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这幢凶宅可谓远近闻名,“驱魔”时轰动了整个社区,口口相传之下,所有人都知道本社区入住了一位来自东方的巫师。
    因此当搬家公司的车停在他的院门口,不少邻居或隔窗打量、或站院子里观望,吃瓜的气氛虽然没上次强烈,好奇的心思却大抵相同。
    待三人踏出院门,周围又是一阵轻呼,老秦也闹不明白这帮人在惊讶些什么,不过无所谓了,等他像憨憨一样住上一个月,这种情况自然会消失。
    “先生,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突然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定睛一看,是货车司机,后面还跟着给阿曼达开车的家伙。
    “解释什么?”老秦愣住了。
    货车司机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他后面的家伙就开始口吐芬芳:“狗屎!装什么有钱人,是你身后的婊子养你吗?她卖多少钱?婊子养的黄皮猪,日本人为什么没杀光你们……”
    我干!
    穿越以来,还没人敢这么骂他——事实上,上辈子也没谁这么骂他,一个蹲过大狱、纹身处处的家伙在不惹事的时候,一般也不会有人主动招惹。
    秦战拔腿就往前冲,眼角却扫到阿曼达比他更激动,骂了一句f打头k结尾的单词,毫不畏惧的也要冲锋陷阵。
    这可不行,华夏爷们儿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轮到娘们儿上阵了!
    货车司机这边拦着甲壳虫司机,那边老秦抱住阿曼达,耳边却传来斯蒂文焦急的声音:“秦!不要冲动,这里到处都是公共摄像头,千万别召唤闪电!”
    老秦一个踉跄,八卦男这是真拿他当雷神了?!
    不过这倒是让他从暴怒状态清醒了一些,撂下一句:“你跟我一起拦住阿曼达”,然后反身假作阻拦,却借机用手臂挡住嘴巴,发出刚好能被在场五人听见的声音:
    “狗娘养的人渣,你爹我当初就应该把你冲进下水道!你早上吃的是大便?来啊!看爸爸怎么弄死你!”
    货车司机、斯蒂文、阿曼达都愣住了,前者没想到这厮会突然遮住嘴巴骂人,后两者则是压根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秦竟然会骂脏话。
    没等货车司机反应过来,挨骂的家伙受不住激,一肩膀撞开工友的阻拦,嗷嗷叫着向他冲去。
    关键时刻,老秦向后一退将阿曼达撞开少许,在对方抬手挥拳时又向前半步,习练了无数次的二字钳羊马瞬间扎下,他恨极了这厮的臭嘴,左冲拳直击对方口鼻,右手已然握拳待发。
    口吐芬芳的家伙冲势太急,老秦上前半步、他的拳头却是对着原来的位置,于是他弧线形挥出的拳头击中了老秦脑后的空气,小臂接近臂弯的位置倒是磕到了老秦的脑袋,同时他感到鼻子剧痛,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
    连环冲拳走直线,老秦后发起进攻,却与对手的攻击近乎同时抵达,此时他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注意力空前集中,脑袋挨了一下根本就没感觉,左拳才至、右拳又出,循环往复,越打越快、越打越狠。
    他眼中没有拳头、也没有自己,只有那张臭嘴和狰狞的脸孔,不管对方怎么移动,他都只想把它打扁、打碎、打烂、打成肉泥!
    事实上他的对手并非主动移动,这家伙冲的太猛、惯性太大,前腿尚未着地就被老秦抢到身前,当双方的攻击都落在对方的身上时,这家伙的前腿磕到了老秦的膝盖。
    马步的作用此时体现的尤为清晰,老秦全身上下浑然一体,这家伙却左手向后画个龙,右手向前划彩虹,重心一歪,整个人就向着右后方栽倒。
    秦战才不管对手怎么倒的,他的世界里此时只剩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而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它打烂!打烂!打烂!
    直到右臂被人抱住他才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是女友害怕的表情,之后她的声音才从无到有的被脑神经接收:“秦,停手吧,你会打死他的!”
