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情诗
    堂屋里的姑娘们随便聊着天,忽然视野一暗,门口站过来一个人。
    一伙人齐齐看过去,是莫北。
    蒋月心里还觉得奇怪,司宁宁已经会意站起身,从长板凳里退出去,两步小跑到鸡圈边上拿起昨天编了一半的竹篓递给莫北。
    “你们先聊。”司宁宁冲蒋月她们笑了笑,接着又叮嘱禾谷和早苗,“好好写字,不要思想开小差。”
    “哦。”禾谷应了一声,见司宁宁跟在莫北身后出了门,他轻轻“哼”了一声,小嘴不高兴噘起。
    宏兵叔也真是的,干嘛要把男女知青安排住得那么近?
    那个莫知青长得那么好,还有文化,跟司宁宁住这么近,要是把司宁宁给勾跑了怎么办?
    越想,禾谷越觉得有可能。
    禾谷如临大敌地直起脊背,“簌簌”两下合上本子,跳下椅子,“快点儿早苗,家里还有事呢,咱们赶紧回去!”
    他要回家通风报信。
    他大哥条件那么差,要是再被那个莫知青抢在前面,那不就更没戏了吗?
    早苗脑袋偏了偏,头顶一连串问号。
    家里没事的呀?
    虽然疑惑,早苗还是选择听禾谷的,快速合上本子,拿起本子和笔跳下椅子,两人火急火燎往外跑。
    门外司宁宁看见,问:“你们两个做什么去?”
    “司宁宁,我突然想起家里有事,我先回去了!”
    “唉……”
    司宁宁没来得及说话,禾谷和早苗已经消失在了屋侧。
    “……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现在,轮到司宁宁顶着一脑门问号了。
    正愣着,耳边传来莫北的声音:“篓子今天就能编好,网兜想要什么的?”
    “啊,那个啊……”司宁宁倏忽回神,“我想要网兜深一点,结实一点。”
    担心莫北会疑惑用处,司宁宁主动坦白:“我之前在河沟里看见鱼了,生产队只说不准捞大鱼,没说不让捞小鱼,所以……嘿嘿。”
    司宁宁笑了笑,没继续往下说。
    莫北了然,星眸平静转向司宁宁,口吻内敛:“这种事,不用你去做。”
    “唉?”
    司宁宁侧眼看莫北精致的侧脸轮廓,忽然有些愣。
    莫北敛下眉眼,继续道:“你知道得多,如果有发现,可以回来告诉大家,大家分工去做。”
    司宁宁每次发现东西,费力弄回来都是一伙人一起吃、一起用。
    莫北觉得,那天蒋月说的话很对。
    但公不公平,不仅限于男女知青之间,再精准的说,应该是司宁宁和其他人。
    想着,莫北慎重的补了一句,“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忙活。”
    “知道了吗?”莫北剑眉严肃皱起,望着司宁宁认真地问。
    好像只要司宁宁否认,他就会跟司宁宁急眼似的。
    司宁宁沉默半晌,才轻轻点头,绽放出明媚晃眼的笑容,“嗯!”
    怎么说呢?
    就刚才的瞬间,司宁宁觉得心里的感受很奇妙。
    本来只是找借口来着,没想到莫北会跟平时的事挂上钩。
    要细说平时的所作所为,司宁宁真的觉得没什么,但似乎,对她来说是顺手、顺路搭把手完成的小事,在别人眼里好像成为了莫大的帮助?
    虽然从未计较过这些,但是通过莫北的口吻,司宁宁知道,她做的事,还是被人看在眼里的。
    想着,司宁宁抱膝转脸看向前方,眼眸弯弯,笑声清澄婉转。
    心情,突然之间变得很好很好。
    司宁宁抱膝仰头看门前树梢摇曳的树叶,莫北侧目看司宁宁,一直严肃皱起的剑眉轻轻舒展。
    在司宁宁轻轻婉转的笑声中,莫北微微抿起的菱唇浅浅勾起,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司宁宁,真的是一个浑身都散发着光晕的人啊……
    只可惜,这明媚又温柔的光,并不只照着他一个人。
    如果……
    如果,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呢?
