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时,龙碧飞和龙碧升回来了。
    一看有人想找茬,龙碧升有些炸毛了,横竖看了看这人几眼,嗤笑道:“哪里来的竖子敢找我们的麻烦?盛烟,舒砚哥……没事吧?”
    他故意叫得亲近了些,是有意试探这人可否认得岑舒砚。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这人跟木头似的钉在了原地,苦着一张脸就快哭出来了。他大哥不是说岑舒砚应该不在灵邺的呢,怎么他头一次想冒充他过过皇亲国戚的瘾,就撞个正着呢?!
    岑舒砚招呼他们坐下来,轻描淡写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上下打量了这容四少一会,龙碧飞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冷笑着对他道:“容四少,别人都坐不改名站不改姓,怎么你与众不同的,偏偏想冒充别人呢?冒充谁不好,还偏偏冒充了岑二少?这事儿……你自己掂量着,该怎么办好呢。”
    容四少霎时蔫了,冷汗津津地求饶道:“我是一时糊涂,真的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岑二少的!还望岑二少和三位龙少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了。这顿饭我请了!小二赶紧的,上最好的酒宴来,帐都算在我山身上……呵呵,都算在我身上。”
    “我们还用的着你来请客么。”龙碧飞挑了挑眉。
    容四少的谄笑立时僵在了脸上,紧张地站着,望着岑二少,等着他开口。
    若他一状告到了父亲那里,自己下半年都别想出门了,还是服软低头认错吧!
    半晌,就见岑二少放下茶盏,侧头对盛烟轻声道:“盛烟,你说怎么惩罚他好。”
    “呃……”为什么要问我呢,盛烟摸摸鬓角的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把身边的一个小包袱拆开来,指了指道:“不如,让他把这些都吃了吧,别浪费啊……”
    龙碧飞和龙碧升凑过来一看,捂着嘴巴闷笑不已。
    岑舒砚也微微扯了扯嘴角,点头应允。
    盛烟就眯着眼,拿起把这包东西往容四少跟前一递,“舒砚哥哥说了,如果你把这些都吃下去,他就原谅你这一次,既往不咎了。”
    容四少就看见二十几个花样各异的饼子搁在里头,看起来像是月饼,仔细一看又好像不是。但是他不能不吃啊,甭管这东西好不好吃吧,应该吃不死人。咬咬牙,他伸手拿起一块塞进了嘴里。
    “记得,要全部吃光哦!”盛烟差点憋不住笑,说完这句话就跑回岑舒砚身边。
    岑舒砚直盯着他那瘸拐的腿,提醒道:“盛烟你小心着走,慢点。”
    龙碧飞和龙碧升相视一眼,有些小小的讶然,但彼此心照不宣。
    其实盛烟的腿早就好了,但他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就依然装着,一瘸一拐地走路,但很明显不如过去严重了。
    如果走的很慢,他就索性不装了,几位哥哥也不觉奇怪,只以为他的腿是因为长年服药当真好多了。
    因为容四少的吃相难看,他们觉得碍眼,就把屏风架在了中间,才让小二上菜。这厢,他们吃着美味珍馐,外头,容四少啃着各式各样的小“月饼”,端菜进来的小二是看得痛快极了。
    吃了半柱香的功夫,容四少快撑不下去了,吃的要吐了。
    “喂,你得吃光的,加把劲啦!”盛烟冷不丁探头出来看他一眼,催促他快些吃。
    说来这些个“月饼”到底是什么呢?
