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何等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几天住在婆婆家里,他家少了根网线~~大家久等了,么么
    第七十一章 南面称帝(上)
    江德的安排十分迅速,他临时调拨了一批亲卫和侍从随我支配,我百般婉拒,最后还是不得不留下三十人。江原奉命带人来撤走天御府的侍卫和挂在门外的牌匾,又替我安排了东厢的住处,临走时悄声笑道:“越王殿下,记得常来坐坐。”
    我挑眉回道:“放心,我回头还要去弘文馆探望鸣文鸣时。”
    “你觉得好,我叫他们过来帮你整理文书。”
    “谢了,我不想身边多几个探子。”
    江原笑道:“凌悦,难道我还会害你么?”
    我环顾一遍此时所站的院子,冷哼:“你把这地方给我,难道存了什么好心?这是原本要兴建东宫的地方,烫手山芋一块。皇上赏给你,你再丢给我,不是害我是什么?”
    江原狡黠道:“父皇说洛阳城里暂时辟不出适合建造越王府的地方,又暗示天御府太大,我当然只好顺他的意了。此地对我来说有些棘手,可是对你却不同。江成江进若知道此事,除了觉得父皇对你宠爱之外,也不会有别的意见,他们只会更想拉拢你。”
    “拉拢?我看他们想灭了我才更有可能!一向寸利不让的燕王白送如此一座王府,我又在你的府中待了那么久,哪个傻子还认为我会被拉拢过去?”
    江原道:“我可以假装因为此事不满,平日与你尽量疏远。”
    “得了,你以为在骗三岁小孩?我自会见机行事。”我将他推出大门,“夜深露重,燕王请回吧。”
    江原在门口站住,肃然道:“父皇如此关照,江成等人就算觉得你是威胁,也不至于公然对你不利。我最担心的还是南越,你也清楚,你在魏国封王,身份无法再隐藏,南越人不会轻易放过你。我猜父皇也想到这一点,所以把你安排在皇宫和天御府之间,这里外敌潜入的机会总比别处少些。”
    我微怔了怔,道:“我心里明白。”
    江原点点头,转身走下台阶,又忽然站住:“凌悦,保护你自己,别再……”他顿住,似乎觉得不该在此时说这类话,便转了话头道,“你本来便是皇子,不需要我提醒你怎么行事,日后同殿为臣,多多承让。”
    他忽然客气起来,我正觉得奇怪,江原已经走远了。
    看着他离开,我的心情也渐渐凝重,半年前被我记录在案的那些南越密谍,虽然江原已经派人将他们秘密监视住,却未明显阻碍他们活动,只是利用他们反过来探听南越动向。随着我在魏国重新站上高位,想必彻底摊牌的日子也为期不远了。
    大概受了皇帝嘱托,侍者和护卫们直到夜半时分都不肯离去,全都恭然守在门外。我独自静坐在越王府的大殿里,手指触到江德赐给我的越王官服,种种前尘往事涌到眼前,双目渐渐模糊。幼年时任性骄傲,少年时苦读奋战,成年后一心强国却忽逢巨变,乃至如今成了魏国的亲王、大将军。这一切只在短短一年间发生,我却仿佛经历了一世的轮回。
    我想起御书房里,江德拍着我的肩膀,用诚挚的语气道:“为了避免与南越正面起纠纷,朕暂时只能对外公布你是平遥失而复得的血脉,你的真名和真实身份尚不能公诸于世。等到将来时机成熟,朕一定还世人一个真相。”
    我当时笑对他说:“但凭皇上安排,不管凌悦还是赵彦,对我来讲都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对我只是一个名字,对别人却意味着无数利益的错杂交缠,如果仅仅如此就可以将这些埋葬,丢弃一个名字又算得了什么。我宁愿只是凌悦,越王凌悦。
    我偶尔会想,如果当时没有遇到江原,没有被他所救,受伤后默默死去,埋骨在南越某个不知名的江边小镇,会是如何的情景。南越凌王便可以被冠上弑君夺位之名,顺理成章地消失,世间的风云变幻,从此与我无关。再多的不甘只能化作一堆尘土,那些伤痛与怀念就不会常常纠缠在我心底,那些难以宣泄的愤慨与志向,更没有机会促使我做出这样艰难的选择。
    然而没有假如,我必须走下去,必须学会忘记,忘记曾经的一切,虽然我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做到。
    早朝的时候,我特意起早了一点,穿戴整齐入宫觐见江德。江德在宣光殿里接见我,身上还穿着晨衣,我向他见礼。他打量着我,慈祥地笑道:“好,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我看燕王韩王穿起王服也没有这样英气逼人。”
    我感觉被他夸的有些脸红,只得低头掩饰。却听江德向内室道:“云儿还不出来,咱们的稚儿来了。”
