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频侧目。又一次跪拜之后,百官肃立听旨,他蹭蹭我,阴阳怪气道:“如此盛典,你家燕王那撞了大运的宝贝儿子怎么没回来?”
    我不客气道:“你怎么不去问燕王?”
    江容别有深意地笑,转而又庆幸道:“不来更好,不然他就要站我上首了,这让做叔叔的情何以堪?”见我不搭理,他又悄声透露,“韩王麻烦了,你知道么?”
    我瞥他一眼,再看看站在前面一排的韩王:“怎么?”
    江容神秘道:“韩王府那个侍卫长,据查与南越奸细有染。”
    “我知道,这不是正可令韩王摆脱干系么?”
    江容眯眼一笑:“可是那个侍卫长,是韩王府王大管家的亲戚。”
    我表现出一点惊讶:“这我倒不知道。王管家侍奉韩王府多年,难道竟是南越奸细?”
    江容得意地摆出鄙视我的神态:“你那点消息来路,差得太远。据说大理寺立案不久,王管家便神秘失踪,韩王自己正为此焦头烂额,当然不肯走露风声,可是已经有御史密劾他里通外国了。”
    我半信半疑:“既然是密劾,你如何知道?”
    江容轻咳一声,严肃道:“告诉你不许说出去,那位御史碰巧与我是挚友,我们经常在秋意阁……”
    我嘴角抽搐:“别说了,我明白。不过你那位朋友身为御史,担负纠察百官之责,劝他还是检点些好。”
    江容笑道:“偶尔为之,偶尔为之……”
    我俩随着礼官的声音又拜几拜,却见南越特使韩梦征率领两名副使,手捧一卷文书顺着中间夹道一直走上台去。待礼官从他手中接过,韩梦征面含微笑地走下来,站在贵宾列里。
    江容惊讶道:“你看他居然穿得如此厚重!平日的风骚劲哪里去了?啧啧,还敢这么露骨地盯着皇兄看,难道他发现皇兄其实更爱含蓄?”
    我嘴角继续抽搐,解释道:“听说韩特使不禁北方寒意侵袭,近日一直在使馆卧病,今天算是抱病出席大典。”
    江容一歪鼻子,解恨地道:“就凭他整天恨不得撩起衣服那劲头,不病死倒奇怪了,真是报应不爽啊!”
    我把视线投向韩梦征,又低头沉思。如果王管家真是奸细,那他离奇失踪,是抽身自保还是使命完成?韩王府内的袭击到底是源于南越巧合的决定,还是与晋王府的合谋?南越境内密谍的行动,又与韩梦征有没有关系?这些谜团也许只有亲身探听才能知道。
    我又想到眼前江原与江成的角逐迫在眉睫,温继已经承诺与一些老臣保持中立,即使江进加入争斗,范围也缩小许多。突然,我想起周玄,他统管京城禁军,他会不会动?
    终于,礼官宣布礼成,江德当即颁布大赦敕令,百官齐呼“万岁”,声音震耳,在旷野与山谷间回荡,仿佛能直达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偷懒,俺很期望能看到大家一如既往的留言评论,这也是对俺的鼓励和动力,
    是不是最近惹人讨论的话题太少鸟……海带泪~t_t~虽然没有时间一一回复,但大家的想法也随时能给我启发,我真的是很看重。
    俺承认权利角逐是沉闷了些,不如军事灵动,可是没有这一部分,整个故事就不完整,也同样就不会有以后的激荡了。看到每况愈下的留言数量,想要撞墙啊_
    第七十八章 辗转相逐(中)
    称帝大典过后,大概为避免夜长梦多,江德迅速宣布五日之后便为燕王举行纳妃仪式,朝中开始准备燕王的婚礼,忙得不可开交。相比之下,我认亲的仪式简单而冷清,除了朝中掌管礼仪的官员外,只有代表江德的丞相温继而已。
    当天我穿一身白衣在太庙祭拜,听礼官念罢祷词,在他指引下依礼叩拜、焚香。温继在旁微笑道:“越王殿下,恭喜。”
    我笑了笑,随礼官离开大殿,前往邙山拜祭父亲的陵墓。按照惯例,我必须一路步行,然后在陵前守孝一日,以补偿过去未尽的孝道。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官道上夜色尚存,除了几队去城门换守的卫兵,几乎看不见行人通过。脚步踏在石板之上,能听见清脆的回响。
    快到城门的时候,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我刚奇怪怎么如此熟悉,一名护卫已经在后面轻叫:“那不是燕王殿下么?”