    不是别的,是某些小商贩冒充龙家用花模“脱”成的的各式花饼,给做出来的次品。外表看起来很相似,但用料不同,那些无良商贩为了挣钱,就用糯米、枣膏、丁香、藿香、甘草、芡实根这些个较为便宜的几样东西凑合在一起,做成了假货,拿到一些小镇的集市上卖。
    这些假香饼好看但不中用,比起焚香,它倒是更适合吃掉,但味道肯定不怎么样。
    灵邺周边就刚给缴收了一批假的,放在了龙家香铺子里,用以对比真货。
    盛烟看了觉得有趣,就拿了一些准备回去废物利用的,但还没想要怎么用,这不碰上容四少了,正好用来罚一罚他。
    可怜容四少当晚拉了一晚上的肚子,恐怕是这些“月饼”里也掺了蜡和劣等的草木灰吧。
    几个人吃完饭,心情舒爽地回到客栈。
    他们前脚进门,方翎后脚就从楼上从冲下来,气鼓鼓地指着他们几个道:“你们太过分了,背着我偷偷出去玩!”
    龙碧升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他要这么说,把怀里的一个油纸包掏出来扔过去,“喏,给你带了八宝鸡,还是热的呢!”
    “真的?”方翎接过东西闻了闻,喜滋滋地拉住他的手,“嘿嘿,还记得我最爱吃这家的八宝鸡啊。”
    “你个吃货!”龙碧升伸手戳他们的脑门。
    这时却见西屏神色慌乱地从他们包下的那层搂跑下来,对龙碧飞道:“主子,不得了了!您您……您盒子里的那块龙涎香……不见了!”
    “什么?”龙碧飞的脸色顿时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托腮~梨花在想,20号过生日,做什么庆祝一下呢?
    不然……20号双更,或者三更?
    第三十四章
    龙家大少爷遗失了龙涎香,这样的消息可不能传出去。
    无论这龙涎香是如何丢的,在制香师品阶试临近的当前,这件事对于要入考七品阶的龙碧飞而言都是致命打击。
    明日便是开考的日子,尽管第一日还轮不上入考七品阶的制香师,但从这日开始,衍香监中的监事便会宣布,各家制香师将所带来的香料集合在香料房。在他们入考之前,所有自带香料是需要经过严格检查的,若有弄虚作假者,会被取消入考资格。
    去年,就出了几个携带造假龙涎香的人。
    这些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龙涎香太过珍贵,如不是家境殷实的制香世家并且具有机缘巧遇,根本得不到龙涎香。
    这东西,本就是香中之王,但凡某些人有,也不见得愿意卖给制香师用来入考七品阶。
    但若没有龙涎香,他们大概一辈子都考不上七品阶。
    因为天翔朝从设立制香师品阶试开始,七品阶的考题就从未变过,要求应考者能正确使用龙涎香制造一款合香香品。
    连龙涎香都没有,又何来最后的香品呢?
    这个高高的门槛可谓是难倒了一大半的六品阶制香师,有些人十八七岁能考入六品,但就因为没有龙涎香,可能耽搁十几年也不能往上爬了,不能不说,这对于从民间而来并且没有背景的制香师是格外不公的。
    “这样说来,哥这次恐怕早就被某些有心之人盯上了!”龙碧升愤愤然地拍了拍桌子,“可是现在传书回去,让父亲再派人送一块来……最快也要三日,来不及了!”
    龙碧飞紧锁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几分,道:“确实是来不及的,眼下若是在灵邺寻觅龙涎香,机会也太过渺茫了,我看这次真是……”
    “不成,大哥哥还是去报官吧。让官府帮忙去找,怎么的也能把那个小偷给抓住吧!”盛烟看得心里着急,同时更觉得龙碧飞不入考太过可惜,这机会错过了,再等又是一年,等待的焦虑他可是清楚的很。
    龙碧飞看着两个因为自己担忧上火的弟弟,心里虽然沮丧,但面上的表情十分欣慰,想了想,勾起唇角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时,谁能料想有小偷惦记……不过如果他敢在入考时拿出来用,我就一定能认出来!绝不可姑息!”
    “但是那样也是晚了,你入考不成了啊!”这人怎么还能如此冷静呢,龙碧升觉得自己快要气得冒火了。
    “好啦,我这厢怒发冲冠又能如何?”龙碧飞压着碧升的手,轻轻揉捏了一下,宽慰他和盛烟道:“当然,我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报官是一条路,还有一条路我也可以走着试试。升儿,你忘了这次的考官里有谁了吗?”