    温柔而又皎皎的明月。
    “喂,司宁宁。”
    像是水泡“嘙”的一下炸开,反应过来时,莫北已经喊出了司宁宁的名字。
    “嗯?”司宁宁收回目光,满脸自在笑意地看向莫北,“怎么了?”
    莫北微微怔了一下,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耳根微红收回目光,他强装镇定地专心进行手里的收尾工作,清朗的声音却不曾停下,“下次有需要的地方,就找我吧。”
    “如果我不会,我可以学。”
    “就像这次编竹篓一样,虽然是第一次编,但我会投入精力,认真对待完成的。”
    话音落下,收尾工作刚好完成,莫北双手捧着竹篓递到司宁宁跟前,不经意的四目相对,两人皆是短暂怔愣。
    司宁宁隐约好像感觉到了点什么,只是那股感觉一晃而过,她还没确切抓牢就和莫北的目光对上。
    执着、诚恳,而又认真的目光,让司宁宁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会的。”司宁宁接过竹篓,胡乱点点头,“谢谢你!”
    先应下来再说吧,至于会不会的,以后视情况而定。
    司宁宁遇到事情,能自己解决都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才会考虑求助别人。
    那种还没尝试过,就开口请求帮助,不是她的作风。
    “网兜的事不急,今天距离上工还有一会儿,你去抓紧时间睡会儿午觉吧!”
    “好。”莫北颔首。
    莫北心情本就不错,没有被司宁宁拒绝,现在更是又上了一层楼,起身走起路来都带着一阵清风,脚步格外愉悦轻快。
    司宁宁目送莫北跨进男知青那边的大门,不觉感慨摇头:看来莫北是真的挖掘到了编筐的乐趣。
    虽然这乐趣对于一个知识青年来说,有点奇怪,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噗……”
    虽然但是。
    司宁宁还是绷不住以拳抵唇笑出声。
    前后反差太大了怎么办?真的好好笑。
    司宁宁坐在台阶上“哼哼”低笑,蒋月探头看了一眼,“傻乐啥呢?还不快进来睡会儿?”
    “嗯,来了。”司宁宁勾起唇瓣,笑眯眯捧着竹篓进屋。
    “我们刚才商量晚上蒸一份鸡蛋,到时候就打四个蛋,应该能蒸一大碗,大家都有得吃,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你们吃韭菜不?回头也找男知青问问,要是吃的话,可以跟队上的婶子打声照顾,下午下工割点回来。”
    “吃啊,肯定吃!只要能吃的,啥都不挑!”蒋月嘿嘿举手表态,“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一会儿起来我就去问!”
    “行。”司宁宁揭开蚊帐,失笑爬上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看见蒋月积极有憨憨的模样,司宁宁总能联想到李凌源。
    不过,这两个人在脾性上,好像确实有点相似?
    司宁宁双手交叠放在小腹,脑海里回忆平时生活中有关于蒋月和李凌源的片段做对比,恍惚中,不知不觉地就沉沉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男知青那边屋子又闹上了。
    莫北进屋后没急着睡觉,而是从下乡带过来的巷子里翻出钢笔和笔记本,写画起来。
    “莫老大,你写什么呢?”
    李凌源心里躁得慌,一直就没睡,看见这一幕不觉有些好奇,于是跳下床铺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李凌源看清了两行字:
    我爱月亮。
    爱她的永无暇,爱她的隔千里……
    李凌源不光看见了,还念出了声,莫北“嘶”的一声,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抬头瞪向李凌源,同时双手下意识捂住了笔记本上的内容。
    “一边去!”莫北凶道。
    莫北平时一直很冷淡,这回动静这么大,还这么凶,李凌源一记哆嗦,着实被吓了一跳。
    “莫老大,你是不是在写情诗?你用的是女字旁的‘她’咧?!”