    我用余光稍稍向那边扫了一眼,只见从侧殿里走出来一位妇人,她穿着轻纱制的宫装,脚步轻盈得像踩在莲花瓣上,细碎的声音仿佛能把人的心揉碎。我从不知道有人行走起来可以如此轻柔细腻,细腻得让人悲伤。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托起我的脸,我看到一双美丽的眼睛。岁月在她脸上留下许多痕迹,可是她的眼睛美丽得可以令人忽视鬓角的风霜。她看着我,怔怔流下泪来:“皇上,你看他的眉眼多像啊!真的是稚儿,真的是……周大哥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她拉住我的手,像个少女一样捂着嘴不断流泪,哭得花容失色。我被她情绪所染,想起父母,不由心中难过起来。江德也不免神色悲戚,在一旁长长地慨叹。直到张余儿过来轻声提醒,江德才将我们分开,对她道:“稚儿回来是喜事,他今日第一次见你,你哭成这样会让他不知所措。”
    妇人这才回神,含泪点头道:“皇上说的是。”对我道,“稚儿,本宫就是你的舅母。日后多来宫里走动,若想……”她话未说完,喉中再次哽咽。
    我心知她就是上官皇后,于是重新见礼。江德道:“去太极殿吧,让燕王为你安排。”
    我走出宣光殿,既觉得感动又有些迷惑,不知上官皇后与父亲有过怎样的渊源,何以见了我这样伤心?
    在太极殿西堂找到江原后,我忍不住问起此事,他道:“我怎么知道?那个时侯我也没出生。”看到群臣都已进入大殿,江原撇下我,一边向大殿走一边回头道,“别胡思乱想了,你就站在殿外等父皇宣你进去罢。”
    我依言站在太极殿外的台阶下,虽然正对着殿门,却看不见上朝的群臣,只能看到大殿内高高的龙座。江德已高坐龙椅之上,他身着绣有十二章纹饰的玄青色衮冕,似乎显得比以往都要威严肃穆。
    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从他偶尔抬高的语调中判断,他在称赞这次攻赵取得的成绩。我不由又想起当初获封越凌王之后,自己怀着激动昂扬的心情进京面圣,听到的无一不是赞扬恭贺之语。可是现在情势却迥然不同,江德如此出人意料的决定,不知能得到几个北魏的官员的真心赞同?
    正想着,忽听到一个特别高亢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有旨,宣凌悦上殿!”我平静地走上石阶,只见大殿里的官员已有人悄悄回头张望,目光落在我脸上,带些陌生的惊异和疏离。
    我一眼看见宇文灵殊也在列中,他没有穿鲜卑服饰,打扮几乎与其他官员一模一样,除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还带着一点异族的影子。他见了我表情奇特,眼中既不像是惊讶,也不像是久别后的热情,甚至连问询的意思也没有,只是视线随我的脚步转动。
    我用眼神问候宇文灵殊,然后走到江德的玉阶下:“臣凌悦叩见吾皇万岁!”
    江德微笑道:“平身!你转过身去,面向百官。”
    我依言回身,与大殿里的群臣正面相对。有些老臣立时“噫”的一声,惊讶万分地盯住我面容不放。然而更多人则是将视线投向我身上的亲王服饰,从我进殿便开始的低声议论霎时间抬高了数倍。
    韩王江进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急切地戳戳身前的江成,说了句什么。江成看着我皱眉,将手指放在嘴边摆了摆,似乎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除了看似早已知道真相的丞相温继面无表情,满朝文武中只有江原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我的眼神像在宠溺一只自家养的花猫。我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把他骂了一千次。
    江德似乎无视众人的反应,若无其事地笑道:“诸卿,朕今日还要宣布一个喜讯,天不负朕,终于将平遥长公主与已故抚国大将军周韬唯一的血脉带到朕的身边!”
    第七十一章 南面称帝(中)
    此言一出,议论声更大了,终于一名身着七品官服的年长官员出列道:“臣闻此子乃是燕王从南越带回,长住天御府中近一年之久,不知陛下何以认定他是长公主之子,又因何今日才在殿上相认?”
    他的话得到不少附和之声,我不愿再接受众人质疑的目光,于是回转了身,却见江德在龙座上微微眯起了眼:“申卿,你觉得朕因何今日才公布此事?”