    龙碧升眨了眨眼,这才眼有喜色地喊道:“对了,你师父这次是考官之一呀!求他老人家推迟一日你入考的日子,这边厢我们也报官让官府查,那边厢我立刻飞鸽传书回家。这三条路一起走,总能有一条能成功的!”
    “是啊,所以你们别担心了。”话是这样说的,但龙碧飞心底并不乐观。
    然而只能试试,商量好之后,龙碧升带着大一摞银票,拉着方翎一起去了衙门。方翎巧舌如簧,有他在也是个帮手。要说灵邺的官府衙门只有一个,那就是邺都府,要进去求人帮忙可不是容易的事。
    那头,龙碧飞带着早就准备好给恩师的礼物,前去拜访九品阶制香大师方洛同。
    盛烟也想帮忙,但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了这件事,他也无心看香谱了,枯坐在自己房中盯着窗外的雀鸟,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香袋。
    若是大哥哥这次真的入考不成,爹爹会很生气吧?但如果他这次能考上更高的品阶,是不是能获得爹爹更多的重视与青睐?
    “唉,呸呸呸,我怎会有如此想法?”盛烟自觉,这样的假设有些太不堪了。
    龙碧飞若因为遗失了龙涎香而失去入考机会,那实在是太遗憾。他原本还想着,认真观摩两位哥哥完整的制香手法,之前在霄香台,他们都没有倾尽全力展现过。
    发了一会呆,门口响起了岑舒砚的声音:“盛烟,想不想出门走走?”
    盛烟转念一想,自己出门转转也好,倘若运气好,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呢?随即跟着岑舒砚出了门。不需他说什么,岑舒砚直接带他去了灵邺最大的香市,两人一人一边,开始寻觅龙涎香。
    但盛烟找了半天才突然发觉,自己还从未见过龙涎香的真面目。虽然进了霄香台两年了,但龙家的家规就是如此,如若没有品阶在身,哪怕是在霄香台呆了一生呢,也不能得到与龙涎香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在龙家只有死去的三哥哥龙碧涎破过此例,但他的那块龙涎香,在他下葬时也跟着一起埋入黄土,永伴地下了。
    想到这里,盛烟禁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位小公子,可是想要龙涎香啊?”他刚要走,一个相貌和蔼的老头喊住他。
    “是啊,你知道哪里有么?”盛烟定住步子。
    “呵呵,老朽这里就有啊……”老头神秘兮兮地对他招招手,把他领进一个小巷子里,压低了嗓音道:“不瞒这位小公子,老朽家中有一块祖传的龙涎香,好些年头了……唉,可惜我养子无方出了逆子,差点败光了家中的财产,不然也不至于将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给卖了……”
    盛烟见他言语哀婉,说的很像是真的,几乎就上当了。但一眼瞥见他腰间挂着的一块玉,心里就提起了警惕,假意相信地问:“果真如此?那……能给我看看么?”
    “小公子哟,这可不能随便给你看,如果你真心想买,先付给我一百两的定金,我这就回家去拿过来。”老头笑嘻嘻地张大嘴,眼角瞟向盛烟的钱袋。
    呵,看都不敢给我看,哪有先给钱再交货的道理!盛烟一扯嘴角,转身就要走,“那就算了,不看我怎知你的龙涎香是真是假。虽说初来乍到,但也听说过,这灵邺的骗子多啊,专门欺骗我这种外乡人。”
    老头见他要走,连忙追上来,陪着笑脸道:“小公子你这话说的,我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如何会骗你?这样吧,你跟我去家里看,到了家门口还怕我骗你么?”
    盛烟稍微有点心动了,踌躇了一下,转头道:“好,你前面带路吧!”
    刚走出这个巷子拐入另一个深巷子,盛烟的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一拉,踉跄了几步,回头一瞧喊道:“舒砚哥哥!”
    岑舒砚目光冷冽地看着这个老头,道:“你准备把他带去哪儿啊?”