    我回首望去,果然看见江原骑马奔来,片刻已经来到跟前。他下马道:“我有急事,请越王借一步说话。”
    我扫一眼周围:“好。”说着离开官道,与他拐入坊间一条小巷。
    江原低声又迅速地道:“急报传来,李恭时和乔云到达并州后,与太原守军激战数日,斩杀郡守赵伏桐,生擒边将曹扬、李保不日就要到达洛阳。”
    我微怔:“如此后果,接下来你预备怎样?”
    “二人已经答应作证,交待全是因为听令于晋王,意欲图谋不轨。”
    我思忖道:“晋王定会抵死不认,单凭一面之辞,皇上会相信么?”
    江原冷冷道:“若无谋反之心,怎会反抗?事实摆在眼前,他辩解也没用。”
    我长长叹一口气:“就要到最后了么?看来孔家的运势也要走到尽头了。”
    江原沉默点头,顿了一会道:“听说你亲口要求温相与那些老臣不参与储位之争?”
    我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向远处的礼官望了一眼,又转头道:“看得出温继等人忠心的对象是皇上,我这样说只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答复。”
    “可是你不该在温继面前表现得立场太明确,父皇会不放心。”
    我一笑:“他都要立你为太子了,支持未来太子,总比支持别人要令人放心吧?更重要的是,我要让皇上形成这样的印象:魏国要攻取南越,必须依靠我才能顺利实现。”
    江原又点一下头:“也算一个办法,这样你要求离京带兵会更顺利些。”
    我问道:“既然李将军他们要回来,麟儿也要到了,你是要我先下令调一部分禁军保护他么?”
    “不是,恭时派人去接时,他突然改口说不回来了。”
    “也许不愿见你重新娶妻?”
    江原皱眉: “其实他不回来添乱最好,不过我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收住话头,接着又道,“我去拜访过周玄大将军,他虽然不肯表态,但我猜想他至少不会让手中军权为晋王所用。”
    “那就好。”
    江原低下头,在我耳边道:“你也知道韩王府牵涉到南越奸细的事罢?”
    “听说是韩王多年的管家?”
    “嗯。”他的气息不经意从我颈间划过,“父皇已经命人严密监视韩王府,江进即使有心,暂时也没有多少余力帮助晋王了。”
    我瑟缩一下,坚定道:“速战速决,就可以不牵涉到太多人。”
    江原微笑:“你开窍了,只是比你的宋大哥晚些。”
    我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你以为韩梦征真的因为受了风寒,才要求多滞留几日?”
    “难道他装病?”
    江原放低声音:“他受风寒不假,可是他滞留是因为暂时回不去,因为南越兵变了。”
    我脑中一片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你问这一次,还是上一次?”
    我更加震惊:“难道有两次?”
    江原按住我的肩,沉声道:“我们也是刚刚得到确切情报,不过别担心,赵焕没事,只是已经大权旁落。”
    我平静下来,问道:“难道也发生在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
    “正是!”江原哼笑一声,“自从你离开南越,赵焕身体每况愈下,与此同时,太子赵誊的势力却渐渐扩张。宋然率南越军队凯旋回京,是由赵誊代表皇帝在郊外迎接。只不过,他干脆把军队迎到了城内,并且立刻封锁全城,将所有大权控制在了手中。”
    我忧心忡忡:“仅仅是控制?难道官员们统统默认了么?首先宋师承一向终于父皇,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当然不会,赵誊还未来得及处理那些反对他的人,三皇子赵葑已经联系部分地方将领发动了第二次兵变。因为双方还在对峙,建康城中封锁有所松懈,我们的人才把消息传了过来。”
    我直直盯着江原,觉得手足发凉,说什么也想不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过了好一会,我抓住江原的衣袖:“难道……皇上早已经知道此事?”