    江德一言反问,令那姓申的官员顿时哑然,他向我望了一眼,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怀疑没有道理,踌躇片刻才道:“陛下对长公主的固然兄妹情深,存有补偿爱怜之意亦是常情。然而微臣却以为,即使凌悦长公主独子之身份确然,仅凭攻赵一役之功勋,断无身穿这身王服的资格!”
    江德冷冷一笑:“张余儿,将朕的圣旨向诸卿宣读!”
    张余儿立刻上前,肃然道:“凌悦听旨。”
    我若有所思对那申姓官员扬起嘴角,直看得他面色尴尬,悻悻退回原地,这才跪地接旨。
    张余儿展开圣旨高声念道:“护国长公主平遥、已故抚国大将军周韬,昔于国事飘摇之时,匡扶国政,守僵护土,鞠躬尽瘁。其子凌悦,承先严之志,负栋梁之才,计破函谷,再围长安,成我跃马西进之伟业。今朕封其为越王,兼任辅国大将军,执掌云龙门一万禁军,东海郡十万水军!”
    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我甚至能感到背后的目光正齐齐投射出震惊的心情,也许他们刚开始议论的只是我有没有资格得到亲王的待遇,现在他们开始质疑的已是我的能力和这圣旨的荒唐。一万禁军、十万水军,这是比越王的封号更加实际的任命,甚至关系着一国命脉。
    意料之中的,站出来反对的已经不止是个小小的七品官员,不少品级与尚书等同的大臣也纷纷表示此举过于草率,实为不妥。一时间群情激动,“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之辞侵占了整个大殿。
    我心里微微的笑,其实我并不在乎他们的意见,就像过去在南越时,我不曾在乎皇兄处心积虑的野心。可是日后不会这样了,我非但要让他们敬畏,还要让他们明白,越王的地位不可轻易动摇。
    江德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玩味望向群臣。直到议论声与反对声渐渐消失,群臣一起望向他等待裁决,江德才将神色一收,回答铿锵有力:“朕作此决定非为徇私,所为者不过富国强兵四字。朕可以封宇文念为幽州王,自然也可以封凌悦为越王,并且朕以为他当之无愧!此事已成定局,不必再议,望诸卿舍去成见,放眼四海,一切以魏国大局为重!”
    丞相温继此时站出来道:“吾皇心胸博大,此举不失英明。”
    江成随之不动声色地附议,在他们带领下,不少亲信大臣也面带犹疑地附和。倒是江原显得置身事外,并不随之出列。江德满意地笑道:“有丞相与晋王支持,实乃朕之万幸!越王,你归列罢!”
    我没有依言归列,反而单膝跪下,从怀中取出一本奏章,直视江德:“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江德大笑:“好!第一日封王,便已忧心国事!张余儿,呈上来。”他兴致颇高地亲手打开奏折,看了一会,面色渐渐却转为肃然,合上奏折道,“此事待议,越王燕王散朝后留下。”
    我肃容起身,回头向方才反对声最烈之处望了一眼,几名大臣与我眼神相触,眼底俱露出惊惧的神态,不过这神情转瞬即逝,很快他们便用轻疑不满的神色表示抗拒。我淡淡笑了一下,待要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才发现有个更为锐利的眼神一直在盯着我:上柱国大将军周玄。
    周玄排次在江原之下,是以我只注意到江原,却没有留意到他。他的眼神叫人捉摸不透,那因久经沙场所特有的铁血气息实在很难让人忽视,奇怪我却直到现在才发现。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把我拉进武将序列里,江进用和江原六七分相像的面孔对着我笑:“越王殿下,改日去府上吃酒如何?小王一定倒履相迎。”
    我微微一笑:“韩王有请,何敢推辞?”
    江进又回复轻佻本色,耳语道:“越王殿下,你现在在本王眼里,简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耀眼。嘿嘿,皇兄总算开窍了,名花岂能私养于暖室,正该置于骄阳之下。他日香满洛阳,我等俗人虽不能近,也可得一沐芳芬。”
    我盯住他冷笑:“我不是名花,我是毒花!”
    江进愈发笑得开怀:“毒花最是销魂,明知有毒,却美得让人欲罢不能……”
    我倏然伸指点中他哑穴,冷冷道:“韩王殿下,自重。”江进的低笑声戛然而止,无奈地朝我眨眼睛,然后转过身去。
    此时江德正用威严的目光环顾着大殿群臣,缓缓昂首道:“今日最后一事,是我朝上下数十年来日思夜想,也是先帝生前念念不忘之事!”群臣鸦雀无声,江德续道,“朕决定,自今日起恢复帝号,不再向南越称臣纳贡,魏国与越国从此平起平坐!”