    “那个,不是不是……这位公子别误会,我是想带小公子去看家里的龙涎香。”老头心虚地笑了两声,心里大叫不好,这人明显没有那小公子好哄的。
    “哼,少来诓我!若真有龙涎香,如何不租个铺位在街上卖,躲在巷子里鬼鬼祟祟,别是有别的勾当吧?”岑舒砚周身都散发出冷飕飕的寒意。
    老头自觉装不下去了,即刻脚底抹油,转身便跑了。
    一侧脸,岑舒砚横眉责备了盛烟一句:“盛烟,不可随便跟着陌生人走,若是我方才没看见你,只怕……”
    “舒砚哥哥,其实我看出这人有问题了啦。”盛烟拽拽他的手,弯曲起眉眼道:“是故意跟着他走的,想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把戏,最多到时候说银子不够让他等着,不也能脱身的么?”
    “唉,你想的未免太天真了。”岑舒砚紧紧牵起他往外走,无可奈何地叹道:“只怕他龙涎香连假的都没有,要骗你去做那……”
    盛烟顿时也是一惊,“舒砚哥哥的意思,是那老头要拐骗我?”
    拐骗小孩的事情,他也是偶尔听闻过的。
    “嗯,有这种可能,所以你看刚才有多危险!”心里思虑着要不要提醒得更明白一些,岑舒砚把语气又加重了些,“许多好人家也有十来岁的孩子被拐骗,其中长相清秀白皙的,指不定会被卖去小倌馆。”
    盛烟疑惑地仰起脸看他,“小倌馆是什么地方?很可怕的地方么?”
    “呃……是啊。”岑舒砚在心底忍不住把龙家两位哥哥骂了一遍,盛烟这般年纪这种长相,虽说常年在家被拐骗的可能性小,但出门在外该提防之事也该一样不落告之他才好,怎么连小倌馆也没听过?真不知这两个当哥哥的是保护过度,还是太过疏忽了。
    “盛烟知道了,以后再不敢逞能了,多谢舒砚哥哥提醒。”盛烟严肃地点点头。
    岑舒砚也不好再说什么,接下来也放松不下来,一路看着他,陪着他一家家地询问有没有龙涎香。
    到了傍晚盛烟才死心地停下脚步,他摸摸肚子觉得有些饿了,转脸就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原来是岑舒砚拿着一个油纸包走过来,里面是四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子。“饿了吧,先垫垫。”说完就全部塞给了他。
    盛烟笑眯眯的啃着包子,和岑二少回到了客栈,但两位哥哥今天也不曾得到好消息。
    九品阶制香大师方洛同说今年入考比往年更为严格,他不能徇私,若龙碧飞第三日还拿不来龙涎香入考,就只能等明年了。
    龙碧升和方翎去了衙门也不太顺利,虽然府尹答应会暗中调查,也收了他的银票,但这位大人忙着应酬某位皇亲贵胄,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上心了。
    三个人就坐在饭桌边,边叹息着边吃饭。
    方翎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碗筷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不要这个样子。不是还有时间么,怎么可以放弃……”
    “对!”盛烟抬起头来,对龙碧飞道:“大哥哥,我明日接着帮你去街上找。”
    “你傻了,明日你就要入考了!”白了他一眼,龙碧升抬手敲他脑门,“你要好好考,这件事我们自然会操心,你就别分心了!”
    盛烟摸了摸头,这才有些紧张起来。对呀,他明日就要入考了,可他还没想好,是考一品阶,还是考二品阶好呢?
    “那么……五哥哥与我一同去么?”盛烟问。
    “是要一同去的。”龙碧升回答道,想了想不放心,对一边的岑舒砚拱手道:“舒砚哥,明日我和哥、方翎都得去想办法,盛烟这边……不若你替我们去一趟吧!”
    岑舒砚不假思索地点头,“原本我也是要去的,放心吧,我会照看着的。”
    为什么我需要照看哪?盛烟撅了撅嘴,被龙碧升一根手指头戳了戳,“还撅嘴呢,你不知道小五这次报的是几品阶么?”