    江原低下头,用力握住我的手:“我不能肯定,天御府对南越的消息一向滞后,刚增加的眼线还不能发挥作用,大概不及父皇与晋王来得灵通罢。”
    我咬牙:“但愿……”
    江原看着我:“凌悦,从我的立场看,这是好事。意味着南越太子不会在这时与晋王勾结。”
    我缓缓道:“很对。”
    他的唇在我额上一碰,低低道:“凌悦,千万别忘了,要寻找恰当时机,从父皇那里要到兵符。胜负就在一线之间。”
    我抬头,他眼睛里捕捉不到往常的自信,却带有一抹沉重的色彩。
    他也牢牢地看着我,又道:“别忘了。”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紧紧地抱他,狠狠地吻他,只是不让他离开。然而直到他踏着黎明骑马离开,我不过是简单地望了一眼,快步走出城门。
    父亲的陵墓与皇陵相邻,还没有完全封住,墓前的石碑上尚有一半留白。礼官对我解说,这是当年母亲为日后合葬而留。我接过他燃起的三炷香,虔诚地插入陵前的鼎炉里。礼官又一次念起辞藻华丽的祷文,可是我觉得父亲并不需要这些。父亲要什么呢?他沉默在这里,难道等待的只是母亲的陪伴?如果看到南越的乱象,父亲可会像我一样的矛盾?
    礼毕,官员向我告辞下山,我继续守在陵前。夜晚,护卫点起火把,对我道:“殿下,时间到了。”
    我站起来,对其中一个护卫道:“脱下你的衣服。”我跟他互换了服饰,然后上马,与他们一同返回洛阳城。
    进城后,我对他们:“我去去就来,你们回府就是。”
    护卫长追上来:“殿下!您去哪?”
    “别跟来!”我轻触一下燕骝,奔向洛阳城南。
    等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下马从怀中掏出备好的蒙面系在头上,在一座院落的门前敲了几下。门内有同样几声回应,我闪身进去,只见院落正中的房内一片漆黑。
    我走到房前:“范大人,卑职来了。”
    房内一个沙哑的声音问:“凌九?”
    “是。”
    那声音笑道:“你的情报有时很有用,有时却是废物,比程休差得还远。”
    我平静道:“卑职只是尽我所能。”
    房内哼一声,不以为然:“幸好不全指望你,否则你去北赵之时,岂不是要断了消息。”
    我微笑:“范大人,卑职有要事告知,需要当面向您谈起。”
    过了一会,房内发出几声敲击,点起了微弱的烛光。我推门进去,桌旁坐着一个全身罩在帏帽中的男子,他冷冷道:“说罢。”
    我向他走近:“范大人可知,燕王派去并州的人就要回来了。”
    “结果如何?”
    “军队冲突,并州郡守被杀,两名将领被生擒。”
    男子笑起来:“鹬蚌相争,终会是我们得利。”
    我试探道:“晋王处境不妙,范大人要不要尽快上报太子殿下,请他出力支援?”
    男子迟疑一下:“不用,此事禀报韩特使便可。”
    我不屑道:“就是那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韩梦征么?”
    男子声音肃然:“他是太子亲信,不可妄评!”
    我唯唯道:“是……”又犹疑一下,“难道韩王府暗杀越凌王的事,就是韩特使的谋划?”
    男子冷哼一声:“他虽是太子亲信,我们却不用处处听命于他。你身为密谍,此后不可乱加猜测!”
    我微微一笑:“范大人,确定了这件事,我也不用乱猜了!”
    男子突然抽剑指向我,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我拉下面罩,悠然道:“王管家,找到你真是不易啊。”
    第七十八章 辗转相逐(下)
    男子似乎怔了一下,摘下帏帽,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孔:“越王,果然是你!”他嘴角接着一动,“不,对我来说,还是叫凌王殿下更亲切一些。”
    我也微微意外:“你何时猜到是我?”
    “第一次去越王府中,我面对越王,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虽然您的相貌与我某次见过的凌九不同。不过直到今夜,我才真正确信无疑。”
    我笑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晚一步了。自始至终,你不但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就连声音也经过伪装。即使我曾怀疑所谓范大人的存在,却不曾想到王管家居然就是范大人!”
    王管家警惕注意着我的动作:“范大人自然存在,只不过他在使馆中的位置无足轻重,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扮演他的角色。”
    我一笑:“的确,你以范大人身份来收集消息,平日又以王管家的身份出现,几乎令人无从。若非王直伏击不成,你可能还要瞒得更久。”
    他目中一闪:“王直怎样了?”
    “还被关押在牢里。”
    “难道你是从王直口中猜到了我身份?”
    “王直什么都不肯说,但是在他身上找到了南越的令牌。”我静静看他,“我猜他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伏击失败的当日就会被灭口。”
    王管家嘿然道:“殿下十分了解赤冲的规矩。”
    我按住剑柄,逼近一步:“我还知道赤冲以绝对服从命令为己任,可是你却自作主张,在不恰当的时机派人暗杀我。难道赤冲没有下令除掉你么?”