    大殿上再次震惊,文武百官却不像反对我那般群起发言,而是流露出百感交集的神态,仿佛沉浸在思想中还未醒来。江原第一个站出来奏道:“父皇英明。南越北魏,一江之隔,分治中国,本无尊卑之别。南越借数战之功逼迫我国称王纳贡,以帝尊之名,却行强侮之实,非但不念两国之谊,反而长年支援北赵,连累我国深陷关中战火,实无理由再奉其为尊。”
    我鄙视地看他一眼,心道:如此露骨又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实在也只有江原说得出来。
    丞相温继也奏道:“皇上此举正当其时,南越皇帝遣来洛阳贺我大军得胜的特使,正在宫门外等待陛下接见。”
    江成也出列:“启奏陛下,儿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过于突兀。我国新战得胜,虽士气高昂,然民生疲敝,短期内不宜再战。贸然宣布恢复帝号,万一激怒南越,引发连天战火,后果不可收拾。”
    江德目光一闪:“你意如何?”
    江成道:“请皇上容儿臣为此周旋,通过赵焕身边之人旁敲侧击,使之主动恢复我国帝号。则两国情谊无损,我国前耻得雪,威名得震!”
    江德微微颔首:“晋王所言不无道理,此时我国实不宜再起战火,可是若要南越主动复我帝号,则显得我魏国终究低人一等。”他略一思索,肃声道,“鸿胪寺卿!”一名精瘦的官员应声出列。
    “即刻传南越特使入朝觐见!”江德又转向江成,“晋王。”
    “儿臣在。”
    “你可照方才所说,通过打通赵焕身边人脉,令他消弭起兵之念,被迫接受我国称帝!”
    “儿臣领旨!”
    江德冷笑道:“既已宣布对南越称帝,朕何能自折尊严,赵焕接受便罢,若不接受,朕也不怕与他再次交战!”
    第七十一章 南面称帝(下)
    我不知道那场战役给江德带来了怎样的耻辱,可是我从他的眼神里明白,北魏反击的时刻已经来临。韬光养晦近二十年,也许所有的魏人都不再愿意忍受低头妥协的日子,而南越怡然自满的优越姿态也终将随之结束。
    南越派遣的特使经过层层通传终于获准进入大殿,这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使者,大概三十岁不到,显见的官职不高。他的出现让很多北魏官员面色冷淡,如果南越特意派来至贺的特使是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那也未免太不将魏国放在眼里。
    使者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他的侧脸,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他是那种南越常见的书生,长相俊秀,温文而雅,并且弱不禁风。要说有什么特别,我想只有一点。如今虽是暮春,江北的早晨还很有些寒意,他却已经穿上江南夏季的轻薄衣服,身体轮廓若隐若现,站在衣着明显厚重的北魏官员中间,显得十分清凉,十分放肆。尽管他什么也没做,也没来得及开口。
    这人走到玉阶前,文雅地弯腰行礼,声音也温吞水一般:“南越特使韩梦征参见魏王。皇上遥闻魏王战果丰硕,特命小臣前来致贺。”他说着从怀里捧出一方圣旨。
    以过去而论,礼节并没有不妥之处,可是此刻武将们瞪着他,文官们也瞪着他,似乎恨不得将这人的头摁在地上重新行礼。
    倒是江德不动声色,对张余儿微微示意:“多谢贵国主一片心意,特使远来劳顿,朕此处有赏。”
    张余儿双手捧来一柄玉如意,来到韩梦征面前:“韩大人,这是陛下的赏赐。”韩梦征只得也伸双手去接,张余儿顺手将他手上的圣旨拿过,转身踏上台阶呈给了江德。
    韩梦征明显怔了一下,这圣旨本该等江德率众臣接旨后,由他亲自宣布,自然不应此刻交给江德;但若说自己没打算交出圣旨,毕竟众目睽睽下伸出了双手。这样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细微举动,委实让人有苦说不出。
    只见江德展开南越皇帝的圣旨略扫了一眼,微笑道:“贵国君的意思朕已明了,不日朕将同样回函答谢。朕另有一事请特使转达,为促进两国之谊,朕愿与贵国君结为秦晋之好,互称兄弟,共有天下。”
    韩梦征已经明白过来,他慢吞吞道:“魏王的意思,小臣也明白了。不知魏王何时举行称帝大典?”