    “几品阶?”他近来还真未曾关注这位五哥哥。
    龙碧升抖了抖眉头,“他报了三品阶!我和大哥想了想……觉得,小十你干脆直接考四品阶吧!”
    “什么?”两位哥哥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但盛烟心底有点不忿,五哥哥的胃口也未免大了点,这不是和自己杠着来么!
    “无妨,我觉着你没有问题。”龙碧飞也发话了。
    再看看岑舒砚也一脸鼓励地看着自己,方翎更是对他猛点头,盛烟握了握拳头,道:“那好,就考四品阶!”
    突如其来满腔斗志被燃烧起来,盛烟用完晚膳就关进房里翻香谱去了。
    他看的不是《普泽香谱》,而是小乞丐曾偷偷送给他的那本。后来他也问过胖酒鬼师父,为何小乞丐会有香谱,胖酒鬼师父支支吾吾了半天不说,转身却和小乞丐打了一架。那时盛烟才知道,原来那本香谱是胖酒鬼师父的东西。
    但送就送了,胖酒鬼师父不准备要回来了,小乞丐给他打了几下屁股,又搜罗了几坛好酒,他就不提这事儿了。
    回想到此,盛烟掏出脖子上的香袋放在鼻子上,深吸了一口气,顿觉提神醒脑。摩挲了几下,把东西塞了回去,准备明天也戴上。
    幸好这东西味道淡,不拿在鼻前闻是难于闻到的,可能是放置的年岁太久了。夙不是说过,是他娘给他的东西么,说不定他娘亲的娘也戴过的,这香袋看起来也是很旧的。
    翌日,盛烟怀着侥幸心理把香袋贴身佩戴,捂得死死的,又在腰间挂上了梨花百合香的锦香囊,觉得应该没关系了,大踏步走出门。
    龙碧沉见他走出来,轻声哼了一句:“真慢。”随后两人下楼坐上了马车。
    两人在马车上翻了翻各自的香料包袱是不是对的,转而相对无言。
    盛烟闭目养神,到了衍香监下马车时,瞥见龙碧沉唇边的笑意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多想,拿着香料包袱走进了花香四溢的衍香监。
    衍香监的考场是很有特色的,每位应考者有一个小隔间,小隔间里制香所用的工具都一应俱全,相当完备。这些小隔间一溜排开,南北两边是不透光的屏风,东西则是敞开的,这意味着应考者看不见彼此,但考官和那些有资格进入衍香监观赏的人,可以看见他们的每个动作。
    这样一来,想作弊也是不可能的。
    盛烟被领到一个小隔间内,悬挂上写有自己名讳的竹牌,坐下来准备在宣纸上填写所要报考的品阶。但他犹豫了一会,拿起香料包袱再次检查了一遍,突然发现有味重要的香料不见了!一连翻了好几遍,还是没能找到,霎时想到龙碧沉那个古怪的笑容,盛烟气恨地攥紧拳头,抿住嘴唇。
    真是把他惹火了!
    现在怎么办,自己打算好要做的帐中香方做不成了,如何是好?盛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虑半晌,心道,好吧龙碧沉……这是你逼我的!
    盛烟提起笔,在纸上重重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龙盛烟,五品阶。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是真的要考试了,敬请期待20日梨花的加更吧!
    第三十五章
    今年能来到衍香监入考的应考者共有六十五名,有十三位是初次入考,这其中就有龙盛烟和龙碧沉。
    不少来自其他制香世家的应考者没见着龙大少和龙二少,觉得奇怪就寻望了一圈,最后自然而然把目光集中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若是今年龙家又有两个儿子考上了品阶,他们其他几家都要岌岌自危了。通常,没有哪个家族会像龙家这样,连续几年都有子嗣考上。
    不过换个角度想,谁让这龙家大老爷会生,一气生了这么些宝贝儿子呢。
    坐在考场十几丈以外的岑二少并不知道盛烟的香料丢失了一味。而盛烟也不知道不远处有那么多双眼睛在凝视自己,他根本不在乎他人眼光是怎样的,只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香料包袱,在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了第一批需要研磨的东西。
    所有应考生的香料都已经被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这才发还给他们。
    盛烟来之前打算考二品阶,是临时在哥哥们的鼓励下才改了主意。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因为少了一味关键的香料不能做出昨晚想好的方子,他干脆破釜沉舟,报了五品阶。
    然而,五品阶有那么好考吗?
