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也有所感。
    自汉武帝后,即便是占据草原万里的匈奴,也被打散,成为汉人附庸。
    三国时,一方诸侯便可以镇压一族,如今华夏之国,举国之力,仍然不是异族人的对手。
    我华夏子民可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两族相竞,若战陈然,居前行者,实惟政治。后汉自安帝永初以降,政权迄在外戚、宦官手中,自此至灵帝中平六年董卓入洛、凡历八十六年,其紊乱可以想见。此时为举国所想望者,莫如当时所谓名士,然其人实多好名嗜利之徒。”
    汉人衰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实际上西汉末年乱政,诸侯混战,极度消耗了中原汉人实力,以至于曹操不得不迁徙异族人到中原之地,遂为后来的五胡之乱埋下隐患。
    “宣王本惟计私图,景王虽为正始风流人物,然既承宣王之业,自不得不专为自全之计,文王更无论矣。
    与司马氏相结合者,率多骄淫狙诈之徒,司马氏之子弟,亦日习于是,而其材又日下,而时势之艰危,人心之险被如故。
    于是以晋初之百端待理,灭吴之后,急切之事如徙戎者,且不能举,皇论其他?
    而杨、贾、八王之祸,且代异己之诛而起矣。”
    对于司马家篡魏,赵越是非常不屑的。
    你说你篡了就篡了,好歹篡出点名堂来罢?
    结果从开国皇帝晋武帝司马炎开始便奢靡享受,粉饰太平,其继任者惠帝更离谱,是一个何不食肉糜的痴傻皇帝。
    最后弄出了八王之乱,引异族人入中原攻伐,遂使匈奴刘渊得以开国,氐人李雄得以自立,汉人基业毁于一旦。
    “少帅所言甚是!”
    赵越明明是编排司马氏,叫宣皇帝司马懿为宣王,唤世宗景皇帝司马师为景王,呼文皇帝司马昭为文王,若真论其罪的话,那就是无君无父,大逆不道。
    然而...
    司马氏得位不正,本就受人编排,加之李霞也不是什么大晋忠臣,甚至于赵荀本身就是乱臣贼子,是故他听到赵越这番话的时候,丝毫不感到惊诧,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现如今,民族与国家之见地,盖尚未分明,家重还是国重,谁可知矣?
    东汉名士,看似前仆后继,尽忠王室,实多动于好名之私,挟一忠君之念耳。
    世风日下,益以自私自利之恒情,而保国卫民之念,远不如其保家全身之切焉。
    刘、石肆虐,北方之名门巨族,相率迁地以图自全,鲜能出身犯难者。
    世家高门既然为保家全身之计,则苟得沃土,自必如大月氏之西徙,志安乐而无复报胡之心。”
    说到最后,赵越长长的叹息一声。
    “是故异族人少,却能辱汉,汉民人众,却非羌胡之敌手也!”
    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太过浓厚的国家概念。
    毕竟到了西晋,还是有封国的。
    异族人少,为何能够战胜人数更多的汉人?
    还有一个原因赵越没有说,那就是异族人手底下有很多汉人给他做事。
    这些并非是汉奸,实在是高门大族的人压根没有将平民百姓当人看过。
    高门与寒庶之间,便有天堑一般的差别,更不说高门世家与那些泥腿子之间的差距了。
    说到其中的差别,恐怕都不能说是同一个物种了。
    阶级之别,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超过了民族之别,这也是异族人能够成势的原因之一。
    “少帅之论,别开生面,让李霞受益良多。”
    李霞起身,居然对着赵越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
    这礼赵越自然不能受了。
    “老师,我可不能受你此礼?”
    李霞却是不依,完完整整的给赵越行了一礼,这才说道:“这有何不可?孔子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我在少帅此处获益匪浅,自然以师礼待之,有何不可?”
    听完李霞这番话,赵越也是明白李霞为何能够成为他那老爹的肱骨手足了。
    这思维,完完全全的就是实用主义!
    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赵越对着李霞还了一礼,说道:“老师此番话,也让学生受益良多。”
    “坐罢。”
    李霞脸上的笑容比起之前,要自然多了。
    两人跪坐回去,李霞也是端起身前食塌上的清酒,满饮一杯。
    “啊!”
    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渍,说道:“从寿春过来的时候,还想着这是一件苦差事,如今见了少帅,方知这简直是天下第一美差!”
    他将清酒放回原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对于这异族人胜过我汉人这一点,我也有些见解,你不妨也来听一听...”
    经常不开口的人突然来了开口的兴致,就如同玉女初试云雨放浪形骸一般,那真是疾风骤雨,时辰不分。
    内室之外,田七换了一身练武的劲服,手上拿着一根马槊与一根铁枪,他是准备教授赵越战场搏杀之术的,然而...
    门没开!
    李霞还在里面和赵越高谈阔论!直娘贼的!
    田七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今日说得好好的,辰、巳、午这三个时辰你去教麟哥儿,未、申、酉是我来教的,结果呢?
    现在我人来了,你怎么不走!
    田七很是郁闷。
    在门外的赵忠明显感受到了田七的郁闷,赔笑着走上前来了。
    “管事,不然,我去唤少主?”
    田七摆了摆手。
    “也不知道那闷葫芦怎么突然话这么多了,方才对麟哥儿的时候,还是摆着一副臭脸的,怎么现在有说不完的话了,真是奇也怪哉!”
    多等了一刻钟,确认短时间内李霞不会走,田七将马槊与铁枪就地一扔,骂骂咧咧的走人了。
    赵忠则是小心翼翼的回到内室之中。
    两人的交谈还没有停止。
    “三五取丁等法,实为以不教民战。而广占良田,规锢山泽,荫匿户口者,又务虐用其人。北方遗黎,或抟结立坞壁,以抗淫威,亦因所抟结者太小,终难自立。其异族之窃据者,则专用其本族若他异族之人为兵,汉民既手无斧柯,则虽屡直变乱而终无以自奋。”
    两人交谈渐入佳境。
    赵忠找上袭香,小声说道:“方才田管事气冲冲的走了。”
    “走了便走了,我可想多陪着郎君,嘻嘻。”
    袭香方吃禁果,正是食髓知味,正想着多有些时间与赵越共赴巫山云雨呢!若是田管事来了,把郎君操练得过于疲累了,那如何是好?
    走了正好!嘿嘿!
    当然...
    很快,袭香就笑不起来了。
    因为直到天黑,李霞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两个大男人,从食塌上,直接说到床上。
    直接抵足而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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