    阿曼达最初很生气,“婊子养的”这句话对她的刺激比其他骂人的话更严重,如果不是男友拽着,她一定会冲上去狠狠的踢那家伙一脚,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男友是背对着她的,所以她只看到那个家伙的手臂打到了男友的头,于是她挣脱了设计师的拖拽,冲上去想要帮忙。没想到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可恶的家伙就开始向后倒,而男友的拳头就像电锤一样不停的砸在那家伙的鼻子上。
    眼看鲜血不停的涌出,那家伙想要回手抵挡却被男友一巴掌拍开,阿曼达真的担心他会被打死,所以帮忙反倒变成了阻拦。
    当男友回头时,女孩儿的腿都在发抖,他那双眼睛里似乎只剩毁灭的欲望,他的脸是她从未见过的狰狞,她仿佛看到了一只被打断进食的斑斓猛虎,正在用独属于掠食者的眼睛看着她。
    好在,男友很快恢复了理智,除了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斯蒂文也是懵的,他只记得秦叫他拦住他的女朋友,所以他拽住了女孩儿的袖子,可是女孩儿使劲一挣就冲过去了,不等他把她拽回来,战斗好像——结束了?
    有三秒没有?他看了看表,才想起来自己又没记录开始时间,看表有什么用?不过恐惧褪去,吃瓜的兴奋感立刻充斥着他的大脑,多巴胺不断的分泌,给他带来难以言喻的刺激和快乐。
    秦战确认嘴贱的家伙已经昏迷后,又抬手指着货车司机咆哮:“来啊!”
    货车司机连连摆手,最后干脆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他也被眼花缭乱的变化惊着了,但在场众人中,他却是老秦之外最清醒的一个。
    因为看到了道路两侧的摄像头。
    也许因为年龄大了,他比同伴要冷静的多,看到摄像头的同时他就明白了雇主为什么要先用手臂挡住嘴、后回骂,骂人的声音又这么小。
    可惜已经晚了,同伴像只愤怒的公牛一样冲了上去,又以更快的速度被击倒在地,他面向雇主,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拳头有多快、频率有多高,他甚至连阻止都来不及,同伴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货车司机哀叹一声,完了!
    果不其然,对方情绪稍缓,便发现了端倪:
    “斯蒂文,报警!这家伙喝酒了,我怀疑他酒驾,不排除吸毒的可能。”
    “等等,阿曼达,你来报警;斯蒂文,给律师打电话,就是上次来这里的那个律师,告诉他,钱不是问题,我要这家伙进监狱!”
    “跟律师说,对方喝酒、甚至吸毒在先,主动攻击我和阿曼达在后,我们被迫防卫,不,是我被迫防卫。”
    货车司机听不下去了,雇主不仅拳头快,大脑思考的速度更快。
    他举起双手向前一步,大声说道:“先生,求您放过他吧,我代他向您道歉,他只是在等待的时候喝了几口酒,您并没有损失,对吗?”
    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秦战正通过深呼吸平复心跳,闻言看了对方一眼,这家伙不卑不亢,冷静且仗义,他愿意跟这样的人聊几句,但他不会让步。
    “我没有损失?是不是只有我倒地不起甚至被他打死才叫损失?”
    “他辱骂女士、种族歧视在先,主动攻击在后,我的身后就是这位女士,你认为女士的惊吓算不算损失?她和我被侮辱算不算损失?”
    “伙计,你是个好伙计,但是抱歉了,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不会控告你,但也不会收回对他的指控,我劝你最好呆在原地,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伪造证据谁都救不了你。”
    货车司机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总要让他先去医院吧?这样下去他会死掉的。”
    老秦其实也怕,没有阿曼达拉着他真能一口气打死这个嘴贱的,但冷静了之后肯定不会这么想,毕竟这家伙嘴再贱也是赤手空拳,倒地之后、尤其是失去意识之后他再追加攻击,怎么也不能算作正当防卫。
    「系统,查看监控记录,他失去意识之后我有没有继续攻击?」这会儿最靠谱的无疑是系统和子鱼了,而这时妹纸正站在他左侧——阿曼达在右侧。
    「监控记录只能拍摄到宿主攻击的动作,现有清晰度无法判断对方意识是否清醒」很快,系统的答复传来。
    老秦松了一口气,监控记录无法判断对方意识是否清醒,那么现场众人就更无法判断了,只要咬死了对方清醒且有攻击性,就算打死了对方他都不用怕。
    「扫描一下,他还活着没」这就能看出老秦的心性了,冷静、聪明、自私,先确认自己是否会被判刑,然后才顾得上对方的生死——当然也跟对方嘴太损了有关,打死都不解恨。
    「对方生命体征平稳,受伤情况如下:鼻骨粉碎性骨折……」
    系统不等说完便被老秦挥手打断,然后他尴尬的发现,除了那个昏迷的、在场众人都在看着自己。
    轻咳一声,他想到了理由,冲货车司机说道:“他死不了,斯蒂文,你来给他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买下这座凶宅。”
    ——他总算想起来货车司机要的“解释”是指什么了。
    “凶宅?”阿曼达惊呼一声。
    “咳,阿曼达,我不是有意瞒你的,你听下去就明白了。”老秦突然发现好像没跟她说过自己装神弄鬼的事,麻烦大了!
