李凌源把事情经过如实说了一遍后,赵宏兵沉着脸吁出一口,端着茶缸子坐在桌边,竟是直接看向了司宁宁。
    从进门开始,司宁宁就没开过口。
    赵宏兵直接问:“司知青,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莫北眉毛皱了一下,李凌源呐呐开口:“队长,这事……我们过来找您,就是请您给评判的,您怎么还问起司知青了……”
    赵宏兵的意思,就是想听听司宁宁想怎么处置吴勇。
    说轻倒没什么,可要是说重了,最后却又没判得那么重,那时候不光别人会用异样目光看司宁宁,吴勇也会记恨司宁宁。
    连李凌源都能想到的事,司宁宁能想不到?
    司宁宁淡色唇瓣轻轻蠕动一下,坦诚迎上赵宏兵视线:“队长,这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吴知青态度恶劣,还放了不少狠话。我是个女孩子,又离家那么远,有些事不得不防。”
    “我也不需要您怎么罚他或者处置他,只是现在,我是不敢跟吴知青待在一个地儿了。”
    告“流氓罪”是吓唬吴勇的,司宁宁没打算说。
    因为这事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一旦说出来就会成为她的污点。
    比起你是不是无辜的,人们更愿意相信“苍蝇不叮无缝蛋”。
    不过司宁宁这话说得也足够直白: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不愿意再跟吴勇待在一个地方。
    哪怕吴勇不住知青点了,共在一个生产队,今天不见明天见,对她来说也同样存在安全隐患。
    所以,她的话等于直白的高速赵宏兵两个选择:
    一、调走她。
    二、调走吴勇。
    司宁宁以为赵宏兵先问她,是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却不料赵宏兵接下来开口的话,让她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赵宏兵这回直直看向吴勇,一双浓眉打结,很是不耐的说道:“吴知青,司知青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事要按我的想法去处理,你去公社坐两天是跑不了的,到时候的结果只会更差……现在司知青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多说你什么。”
    “你是大城市来的,读过书有文化,规定条理比我更清楚。眼下农忙,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就问你有,这个结果你服不服?认不认?”
    吴勇早就怂了,从院门开始,他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司宁宁真告他耍流氓,到时候把他拉出去游街或者送去大西北。
    现在司宁宁没提那茬,吴勇也不敢松懈,担心一会儿司宁宁气性上来,又蹦跶出来胡咧咧。
    吴勇喉咙滚了又滚,半晌低头吐了个“认”字。
    司宁宁弯眉挑气,满眼茫然。
    这、这久完了?
    那边吴勇拳头握紧,以往看着不怎么结实的胳膊,这会儿青筋都爆了起来。
    事情认是认了,可是认得并不甘心。
    赵宏兵留意到这一点,不耐烦轻“啧”了一声。
    要说一开始光听李凌源阐述,赵宏兵是不全信的,可一侧莫北是不是点头,赵宏兵就知道这事假不了。
    至于他先问司宁宁的意思,也没有李凌源他们心里想的那么复杂,就是眼下正式=是农忙,想赶紧速战速决。
    眼下瞧见吴勇不服气的样儿,赵宏兵咕咚两口水,拍拍桌子道:“我一会儿跑趟大队,吴知青你回去把东西收拾收拾先搬我这儿,其他的等大队长那边来信了在做安排。”
    闹矛盾这事可大可小,可有一点赵宏兵觉得司宁宁说的没错。
    那就是丫头不比小子厉害,要真对上了,反抗都反抗不了,他必须盯着点儿。
    “没其他事就都回去吧,下午上工别迟到。”
    于是乎,一伙四人分前后两拨走,分别是司宁宁、莫北、李凌源,和落在末尾的吴勇。
    莫北始终保持沉默,期间李凌源几次安耐不住给司宁宁出谋划策:“司知青,要不、要不下午你跟我们一起吧?”
    李凌源前后琢磨过,总觉得让司宁宁一个人待着不咋安全。
    司宁宁偏头会心一笑,莹白的脸蛋在太阳底下白得好似能发光一样,“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吴勇就算想搞什么小动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
    因为司宁宁一旦出了点什么状况,那就跟他脱不了关系,他要想干点什么,除非他打算放弃后半辈子的安生生活。
    如司宁宁所料,接下来吴勇老实的就跟鹌鹑一样,跟在后面默默的走,回到知青点安安静静的收拾,然后在众人目光下,拎着大包小包往外生产队去。
    眼看他背影消失在午觉,大家各自分散洗涮饭盒,准备眯一觉起来干活儿,吴勇却在这时又折了回来。
    “我马上从这走了,这个月买菜的钱和买鸡的钱还我。”吴勇冷着脸说道。
    反正他以后也不在这块儿呆了,面子、里子的还在乎那些做什么?他一分钱都不会便宜眼前这帮人。
    司宁宁一阵无言,问李凌源:“你们前几天买南瓜花了多少来着?”