    王管家冷笑一声:“要除去我,赤冲自己恐怕也要付出代价。再说如果我今日成功,等于帮助了太子殿下完成心愿,又有什么理由被清理?”
    我淡淡点头:“所以你密令我来到此地,同样为了确认我的身份――可是你只有一个人。”
    “殿下也只有一个人。”
    我笑,慢慢抽出腰间长剑,手指在剑刃上轻弹,发出嗡嗡的声响:“那不妨来试试,是我凌九再次为赤冲清理了门户,还是你为赤冲立了大功!”
    王管家面色凝重地把剑横在身前,他看我一眼,似乎微微有些忌惮,只是维持着防御的姿势,并不急于进攻。
    等了一阵,他还是没有动,只是能感到真气在四周渐渐凝集。我嘴角微翘,仍然弹拨着剑刃:“王管家,既然你我都不想进攻,倒不如坐下来喝喝茶,顺便聊聊天。我或许还可以向你请教一下,你手下还有多少赤冲的密谍,是我不知道的。”
    王管家一凛:“你是何意?”
    “难道你不是在等手下人到齐,以保证能万无一失地除掉我么?”见到对面的面孔颜色大变,我不在意地笑笑,“我也在等人,不过你可以把心放回肚里,我只告诉了一个人。”
    黑暗里忽有寒光一闪,灭掉了仅存的烛火,将我们二人笼罩在漆黑之中。顷刻间,破空声劈面袭来,我顺手将长剑向前一送,却听一声钝响,只击中了桌上烛台。
    我暗惊,飞快靠到墙边,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屏息向房门轻移。一条黑影挡住去路,我辨认出是王管家的身形,闪电般地挥剑刺出。趁黑影后挫,我凝起一掌拍飞房门,“哗”地一声,门板落地的。同时,耳边风声缭乱,院中已经多了数人。
    王管家站在门前道:“殿下,似乎我的人也比你的人早了一步。在您闭目之前,可以亲眼见见口中的赤冲密谍。”
    这些人大约有二十几个,有的我见过,也有的十分陌生。他们齐齐望着我,手中的兵器在夜幕下闪着冰冷的光,目光中有悲悯也有憎恨。他们都未用黑布蒙面,似乎我已经是个死人。
    我微微挪动了一步,心想这王管家果然还算个中枢人物,即使被严密搜寻的情况下,仍能召集下属来到此地。他为了挽回行动失败的损失,免被赤冲惩罚,想必已经动用了手中能掌握的所有力量。
    还未容我多想,对方刀剑已经出手!锋利的尖刃下,又一次,我想起去年此时的那个夜晚,改变了我命运的夜晚。
    只是如今,我的剑、我的人,都不再是同一个下场!
    我毫不犹豫对准其中一人刺去,接着从他身上拔出,剑尖瞬间被血流蒙盖。周围的人有一刹那被震慑,鲜血唤回了他们的谨慎。我冷冷一笑,身形展动,飘向战圈之外,口中叫道:“韩王!还不出来见你的好管家!”
    王管家神情一变,命一人道:“去看看有无埋伏!”
    他话音刚落,江进已经在墙头上出现。他穿着黑衣,身形看去消瘦了一些,面色阴沉地低头向院内道:“不用看了,只有我一个。王管家,本王府中离了你,现在家务事一团乱麻,你于心何忍?”
    王管家向方才吩咐的那人看了一眼,见他摇头,才回道:“韩王殿下,小人欺骗您的信任,心中一直惶恐不安。”
    江进冷笑道:“我韩王被你戏耍多年,已经成了笑柄,不杀你,实在难泄心头之忿。”
    王管家表情异常平静:“可惜了,韩王的愿望有些遥远。小人今日原本不想取殿下性命。”
    我厉声道:“王管家,你还想一错再错么!韩王与晋王向来同一阵营,晋王与你家太子彼此结盟,此刻你除去韩王,还指望赤冲能够原谅你?”
    话音未落,江进已经大惊:“凌悦,你胡说什么!谁跟晋王同一阵营?什么晋王与太子结盟?哪里来的太子?”