    女生在这个时候只会关注一件事,那就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然后就会顺理成章的变成“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你之前的表现都是伪装的对吗”……
    他不得不在斯蒂文开口之前补救一句:“无论如何,相信我。”
    阿曼达很用力的点头,她是鹰酱人、而且是白人,即使反对种族歧视也终究没有过切肤之痛,更无法理解“日本人为什么没杀光你们”这句话对华夏人是多么大的刺激,所以她单纯的以为男友是为了自己出气才会想要杀了那个家伙的。
    ——男友那时的眼神让她无比的确认,他就是想杀了那个家伙。
    因为自己受辱,所以男友气愤到要杀人,这对坠入爱河的女孩儿来说心都要融化了,怎么可能像老秦脑补的那样,他纯属狗血剧看多了。
    八卦男含了满嘴的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受阻,憋的差点吐血,此时见秦战终于点头,他炒豆般分享着自己的亲身经历,四周邻居原本见事情结束,远远的围观着,此时受他吸引,不知不觉的聚集在了一起。
    货车司机依旧被老秦盯着,听斯蒂文如此这般的八卦之后,懊恼的捂住了脸,心底不住的埋怨同伴,那家伙要是没嗑药的话,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现在解释出来了,雇主竟然是来自东方的巫师!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巫师说过他是个好伙计,那自己应该不会被诅咒……吧?
    说来话长,实际上甲壳虫司机从口吐芬芳到人事不知用时半分钟,其中骂架、阻拦二十七秒、打架三秒;之后老秦闻到了甲壳虫司机身上的酒味并让阿曼达报警,用时十秒;反倒是八卦男口若悬河吸引了一干吃瓜群众用时颇长。
    威尼斯海滩房价不菲,百万级的别墅虽然跟比利佛山庄没法比,但社区距离警局不远,所以斯蒂文第一个故事、也就是社区便利店埋尸的故事还没讲完,警察就赶到了。
    “都不许动,谁报的警?”看到地上有人满面献血、生死不知,警察叔叔立刻大吼一声,手搭在枪套上并解开了枪扣。
    “警官先生,是我。”阿曼达高举双手,排众而出。
    一番交谈之后,警察叔叔呼叫支援。
    涉毒、重伤都不是小事,取证工作不是他和伙伴两个巡警能做到的,而且据目击者称,亚洲小子两三秒就击倒了那个健壮的倒霉鬼,虽然不知道为他们为什么会叫他东方巫师,但对方近身攻击的能力显然不容置疑,还是多叫几个伙计更保险些。
    “你,对,就是你,举起双手,慢慢蹲下,把手放在我能看到的位置,快!”巡警一手按着枪,一手指着秦战。
    老秦乖乖照做。
    他真心不敢跟警察对抗,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敢,更何况鹰酱的警察乱开枪是有名的,他可不想拿命验证。
    “唰”
    一副手铐扔在他脚下,警察的命令随即传来:“你自己把手铐带上,慢慢的,让我看清你的动作。”
    这不对!老子不是犯罪嫌疑人,为毛要带手铐?
    他上辈子带过,并且永远、永远、永远都不想再带这东西了,可是他不敢迟疑,命就在人枪口下,这就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正当他准备遵照命令捡起手铐时,一道声音传来:“警官先生,需要我给你讲讲什么叫滥用职权吗?”
    抬眼观瞧,是八卦男家的律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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