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政局却不平静,那个神秘的朝廷大员王言载,背后的势力仍然很强,且盘根错节。虽然萧正毅和赵义明,还有远在湖广的义王隆玮,都强挺已经封了安国公的应少言,但是多年积淀的敌对势力,并没有那么容易被一下消灭,应少言也很头疼。
    阿怡继续给他开着药,可他病体已成,内力当初一下被抽空,又被汪一恺发邪功时的掌气所伤,对身体的损害太大,不是一下能弥补的。孟雪对他悉心照料,给他炖了无数补汤,但仍然不能恢复他已经非常孱弱的身体。不过他心里却是温暖的,总是对孟雪说:“我喝了太多的药和汤,一走路感觉到肚子里老在逛当。”孟雪仍像平常一样温温柔柔,细声细气地说:“表哥,身体要紧。你每天都要处理公务到深夜,不多补补怎么行呢?”
    应少言捏捏她的脸蛋,又仔细地看着她,恍惚地说:“啊,真的是你啊,小雪。我老怕哪天一睁眼,你就又跑了。”孟雪无声地笑了,偎在他胸前。
    孟雪来西玉州的时候只有十岁,遇到的是北方漫天风沙的陌生环境,从来顾不上管自己的父母,整天不着家的哥哥。只有应少言耐心而细致地体贴她,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珍惜她,更从不忽略她哪怕最细小的需要。只要是她的事,他都事必躬亲,亲力亲为。孟雪从心底里依恋表哥,可惜他们先天不足的感情,很残酷地影响了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应少言其实心里格外珍惜他们能在一起,他小心地捧着这个玻璃娃娃,随时害怕她会被打碎。可是他又有着那么严重的牵挂,以至于他突然离开她为别人奔走相救的时候,就顾不上那个最珍爱的玻璃娃娃了。好在国朝平静了,海西也平静了。他终于可以好好继续爱自己的玻璃娃娃,哪怕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他看着她都能心里开心地笑起来。
    在国朝最重要的位置上呆久了,应少言开始变得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总是一脸平静,看破红尘的样子,令周围的人觉得这个小应大人真是心思莫测。他除了对皇上很恭敬,对同僚也是一副客客气气,敬而远之的态度。于是世人都知道安国公和气,却难以接近。只有对萧正毅和赵义明这样的亲近长辈,他才会尊重中说几句公事以外的家常话。他遇事会向他们虚心求教,却在他们面前也极力避免有任何不小心和言行不当,也并不让他俩知道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他心里更依恋孟雪,也很思念孟雨。兄妹俩有如他的精神支柱一样,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在面对孟雪的时候也会战战兢兢,总怕哪天突然又失去她。
    有时在梦中突然惊醒,他会马上坐起来看孟雪是不是在身边。有一次他又被梦魇住而吓醒,孟雪也被他惊动,一下也醒了。看他满头是汗的样子,孟雪吃惊而心疼地问道:“表哥,你怎么了?”应少言还在被梦境的余波所惊吓,他抓住孟雪的肩膀:“小雪,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孟雪急忙给他披上外衫,拿起帕子轻柔地擦去他额头的汗珠,柔声安慰他:“表哥,怎么会?你太累了!不要这样疑神疑鬼。”
    应少言抱住她衣衫单薄的身子,将头埋在她怀中,一时他不敢去回想那个可怕的梦境,那个把孟雪抢走的恶鬼。他紧紧抓住她细瘦的臂膀,伏在她温暖的怀中不想离开。
    “小雪,你一定再不要离开我!你若再不理我,再跑掉,我就真的不活了!”
    孟雪也紧紧抱着他,将雪白的小手轻轻覆在他的头上,他更深地将头埋在她胸前,才觉得心里好踏实。孟雪无声地抚着他浓密黑亮的头发,他清楚地倾听着她的心跳,而她感觉着他身体的战粟。是啊,他是那么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岁,头发还这么黑,可他的心境竟然已经很苍老很弱不堪击。而一到了白天,他只能振作起精神,到朝堂上投入到那他不喜欢的激烈复杂、不见刀光却仍然不是我死就是你亡的官场争斗中去。
    时间也过得很快。不久,笑笑生了个胖儿子,孟定国终于有孙子了,终于当爷爷了,开心得要蹦起来。应秀灵虽然高兴,却没有丈夫那么高兴得疯了的样子,反倒有些发愁地说:“都有孙子了?那是不是我已经很老了?”