    王管家沉静道:“殿下的话迷惑不了我。太子殿下与晋王的盟约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最终的目的还会是击败魏人!现在能多除一人,那是再好不过。要怪只能怪殿下将韩王叫来,他的委屈也只能去地府与你清算了。”
    江进扫了一眼院中场景,埋怨道:“凌悦,你传消息叫我来的时候,可没说王管家还带着这么多杀手。”
    我冷冷看他一眼:“韩王殿下,我以为你至少懂得把亲卫带在身边。”
    江进冒火道:“还带什么亲卫!我一个人能骑匹马就不错了,你不知道父皇连府门都不让我出么?”
    我也怒道:“你是榆木脑袋?难道以为王管家还是那个惟你命令是从的下属?”
    江进冷笑一声:“反正他们要杀的是你不是我,王管家的事我也不打算追究,恕不相陪,告辞了。”
    他说着身影跃起,转眼已经消失在墙那边,好像压根没出现过。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追还是不追。
    王管家见状喝道:“眼前要紧!”展开轻功带头向我击来,又道,“一人院外警戒!”
    刚才的黑暗里使不出完整的剑招,这是我第一次与他正面相对。他的剑法很强,我能感到他手中的剑芒正无比锋利地刺向我的胸口,那种仿佛要被刺透的感觉,是真气充盈强劲的表现。剑锋将至,我猛地翻身,流采剑随之翻转,“叮叮”数声,金星四溢,在暗夜里划出一道长虹。
    我高声道:“好剑法!”脚下不停,却转到另外几人身旁,数剑刺出,一片血花。我不肯恋战,直冲向方才江进消失的地方,眼看将要跃上院中墙头,忽觉背后发凉,剑尖如附骨之蛆尾随而至。我在空中飞起一脚,踏中那人剑脊,眼看自己也要跌落。江进忽然从墙外跃进来,拉着我跃出院墙。
    只见院外墙角卧着那名负责警戒的南越奸细,燕骝与韩王的坐骑等在树下。我们跃上马背,当即策马狂奔,王管家率人追出来,眼看我们奔向皇宫,立刻停止了追击。
    江进转头看向我的后背,惊道:“凌悦,你受伤了?”
    我回手一摸,果然摸回一手鲜血。当即唾了一口:“伤不重,血倒流的多!你娘的,怎么这么多年愣是没发现他剑法这么高超?”
    江进嚷道:“高手都会隐藏功夫,怪得了我?是你计划不周密,多带两个人就好了。”
    “多带几个人,王管家还肯出现?他那些属下也一定不会尽数暴露。”
    江进继续嚷:“我被你害惨了,违反父皇命令偷偷出府,以为能捉到奸细有个交代,结果差点被奸细捉!现在你说吧,人没捉到,怎么交代?”
    我三下两下脱去身上的护卫服,藏在马鞍旁的皮囊里,只着中衣俯身往燕骝身上一趴,做出有气无力的样子,指自己道:“怎么交代?你还不赶快背我进宫面圣,先不提王管家那笔烂帐,只说我被南越刺客重伤,叫皇上以此为名下旨搜捕刺客!皇上情急之下,一定把任务交给你,一旦抓到了这些人,你不是爱怎样邀功、洗脱猜疑都可以?”
    “那父皇问起我擅自出府,或者问我们怎么碰到一起,该怎么说?”
    我把脸蹭在燕骝的鬃毛里:“随便你,难道这种瞎话也用我帮你编?”
    江进眼睛一转,笑起来:“下来,我背你!”
    我冷淡地指指前面:“现在还在城南,你如果觉得可以徒步背到宫门前,那也可以。”
    我与江进骑马来到宫门前,不想正门守卫不肯破例放行,只肯先行通报,气得江进破口大骂。我在他背上向东一指,示意他走云龙门,他瞪我一眼,只得照做。
    当江进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我背进宫,果然大大震动了江德,他急切地派人去传御医,然后详细询问事情经过。我假装体力不支,只道从邙山回城遇到了刺客,余下的便交给江进解释。果然江进胡编乱造面不改色的功力直逼江原,江德听得怒不可遏,立刻下令江进全城搜捕刺客。
    我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恳切道:“皇上,臣记得刺客长相!请让臣与韩王一起搜捕。”
    江德问过御医,得知我并无大碍,当即给我一只可同时调动四千禁军兵符,命韩王协同。但他有一个要求,必须赶在江原的婚礼举行之前抓住全部刺客。我心道,之后也不需要了。
    出宫时,我身上披着江德赐给的一件外衣,江进想想不甘,终于一把揪住我,切齿道:“原来忙来忙去,我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我瞧瞧他:“主意我出,风险我担,伤由我受,连禁军都是我的。韩王殿下不过露个面、说几句话,就摆脱尴尬,变被动为主动,这个便宜占得还不够大?”