    丞相温继站出来肃然道:“待挑选过黄道吉日,皇上自会祷告天地社稷,以正帝名。”
    韩梦征一笑:“那容小臣等到魏王正名之后再回国禀报。”
    江德不在意道:“特使可以多盘桓几日。”
    韩梦征郑重道:“谢魏王恩准。小臣还想问,当初魏国称臣的文书是不是需要我国送回?”
    他一言直刺北魏痛处,令不少魏国官员脸色尴尬。江德却大笑:“魏国当年战败,那是不争之实,岂因一纸文书而改变?如今我国重复帝号,同样不用靠毁去一张纸来证明!特使可以据此回报贵国君,朕并不在意。”
    年轻的使者行了一礼:“魏王豁达,小臣定会据实上奏我皇。”
    江德含笑道:“朕急切盼望贵国君的答复。”他站起来,负手走下台阶,转眼进了内殿。张余儿立刻高声宣布散朝,文武百官这才开始依序退出大殿。
    韩梦征也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很平和,态度也十分礼让,似乎他只是个负责传话的机器,并不用去操心两国关系如何发展。
    这时江成出声道:“不知韩大人可否赏面到小王府上一坐?”
    韩梦征循声望向这边,忽然全身僵住,眼神呆滞地看着某处,整个人仿佛魂灵出窍。我不由惊讶,他视线的方向不是我,而是江原。江成也很惊讶,试探地又问了一遍,韩梦征惊醒般向江成施礼:“小臣求之不得。”
    他在江成的引领下走出大殿,甚至没有看我一眼。我对着他背影疑惑,江进挡到我面前,很不高兴地指指自己嘴巴。我替他解开穴道,江进一把搂住我,顺手扭我的脸颊:“越王殿下,我现在全身酸痛,你预备怎么补偿我?”
    江原在身后冷冷将他拉开:“越王和我要去见父皇。”
    大殿里已经只剩了我们三人,江进阴阳怪气地笑:“皇兄,小弟还不知道你留了这样一手。凌悦,越王,越凌王,实在是高明。原来蒙在鼓里的只有小弟一人。”
    江原道:“这是父皇的决定,你若不信,可以去问父皇。”
    “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从此多了一个表弟。是不是,表弟?”江进眯缝着眼,伸手刮我下巴,“表哥会好好疼你的。”
    我笑着打掉他的手:“多谢表哥,小弟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江进大笑:“好,我在家恭候!”又悄声叮嘱道,“记得不要带皇兄,他要忙着选妃呢。”
    江原脸色微变,江进扬长而去。
    前去内殿的路上,我问江原:“那个使者你认识?他怎么见了你如此形容?”
    江原淡淡道:“不认识,难道你也不认识?”
    我思索道:“我只觉得面善,却实在想不起来。”
    江原严肃地转身看我:“那他一定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此人遇事如此镇定,连我们要称帝这样的大事都能轻描淡写混过去,决不是个简单人物,你居然都不知道南越有这样的人?”
    我郁闷:“我几年回不了建康一次,况且朝中官员那么多,我连一般的武将都不可能全部熟悉,哪里有空去记得一个文官?”
    江德在书房等候,他面色也很严肃,见我们进来,将手边的一叠文书摔到桌前:“拿去!”
    江原翻开其中一页,只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许多名字都用朱笔圈了起来,页末只有一个字批复:杀!连翻几页,都是如此,江原不禁道:“父皇――”
    江德目中闪过一丝冷酷:“你和越王的奏章我都看了,朕可以放过赵国的部分旧臣,可是陈昂和他的子嗣,以及与陈氏皇族有直系亲属关系的成年男子,都不能留!”
    江原静默片刻,仍是坚持道:“要想稳固关中,就必须保住陈氏族人,如此大规模的杀戮,必将让北赵人人自危。”
    江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越王的意见也是如此么?”
    我谨慎道:“臣对处置北赵皇族并无成见,只是燕王毕竟承诺在先,他日燕王若为储君,被人提起背信弃义的事,恐怕会损害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长久看来终究不利。”
    江德沉思:“越王所虑不错,朝中近来事多,可以将这件事再放一放。那个陈显,燕王将他安置在何处了?”
    “在我府中。”
    “你真的准备用他,不怕被反噬一口?”