    吓到归吓到,李凌源忍不住嘴欠八卦,“月亮,还很浪漫……”
    李凌源咧开笑,话没说完,视线对上莫北冰寒刺骨的目光,他一个抖激灵,瞬间回神。
    “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睡觉吗?睡觉,睡觉……”
    李凌源泛着白眼、神神叨叨地转过身,佯装梦游重新躺回床上,再也不动弹一下了。
    别的不行,装傻充愣永远是第一名。
    莫北从鼻腔哼出一口气,瞪了李凌源一眼才收回目光,继续刚才的思路继续往下写。
    ……
    午后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司宁宁再次醒来,是被蒋月她们朦胧的说话声惊醒的。
    堂屋里蒋月等人听见动静回过头,见司宁宁揭开蚊帐,蒋月道:“我们准备上工去了,你不急着上工,可以再睡会儿。”
    司宁宁懒散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下床套上鞋,“虽然不急着上工,但是还有别的事。”
    司宁宁没忘记赵宏兵找她的事。
    虽然这么说着,但司宁宁起得比蒋月她们晚,因此最终还是没能赶上一起出门。
    蒋月她们走后,司宁宁索性不着急了,慢悠悠的打水洗脸醒神,又打散头发重新梳得整齐,这才把兔笼拎进屋,带上草帽挽上大门朝队里走去了。
    真正农忙的时候已经过去,最近上工,赵宏兵出门没再像之前那样匆忙,加之上午有让禾谷他们给司宁宁带话,午休之后,赵宏兵干脆就在家等司宁宁过来。
    左等右等,赵宏兵从桌边挪到靠墙的马扎上坐着,又从马扎上挪到门槛,望眼欲穿还是不见人来。
    实在没事干,余光瞅见家里扫地的扫把败得只剩一点扫帚头,赵宏兵就把堂屋梁上吊着的半捆高粱秆放了下来,打算趁空闲编把新扫把。
    把马扎拿到门口穿堂风经过的地方坐着,赵宏兵刚把高粱秆整理出一半,院里就传来一道清脆声音:“队长,你找我。”
    是司宁宁来了。
    “哎哟,司知青,来来,进来坐下说。”
    赵宏兵放下手头的事,率先拿过搪瓷缸子倒水。
    跟赵宏兵打过几次交道,司宁宁基本摸清赵宏兵的性子,因此赵宏兵让她坐,她就大大方方地坐下了,全然没有任何紧张和拘束。
    “也不是别的事,就还是上回跟你说过的关于扫盲班的事。”赵宏兵把搪瓷缸子推给司宁宁,自己跟着倒了一杯坐在桌边斜对角,“公社那边最新消息,扫盲班是确定要办的,但咱们要是想教小娃子,那跟扫盲班还是有点区别的。”
    “这个我清楚。”司宁宁点头表态,望着赵宏兵问,“队长有什么想法吗?”
    赵宏兵琢磨了一下,道:“这个吧……我们这庄稼汉子,认得几个字也都是歪路子学来的,正经学校具体什么样,我也不清楚。”
    赵宏兵说着,话锋忽然又一转,“我的想法可能会让你觉得为难,但我想着先说给你听一听,具体我们再进一步沟通,你看呢?”
    司宁宁点点头,认可这个提议。
    “学校什么样,我们这些地里爬食儿的不清楚,但是司知青,你是正经上过学的,我想着以前你们在学校怎么学,以后就怎么教那些小娃子,这一点我相信难不倒你,但目前有个棘手的问题……”赵宏兵搓了一把黑脸,虽然觉得有点为难司宁宁,但还是照着事情说了:“公社那边说怎么个“教学”法,看咱们自己,但是不提供教学课本。”
    对待大人是扫盲班,随意焦点生活中常见的字眼或者语录就可以,基本没有难度,可对于孩子们来说,扫盲班就是学校,赵宏兵想更专业化一点,让孩子们学到更多的东西。
    别人赵宏兵不好去说,说了人家也未必会同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司宁宁这样有能力、喜欢小孩,关键是还好说话。
    司宁宁听赵宏兵说了半天,大概明白过来赵宏兵纠结的问题,“就是说,要是想正规化地引导孩子们,就需要我们自己编教材。”
    “不不不……”赵宏兵连忙摆手。
    司宁宁眉心茫然轻拧。
    不是这个,她会错意了?
    就在司宁宁以为自己会错意时,赵宏兵补充道:“不是我们,是司知青你!”
    “……”司宁宁用力抿起嘴唇,以一个哭不哭,笑不笑得表情无语地望着赵宏兵。
    赵宏兵好像看不见司宁宁的无语,“呵呵”笑着继续自说自话似的说道:“我这大字不认得几个,哪好意思瞎掺和?呵呵,呵呵呵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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