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刘宴早先所料的那样,这位嵬名大王的毒并没有立刻致命的程度,但如果拖延不治,必然是走向死亡。
    治疗手段也无外乎那个流程,催吐导泄,排出体外,而后中和毒素,催吐倒也容易,导泄却是让刘宴有些为难。
    也亏得刘宴留了个心眼,当初研制硝酸和硫酸制造火棉的时候,他得到了硫酸钠,这玩意儿是比较常见的副产物,而且比较容易辨认。
    硫酸钠作为中毒导泄的首选药物,有了它之后,刘宴也就有了底气。
    不过导泄这种手段,在这个时代有些稀罕,刘宴也不可能明说,以致于那些伺候大王的女官们叫苦不迭。
    催吐导泄一应流程做下来,剩下的就是用甘草和黑豆蜂蜜防风等熬煮汤剂,也不在话下。
    刘宴倒是趁着这个空当,找到了嵬名白狼这边来。
    “我看公子不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也不太能做出不当人子这种事,公子这雪上一枝蒿是何人推荐你用的?”
    刘宴并不认为单靠着这件事就能让嵬名白狼成为投毒者,虽然他是事实投毒,但这个人最多只是个嚣张公子,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即便自己摁死了他的嫌疑,也是无用。
    卫慕阿离倒是对他厌恶,但也仅仅只是厌恶,至于床上那位嵬名大王,比老狐狸还要清楚,所谓知子莫若父,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做不出毒杀老父亲的事情,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想要从中拱火,挑拨离间,就必须祸水东引,嵬名白狼为了脱罪,一定比任何人都积极。
    也果不其然,嵬名白狼顿时服软,抓住刘宴的手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小王也是被小人蒙蔽了双眼,差点害了父亲!”
    卫慕阿离不可能让刘宴脱离她的视野,即便刘宴对嵬名大王的治疗效果已经显现出来,她仍旧不放心地跟着刘宴,此时朝嵬名白狼质问道:“你说的小人是谁?”
    嵬名白狼当即来了精神:“就是我身边的一个游医,我立马让人把这卑鄙小人抓过来!”
    嵬名白狼说一不二,不多时便让禁卫抓来了一个老头子。
    这老头子已经六十来岁,须发皆白,但没有半点鹤发童颜的慈祥,脸上的猥琐与李元朗如出一辙。
    “你是何人,可认得李元朗?”
    刘宴此言一出,这老头子也是惊诧了:“你怎么知道李元朗?老朽名唤李元方,正是李元朗的兄长!”
    “李元朗的兄长?”刘宴差点没骂出声来,因为李元朗这小老儿差点没把自己塑造成无父无母的悲情孤儿形象,没想到老李家还有人。
    “李元朗随军出征,我大陈将士已经杀死张恨唐,也俘虏了李元朗。”
    “什么?张恨唐将军死了?!!!”非但李元方,连嵬名白狼都吓了一大跳,而卫慕阿离更是抓住了刘宴:“你说谎!”
    虽然卫慕阿离反应极其激烈,但刘宴却从背后看到了好的一面,那就是前线的情报还没有传递到中军大帐来,嵬名大王根本就不知道前方的战败!
    刘宴想了想,也就理解了这其中的理由。
    张胜野是西夏国的常胜将军,围困渭州倒也罢了,进攻一个小小的固川寨,竟然吃了败仗,而且还葬送了义子张恨唐的性命,这对他而言绝对是巨大的羞辱。
    如果刘宴是张胜野,必然会挽回颜面,反杀了敌人,夺取了阵地,而后再通报义子战死的消息,如此就能够博一个壮烈的名声,就不会有人笑话他了。
    这么一想,情报没有送回来也就是情理之中,毕竟前线都由张胜野在掌控,在军中的巨大声望,使得他独揽大权,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些。
    但刘宴故作无意说出的一番话,自然引来了卫慕阿离的震惊,因为这就意味着张胜野隐匿不报,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嵬名大王才是此次军事行动的主帅。
    张胜野可以不回报到西夏国中,但连嵬名大王都不报,这就有点过分了。
    “我有没有说谎,长公主派人去求证一番自然也就清楚了的。”
    “不过白飞将张胜野应该有着自己的考量,嵬名大王中了毒,没法处理军机,而且受不得惊吓,张胜野将军应该是怕大王受了刺激,身体状况会恶化,所以才隐瞒不报的。”
    刘宴既然想着从中挑拨,当然就不能留手,此举听起来是在为张胜野开脱,但实在是杀人诛心的招数。
    因为张胜野在外头带兵,又怎么会知道后方的嵬名大王中了毒?除非他有着未卜先知的神通,亦或者……亦或者他知道嵬名大王一定会中毒!
    张胜野怎么知道嵬名大王一定会中毒?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毒根本就是他下的,他想要趁机杀掉大王,独揽军权!
    西夏国的政治争斗很恶劣,刘宴早先也有所了解,什么老子杀儿子,儿子杀老子,儿子杀兄弟等等,西夏王城简直就是一个大血池子,每个权贵的上位,都是踩踏着同伴或者兄弟的尸骨走上去的。
    这样的竞争性给他们带来了强大的斗志,使得他们任何时候都有足够出众的人才可用,就如同养蛊一样,但也有坏处,那就是太过惨烈,即便志同道合的同伴,都没法相信彼此。
    刘宴假装老好人的替张胜野说话,果然引起了卫慕阿离的警惕,然而嵬名白狼却不知所以,频频点头道:“是是是,张将军运筹帷幄,应该是怕父亲太过劳累了……”
    然而卫慕阿离却凑近了刘宴,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张胜野没有报回来?”
    刘宴白了她一眼:“如果你早已知情,听到张恨唐死讯就不会跳脚了,我又不瞎,不是我说,张胜野人如其名,野心太大,你们把握不住的……”
    刘宴这么一说,完全符合他的身份,作为医者,从不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别人,所以他一开始自然而然为张胜野开脱。
    但卫慕阿离这么一提醒,他认为这是挑拨离间的最好机会,作为大陈人,趁机说说张胜野的坏话,这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也果不其然,刘宴如此正大光明,卫慕阿离反倒没有了半点怀疑,将身边的禁卫叫了过来,耳语了几句,那禁卫很快就转身离开,应该是求证情报去了。
    见得此状,刘宴也是跃跃欲试,这下有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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