    先来看看天翔朝制香师品阶试的硬性要求好了。天翔朝制香师从一品阶开始,一共有九品阶。
    要获得一品阶资格,需要应考者能辨识并制造《普泽香谱》上最基础的三十八种香料配方。这考得是制香师对香料的基本认知基础,要博学并能分辨真伪。
    但考入了第一品阶,还不能对外公开贩售自己做的香。
    二品阶的要求,是制香师需得辨识并制造《普泽香谱》上中等难度的二十六种香料配方。
    到了三品阶,则需要完全掌握并制造《普泽香谱》上十八种经典合香丸中的一种。
    四品阶开始加大难度,制香师必须能制造出《千金香方》中十二种乓孪阌胝手邢愕呐浞健6宰欧阶又圃煜阃杩梢坏悴患虻ィ要香味适宜,过浓过淡都是不能过关的。
    其后就是五品阶,也就是盛烟现在面临的难题:他必须制造出《千金香方》中一种符合要求的花熏香。
    提及花熏香,方翎在入考五品阶时制的是《千金香方》中最难的十大花熏香方之一,当时香丸一出,所有人都惊叹不已,啧啧称奇。
    五品阶过了,便是龙碧升此次要考的六品阶。六品阶的入考按惯例排在第二天。这六品阶的要求是,制香师能做出一种全新的合香丸。如果这枚香丸能得到所有考官的一致认可,便是过关,制香师可以自己名字命名这种合香丸。否则,失败,来年重考。
    那么龙碧飞要入考的七品阶就更难了,需得正确使用龙涎香制造一款合香香料,必备材料是龙涎香。
    其后的八品阶将香丸的用途了提高了一个层次,制香师要能使用各类中药香料,制造合药香丸,使香丸具有药用价值,并行之有效。
    龙碧升和方翎曾经做过的糖香丸,严格论起来,也属于合药香丸的一种,但糖香丸是最最初级的。八品阶的制香师一般要熟读医术几年,并具有糅合并导出香料药性的悟性,才能考得上。
    而最高级别的九品阶,在天翔朝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这最高品阶,要求制香师能制出一种得到全制香行业公认的香器,并同时制出一种全新的制香法,推而广之得到广泛认可,才可算是考上了九品阶。
    先不论九品阶的制香大师十几年也只出了不到十个,能从衍香监走出去的制香师那也是凤毛麟角了。
    盛烟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第一次入考就报了五品阶。当他的隔间被挂上对应入考的品阶绦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一片哗然。
    惊讶并有所期待之人只在少数,大部分人都表露出了不屑,觉得这位龙家十少爷未免口气太大,太过自负了吧?
    岑舒砚当然也吃了一惊,拧着眉头望着盛烟瘦弱的身形,不认为他是突发奇想改的主意。那么……就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改了主意吧。
    不管是哪种情况,盛烟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岑舒砚唯有在心底为他鼓劲,希望他顺顺利利,不要出什么差错。
    盛烟这厢,正愁眉苦脸凝思着呢。
    他虽说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报了五品阶,但也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头的。憋着一口气想给龙碧沉好看,就大笔一挥,然而现在他要选做《千金香方》里的哪个花熏香方呢?
    无论是木樨、桃花、梨花还是蔷薇,他都觉得不够特别。
    他包袱里只剩下一种花了,那就是朱栾。而一个小瓷瓶里,盛满了他去年制成的朱栾水……其法与制蔷薇水如出一辙,而他这两年把蒸凝器皿改良了许多,不但蔷薇水越来越逼真了,这朱栾水的香气是意外的出众。
    “《千金香方》里不是有一方朱栾降真丸么……”盛烟喃喃自语着,“但这方子有一半是缺失的,我该不该做呢?”
