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曾成文这老小子自己靠不住就算了,还以他需要静养为由,把马车边的兄弟都支走了。
    他就算是想叫个搭把手的,都找不到人。
    不过这倒也并不全然都是坏处,至少眼下自己毫无形象地在马车里翻滚着活络手脚经脉的糗样,不会被人看见。
    然后孟舒澜心里刚这么想着,就听见有人疑惑地出声:“你在干吗?”
    孟舒澜浑身一僵,听着耳熟的声音,脸顿时烧了起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把刚才的自己挖个坑埋了算了!
    而在孟舒澜一动不动装死之时,却又陡然听见一连串的爆笑。
    那炸耳朵的声音,除了曾成文那个老不死的,谁还敢这么嚣张?
    这老不死的把人调走,原来在这儿阴他呢?!
    亏他刚才还为他的话感动来着,合着他刚才时不时探头看外面,就是看阿清还有多远!
    呸!老不死的,自己四年砸银子请他喝的酒,算是全都喂了狗了!
    也不知道是刚刚没形象的一番活动让僵硬的四肢血脉重新流通了,还是因为羞愤热血沸腾,孟舒澜手脚忽然就有了力气,拳头攥得死紧。
    瞧着他那愤愤然的神情,晏清毫不怀疑要是曾成文这会儿在他面前,他能直接来个鲤鱼打挺一拳头糊曾成文脸上!
    “挺有精神的嘛。”
    晏清打趣道。
    瞥一眼晏清面上藏不住的笑意,孟舒澜忽然就卸了劲儿。
    罢了,罢了,虽然搁她眼前丢人了,但好歹博她一笑,也算是不亏?
    孟舒澜心里自我安慰着,却两眼望天,好似死鱼。
    听着曾成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及紧跟着响起来的一片想笑又不敢笑的吸气声,孟舒澜的拳头又硬了!
    这老不死的!
    坑他就算了,还拿这事儿当笑话到处讲?
    他是真不怕回去了,自己给他穿小鞋啊?!
    “咳咳!”
    眼见着孟舒澜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晏清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周围发笑的人顿时看了过来,却见晏清还带着笑的眼里凉飕飕地飞刀子。
    “都没事儿干了?”
    晏清压着笑,沉着声音问。
    “有事儿,有事儿!诶,兄弟,那边帐篷扎好没有?我来帮你啊!”
    “等我一起。”
    “我去捡点儿柴火,这入了冬,晚上就是冷啊!”
    “兄弟,一起!”
    “……”
    眨眼间,一群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就散了,只剩下曾成文一个人因为笑岔了气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巡夜的值守都安排妥当了?”
    晏清冷飕飕的声音飘过来,曾成文一个激灵,瞬间站直:“末将这就去安排!”
    话音未落,人已经溜出去老远了。
    刚做好心里建设结束装死的孟舒澜,瞧着眼前这一幕,不禁扶额掩面:“果然还是你才能镇的住这帮老兵油子。”
    晏清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搁在车架上,一边将其中的清粥小菜取出来摆上,一边说道:“那是你太温吞了。这帮子人虽然大事儿不犯迷糊,但小事儿还是得盯着点儿。你拿出统帅的架子来,看他们谁敢跟你嘻嘻哈哈?”
    孟舒澜深以为然地点头,却又笑:“罢了,他们要真私下里相处也拿我当长官捧着,我还真不习惯。”
    晏清好笑地瞅他一眼:“你还被欺负上瘾了?”
    说着将碗筷递他手里,“趁热吃了再休息会儿。时间比较赶,三更左右咱们就得上路,不然三天后到不了季城。”
    孟舒澜也知道队伍扎营休息是照顾他身体,玩笑归玩笑,大家乐一乐,疲惫之余放松一下也就得了,行程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好。”
    当下孟舒澜也不多说什么,狼吞虎咽地将清粥喝完,却是将小菜推到了在一旁就着清水嚼着干饼子的晏清身旁,“晏小将军来回一趟辛苦了,给你开个小灶。”
    晏清嗤笑一声,将小菜搁回食盒,将食盒盖好放进马车里:“留着你之后下饭吧,老先生说了,你这睡太久,饮食不进分毫,刚醒得吃软乎的东西。我拎了口铁锅回来,这几天你都只能稀粥。”
    孟舒澜闻言,脸色骤然苦大仇深起来:“难怪你带的都是咸菜,原是早就计划好的。”
    “知足吧!”
    晏清嚼完最后一口饼子,瞥他一眼,好笑地道,“全营也就你能吃上口热乎的,你还挑剔上了。”
    孟舒澜当然也知道行军途中还要停下来给人做饭有多耗时,能有一口热乎的吃,他这已经是特殊优待了。
    “侯夫人怕也吃不惯干粮……”
    捧着碗,感受着碗壁尚留有的余温,孟舒澜忽地想起晏秦氏来。
    听曾成文的口气,晏秦氏这些天也没有单独开伙食的优待,跟他们一样都是吃的饼子。
    晏清如此在乎晏秦氏,都因为行军不便,没有给晏秦氏单独优待。
    这让受了特殊待遇的孟舒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这并非他本愿,但是到底还是因为他拖慢了整个队伍的行程。
    若不是要顾及他,队伍这会儿应该已经走过哥老庄了。
    许是瞧出了孟舒澜的自责,还不等孟舒澜将话说完,晏清就打断了他,话语间多有感慨:“我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的。娘在北地就是外公外婆捧在手心里疼宠着长大的,后来嫁给了爹,一直在康都城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昼不能四处行走,夜不能安稳就寝。脏衣连穿几日,食物粗糙难以下咽。”
    晏清轻声说着,带着些微的自责,“爹要是还在,看着娘过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说不定,还要拿鞭子教训我一顿。”
    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场景,晏清忽地笑了一声。
    “就像之前我把娘最喜欢的花瓶碰碎了,结果硬是被爹罚写了一百遍'我错了'。”
    “你说他一个当元帅的人,怎么就那么小气啊?”
    晏清好似有些委屈怨怪父亲的不留情面,但面上却流露着怀恋。
    孟舒澜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事实也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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