    孟定国抱着孙子,指着她对孙子说:“看到没有,你奶奶还以为她永远是个年轻的美人儿呢!”小孙子眨着黑亮的像孟雨一样好看的眼睛,还听不懂爷爷的话。
    再后来,应少言和孟雪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是个儿子。一对这么孱弱的夫妻,生下一个健康的婴儿也真是很不容易。全靠阿怡精心配制汤药,才终于让他们结下这盼望已久的果实。这下苏绮云也心事落定,大家皆大欢喜。应秀灵给阿怡写了一封充满感谢的信,阿怡也回了信,却只有一句话:“只是个多余的人,做件不多余的事也好。”应秀灵将信给了孟定国,孟定国看了却一言不发,就将信收到书房柜子最深的角落里了。
    只是应少言仍然觉得苦撑朝局十分艰难,然而他并不对其他人说。即使对自己的父亲,和在京城长期帮助他的萧正毅和赵义峰也不露半个字。
    这天早朝,皇上要议立太子之事,因为庆余不是皇后所出,赵兰姿死后一直由杜月莹扶养,所以朝中各派大臣很难达成一致,国朝战事之后四年多过去了,仍然为立太子之事争吵不休。
    尤其是王言载,反对得格外激烈,还有一帮官员给他帮腔。皇上却似乎完全忽略他从前与沈赫昌过从甚密,将因韦度而废掉的国相一职又恢复了,王言载于是任了这个举足轻重的位子。他的团伙一直想再推个女子做皇后,将来有了太子便于控制。而皇上被之前那个母仪天下的沈菲儿吓坏了,一时没有打算再立新后。应少言很清楚,当初沈赫昌和皇后的谋乱,王言载很有份,只是没抓住证据。倡义在布防图丢失那天由皇上赐宴荣归之臣,就是王言载上的折子。但对他不仅是没有证据的原因,而是他背后始终有势力在支持,令应少言不敢轻动,而皇上又态度暧昧,就更加难办。他一时觉得很对不起赵义明,庆余是赵兰姿所生,又是除了庆谨皇子中年龄最大的,而且赵兰姿是以皇后之礼下葬。可皇上因为赵义明和赵兰姿都和孟定国亲近,就天然的不愿意立庆余为太子,总是在推讳拖延,而自己又没有绝对的影响力将庆余推上太子之位。
    早朝过后,应少言出宫坐轿回府,闷闷不乐,他一时觉得,是否应该与义王隆玮联手来做这件事。但他是个温和的人,从心里不愿意做逼宫的事情,可皇上明显的偏袒,令他心里窝了一股火。但如果庆余当不上太子,以后的朝局就更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国朝局势将会滑向一个不可知的方向。
    王言载却颇为得意地骑上了马,他虽是文官,却一向喜欢骑马招摇。他一边算计着自己的女儿过了年就十七岁了,再动员一批大臣上奏皇上,只要将女儿送进宫中,虚位以待的皇后之位就是囊中之物。杜月莹虽然受宠,但终究是卖花匠的女儿,争后位本身就有天然的弱势。他一时又庆幸赵兰姿死了,不然就更危险了。
    他这么得意地算计着,然而还没走出皇宫多远,一阵凌厉的刀风袭来,周围过路的行人都没有看清怎么回事,王言载的头已经掉了下来,掉到地上滚动着。人头都滚动了一会儿了,还骑在马上的身体才溅着血栽落尘埃。
    应少言听到消息,先是震惊到站了起来。然后又徐徐坐了下去。
    他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又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皇上知道了消息,也惊得浑身发抖。应少言急速入宫,他先给皇上问安压惊,又安慰皇上会马上派人查清此事,然后加强了皇宫的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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