    江进想了想,放开我:“凌悦,你在帮燕王,一直在帮他!牡丹园中的事算意外,二皇兄也在无意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现在有人借机压制我,你敢说不是他暗中指使?”
    我笑:“韩王府中出了奸细,本身易招人非议,不用谁特意指使罢?撇开这些毫无根据的猜忌,你看小弟却是实实帮了你。”
    江进狠狠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燕王?被别人知道与你一同抓刺客,我岂不成了偏向皇兄?”
    我嗤道:“谁不知你与晋王那点关系,现在倒想保持中立了?”
    江进辩白:“兄弟间关系好一点就该惹人猜忌?”
    “这话我也想说。”
    江进张了张嘴,总算挤出一句话:“我是两不相帮,你爱信不信。”
    我用目光逼视他,轻声道:“我这次就是要帮燕王,韩王殿下最好说话算数。”
    江进眼底有精光闪过:“不劳越王操心。”
    来到云龙门禁军驻扎处,我将调出的四千人分成八营,每一营又分五队。我与韩王亲自带领其中两营,连夜对刺客进行搜捕。为了不扰乱百姓,禁军的行动隐秘进行,并不公开目的。到天明时,搜索范围已经隐隐布满全城。
    江进早已经磨得没了脾气,打着呵欠跟我坐在一间酒楼里:“回去睡觉吧?这么大的洛阳城,就算日夜搜查也不可能在四天内全都抓住,不如随便抓些回去凑数。”
    我砰地放下酒杯,站起来:“我知道其中不少人的底细,昨晚新出现的面孔也大体记得。你先在这里坐镇指挥,等我回府把那些人的脸画出来!”江进一脸苦色,刚要说话,我已经飞快下楼,把他的叫苦声甩在身后。
    我必须赶去与江原会合,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江进不知道江原就要在纳妃之时行动,我却很清楚,现在尽量在洛阳各处安插人马,不但为控制南越密谍的手足,还在于万一遇到晋王反扑就不会被动。毕竟晋王在并州的势力虽被暂时打击,留在洛阳的亲信力量仍旧不可小觑,再加上极力想要模糊立场的韩王,结果真是难说得很。
    直奔到越王府门前,我下马进了大门,燕七和裴潜满脸担忧地跑过来。燕七急道:“殿下为什么丢开护卫们单独行动?结果宫里传来消息说……”
    我挥手止住他:“你们二人随我去书房。”
    我在书房里简短地叙说了发生的事,低声道:“你们要随时做好准备,也许是对付南越奸细,也许是其他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要拿出战场上杀敌的魄力!”
    燕七吃惊:“难道……难道已经……”
    裴潜却只是沉静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还有,从现在开始,以我遇刺为由,全府搜查!你们必须找出府内的奸细,然后带到我面前!我猜想他就在各殿仆从或杂役里,注意仔细翻看他们的物品!”
    燕七肃然,立刻出门布置。
    我来到桌前,提笔开始绘制刺客的头像,裴潜静静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去燕王那里商议么?”
    我微笑:“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现在他大概进宫早朝了,画完再去不迟。”
    裴潜闭了嘴,看着我下笔:“我今早出门,恍惚听换值的门卫说,并州有人来了。”
    我笔下一顿,抬起头来,房门此时突然被急促敲响。我惊了一跳,喝道:“谁?”
    “是我,燕飞!”
    裴潜跑过去将门打开,燕飞面色惨白地冲进来:“殿下!燕王殿下被皇上囚禁在皇宫了!”
    第七十九章 千钧一发(上)
    我一惊,手中的笔抖出几点污迹。我低头看看毁掉的画像,慢慢揪起来揉成一团,对燕飞道:别急着大声嚷,皇上与燕王之间可能有所误会。你先跟我说清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燕飞抡起拳头,狠狠锤了几下胸口,勉强镇定下来:“具体情形不清楚,今早殿下进宫后,我与燕九照例在外等候,突然有个太监过来悄悄对我们道:‘快回去报信,燕王被皇上囚禁了!’我们一时都懵了,结果没来得及多问,那人已经离开。我和燕九商议后,决定无论真假先回来报信,燕九去天御府,我来这里!”
    我在房中匆匆踱了几步,忽问:“燕飞,没有通传,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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