    “八分。”李凌源呆呆的回答。
    八分平摊就是四分,小鸡仔吴勇出了一毛三分钱。
    司宁宁在兜里套了套,拿出一叠叠好的花花绿绿颜色的毛票,数出两毛一分钱递给李凌源,“李凌源,你帮我给他。”
    李凌源有点犹豫,接过钱递给吴勇,等吴勇走后,李凌源挠头道:“菜是大家一起吃,鸡是大家一起养,那两角一分钱,大家、大家再平摊一下吧!”
    司宁宁摇摇头,唇瓣弯起笑容,“不用了,今天这事儿跟我或多或少挂点勾,耽误大家吃饭……这回买菜的钱算我出的,至于小鸡仔的钱也不用给我了,就当我一个人出了两分钱,到时候拿两份收获吧。”
    徐淑华她们手头不宽裕,对这事没有反对意见。
    男知青里,莫北和宋书瀚的家境不错,他们没计较养鸡以后多拿蛋、少拿蛋,事情自然也就按照司宁宁说的定了下来。
    大家各自洗涮完饭盒回屋休息,司宁宁单从自己口粮里抓了一小把高粱米,又从带回来的米糠袋子里抓了一把糠。
    糠掺着米一起随便捡了个破瓦片装着,往上滴了两滴水稍稍拌湿,司宁宁把瓦片放进箩筐里。
    小鸡们先是被她惊扰的胡乱跑叫,紧接着便争先抢后的啄食起来,“叽叽喳喳”好不欢乐。
    司宁宁一手抱膝蹲在箩筐边缘,另一只手探入箩筐之中,淡色唇瓣弯起弧度打量这趣味的一幕,头顶冷不丁一暗,下一秒,有人蹲到了身侧:“宁宁……”
    是徐淑华。
    “怎么了?”司宁宁浅笑看了她一眼,继续打量箩筐里的小鸡。
    徐淑华眼睛一双一内双,因着眉毛一直皱着,内双的那只眼都被挤成了三角眼,可见内心矛盾犹豫。
    徐淑华嘴唇扯了扯,斟酌半晌才开口:“宁宁,刚才那个事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担心你把事做狠做绝,以后大家觉得你不好相处,怕你。”
    事发时,徐淑华的反应最多让司宁宁眉头皱了皱,根本谈不上反感、失望,不过现在徐淑华解释了当时心中所想,也确确实实抚平了司宁宁心里那一丝丝的涟漪。
    司宁宁弯弯唇“哼哼”轻笑两声,偏头冲徐淑华道:“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不提了。”
    徐淑华闻言脸上多了丝笑意,仅是一瞬,她又紧张的抓住司宁宁的胳膊,“那可说好了,你没生气,也不生我的气!”
    “没生气,不生气,真的。”
    司宁宁彻底被徐淑华大惊小怪紧张的样儿给整无言了。
    她挣开手,反推搡起徐淑华来:“下午不是还要割麦子么?赶紧去睡会儿吧。”
    徐淑华又陪了司宁宁一会儿,再三确认司宁宁真的没有生气,才松下一口气,踏踏实实的回房间去午休。
    知青点再度恢复静谧,偶尔能听见微风抚动窗柩的声音,和小鸡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叽叽喳喳”。
    司宁宁趴在箩筐边缘又看了会儿小鸡,半晌忽地叹了口气。
    有朋友的感觉很好。
    但是……
    有时候也会感觉到累。
    大抵是看起来纯粹的友谊,其实并不纯粹……
    要不然,徐淑华也不会那么小心翼翼。
    司宁宁不困,就翻出徐淑华她们之前收集的艾绒、碳粉还有干薄荷叶去了井边。
    因为薄荷叶片比艾叶叶片还要单薄,一晚上过去之后,水分几乎褪去了百分之九十,司宁宁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一把干薄荷叶揉成了细末。
    井边石台上散落着一个个从叶间倾泻而下的阳光斑点,司宁宁袖管高挽,将碳粉、艾绒、薄荷叶末以2:1:1的比例拌匀柔和,继而加水到能捏成团为止。
    司宁宁摘了几片树叶摆在一边充当盛装物,莹白小手抓住黑团分成若干小团,这期间她脑海里无法控制的想了很多事情。
    有关于女知青的,也有关于男知青的,更有关于霍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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