    制香其实很忌讳补方子,因为若是补好了,自然能赢得一片赞赏,但要是补砸了,引来的就是一片唏嘘和蔑视了。
    若不是十有八九的把握或者试过许多次,大部分制香师都不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盛烟思量了半柱香的功夫,下定了决心,他就做朱栾降真丸!
    在场边来回逡巡的方洛同,就见一个个头不高的孩子手执一块长长的降真香,另只手握着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将它劈成一片片的细长条。
    又看了眼他手边的摊开来的朱栾花瓣,他不禁讶异地怔住了。哪家的娃娃有这么大胆子,看这选取的香料……莫非是要做朱栾降真丸?
    方洛同有些不信,抬眼看了看他的品阶绦,眉头高蹙。嘿,既然考的是五品阶,可不就是要做朱栾降真丸么。
    见盛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心无旁骛,嘴角还扬起清浅的笑,方洛同捋了捋胡须,暗暗点了点头。
    他既不紧张也不忧虑,而是在享受制香的过程,这资质和悟性就已经被许多人好上许多了。有些应考者,一张脸苦大仇深地埋头苦干,真是毫无美感,看得他直摇头。
    制香师不但要做的出好香,其制香的过程也该赏心悦目,令人感觉得到其中美妙才对。
    方洛同看了良久,这才踱步往前走。
    盛烟压根没觉察到这位大师的目光,他专心劈开降真香片,直到一寸许的薄片有了一百多枚,才停下手。用旁边水桶里的水净了手,将朱栾花的花瓣先倒出来,放置在制香台的棉布上,取过一个瓦缶洗干净了。
    接下来是比较细致的活儿,但他的动作仍然极快,先将花瓣铺在瓦缶的底部,放一层降真香片铺满,跟着再放一层花瓣,又放一层降真香片,如此重重覆盖,直到整个瓦缶被层层花瓣与降真香片塞到七八层满,才停住手。
    下一步,他抽出一张油纸,把瓦缶的口给封上,示意旁边伺候的小厮过来把饭甑给架在火上。待火候适中时,他再将瓦缶放在饭甑之中,其他的什么也不做,就看着它蒸!
    这个举动令不少看清楚了的制香师都大为惊奇,“他怎么能这样补方子呢?”“就是,也太不靠谱了吧!”“真可笑,原方子上的降真香是需浸泡在朱栾汁中数十日,再做晾晒的……”“哎呦,真是初出茅庐的小鬼啊!”
    岑舒砚听着旁边这些人的话很是不满,不自觉冷下一张脸,在盛夏的棚子里散发出屡屡寒气。他跟班的一个小书童瞧见了倒是高兴,立马放下了手中给他扇风的扇子。
    这些喧闹,盛烟是不得而知的。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瓦缶,紧张地看着火。火大了花瓣搞不好会烧焦,火小了蒸气唯恐不够,他必须时时刻刻盯着,不能有一丁点的差错。
    幸好,衍香监提供的柴火是极好的,不但干燥,长短也便于添置,使得盛烟比较容易控制火候。
    过了半刻,他看着火势短时间内不会变了,这才站起来把几个瓷盒子里的枣膏、蜜炼拿出来,按照一定比例倒在了一个大口瓷盘里,又添加了一些白蜡和白芨水,让它们渐渐融合在一起。花熏香丸的做法也与合香丸大同小异,不一样的是主要香料的制法和配方。他这是在为揉搓香丸做好准备。
    也许是他的手上功夫被两个哥哥练出来了,也许是他比别人专心,总之他这一长串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毫无停顿,十根指头灵巧翻飞,几乎能与以“快”出名的龙碧升媲美。诸多制香师都见过龙碧升那一套果断利落的揉丸手法,这次看到盛烟的手法,立时不敢小觑了,目光都变得认真和欣赏起来。
    而盛烟接下来的一个“抛甩”的手法,更是让这些人都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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