    江原面色深沉:“儿臣相信他。”
    江德哼道:“你不如说是过分自信!朕不拦你,可是后果由你自己担当。”他将话题一转,问道,“你上书说要自己挑选王妃,有没有选定哪家的女子?”
    江原静静道:“儿臣打算从崔、孔、杨三家中选定一位王妃。”
    我忍住没去看他,虽然早成定局,此时听他亲口说出,心里不知为何颇不自在。
    江德似乎十分满意:“好,这些都是望族,朕等你的好消息。”他又转向我,“越王,南越派使者前来,绝不单单为了致贺,我看多半是为了探听你的事,凡事多留心罢。朕封你越王,朝臣中虽难免有人议论,但大多都对此心中有数,你不用无谓烦恼。王府中官员人选不日到位,禁军统领以及东海郡水军将领,都将向你述职。”
    等到江德话音落地,我突然发现自己脑中正在诅咒江原娶个梁兰溪第二,连自己也不由吃了一惊。急忙单膝跪地:“谢陛下为臣思虑如此周详。”
    江德的眼神锐利,似乎想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你初掌越王府,对许多事并不熟悉,所以朕代为安排。将来你需要用什么人,尽可提出来,朕绝无不准。”
    我又称谢,趁机道:“我过去流落江湖时曾结识几位颇有才能的朋友,不知可否安排在军中任职?”
    江德笑道:“既有才能,焉可埋没?你可自行决定,事后上奏朕知道即可。”
    我故意看江原一眼,面露难色。江德立刻问道:“还有何事为难?”
    我踌躇道:“臣看中一个少年,十分想他把收在身边,可惜他刚入燕骑军供职,臣担心……”
    江原瞪我一眼,江德开怀大笑:“难得越王如此率真,朕准了。燕王,日后可要把你的人看好,免得越王与你抢人!”
    作者有话要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不要着急
    我记得每一部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沉寂,让大家纷纷叫嚷进度慢,嘿嘿,比如比如比如……等等
    我在考虑要不要申请下一个榜单~= =+
    第七十二章 生如飘蓬(上)
    我去燕骑营接裴潜的时候,他瞪着我不说话,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燕骑营统领燕一亲自将他推到我面前道:“我已准许裴潜离开燕骑营,只是还未来得及派人送他去王府,没想到越王竟会亲自前来。”
    我看着燕一,他的表情十分自然,似乎已经认可了我的身份。我让身后护卫递上一柄玉制的匕首,歉意道:“我知道燕骑营大概从未有过此类事件,让将军为难了。但裴潜是小王患难之交,实在不能不将他带在身边。此物是小王偶然从北赵宫中得到,将军若不嫌弃,就请收下。”
    燕一向我行了一礼,接过礼物,平静道:“越王见外了,裴潜的兵法和武艺都曾得越王亲自指导,可见越王栽培之心。听说越王昔年手下很多都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这孩子能跟在越王身边,是他千载难得的良机,末将也替他高兴。”
    我一笑:“燕一将军未免耸人听闻,小王此前一直是天御府的文职官员,哪里带过什么兵?”
    燕一神情微微一凛:“末将疏忽了。”
    我低叹道:“种种变故,非一人之力可以掌控,燕一将军当能明了。燕王殿下的知遇之情我始终记在心里,也期望燕骑营诸位兄弟,日后不要忘了与凌悦的同僚之谊。”
    燕一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松动:“末将惶恐,岂敢相忘。”
    我领着尚在怀疑中的裴潜走出房门,经过燕骑士们聚集的院子时,燕飞正跟一群人迎面走来,看见我先是惊异,然后起哄:“啧啧,看看这身衣服!还真是个王爷了!怪不得越王大人过去不把咱们看在眼里啊!”
    我瞧他一眼:“分明是你们挤兑我罢?”
    燕飞马上讨好地笑:“嘿嘿,兄弟们都是直肠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忘了吧!”我正想编排他几句,燕飞突然看见裴潜,立刻冲上来拉他耳朵:“你小子!表面上一股傻气,原来背地里使坏!怎么勾搭上我们越王殿下的,说说说!”
    裴潜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便使劲掰他手。偏偏燕飞不肯罢休,一定要他说出如何与我扯上关系的。我摇摇头,负手迈出院门,身后不出所料地传出一声惨叫,裴潜已经回到我身边,跑得比狼崽子还快。
    燕飞在后面大叫:“小崽子,敢咬我!恶狗投胎啊你!”结果迎来燕骑士们一阵哄笑。
    我看见裴潜脸上露出得意神色,笑着拍拍他的头:“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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