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侄儿今日很是扬眉吐气?”温故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刘著的声音,待他到了近前方才开口。
    刘著还没站稳,便看到了李寻也在此处,咬着牙对他好一番指指点点,随即又与温故回道:“姑母说的是,我就差把最后一口气也吐出去了。”
    温故听了却只是笑,笑够了又赶忙吩咐知夏:“快去给我侄儿端一碗参茶上来。”
    知夏也颇有些欢快的应了声, 就准备下去。
    “可不敢劳烦知夏姑娘。”刘著连忙伸手止住知夏,“我现在反正只剩下一口气了,姑母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大不了我就在这直接死了算了。”
    知夏被他这么一拦,也只好看向自家大小姐。温故本来也只是随口调笑一下,此时就先让知夏暂时不动。
    “侄儿可是刘家的顶梁柱,哪能说死就死了。”温故示意刘著坐下, 随后又道, “你该清楚的不都清楚了?我哪还有什么吩咐,反倒想着要问你下一步该如何呢。”
    刘著倒不客气,直接找了个最挨着李寻的位置坐了。
    李寻原本只觉得他们说他们的,自己忙自己的,只是恰好在一个厅中而已,此时见他靠近,脸上颇有些不自在。
    温故替他解了围:“李主簿,方才请你做的事,现下便去做吧,我这边再没什么新鲜事了。”
    李寻闻言连忙起身,也不见礼,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要往温故给他准备的院子里去。
    刘著还没坐稳,又要起身去拦他:“你可不能走,我这一趟就是来找你的。”
    可刘著哪里拦得住李寻,那石匠身子一晃绕过他,大步迈开就溜了出去。刘著抓了个空,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温故。
    而温故只是拿起案上放着的入城名册,对他扬了扬手, 只道:“侄儿要找的不是李寻, 而是这个吧。”
    刘著见那名册完好无损,这才放心:“姑母可要小心,这东西关乎你我性命。”
    “那是自然,你是怕我要把这名册毁去?”温故笑道,“我哪里能这样做,毕竟有南楚的兵士在潼城里死了,总要有人来交差不是。”
    刘著听来,说是意外倒也不然,心下其实也早有了一些准备:“你果然知道!”
    却不想温故竟直接与他承认了:“太守姑母做的事,我能不知道吗?”
    “你做的?”刘著这才终于哎呀一声,又胡乱往四周看了一番,突然醒悟过来,“什么太守姑母做的,太守姑母就是你,你休要把自己扯出去。”
    温故点头,胸有成竹地说道:“太守姑母会不会把自己扯出去,并不在我,而在你。”
    刘著一听,就知道自己又要上当了,倒也不急着先回话,反倒与知夏说了一句:“还是劳烦帮我拿一碗参茶来吧。”
    知夏嘴角一勾,便就去了。温故为了让刘著安心一些,也将文良暂时支开,又叫华季继续去前厅照应。
    对温故而言,刘著是被她反复说服过几次的。他在意什么顾忌什么,温故都一清二楚。
    于是也就用上一次时,说服他前去连州的方式与思路,大概又循序渐进地与他做了一番沟通。
    虽说事情的严重程度截然不同,但刘著的反应与态度倒也与上次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温故这才知道,原来刘著早就起了与自己“同流合污”的心思。细想起来,他便是从更早时,从根源上,就对南楚的情况有着极其隐秘但又强烈的不满,也或者说是绝望。
    这倒是与温故原本对他的判断又有些细微的差别,然而这种情绪或想法形成的原因她却并不能想得透彻。毕竟她到现在也只是站在南楚的朝堂外头,做一些对形势的旁观。其间到底有怎样的弊病,并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
    这些早晚是要看的,此时只说当下。
    “姑侄”二人这一回终于算是彻底交了心,温故只要他在这件事上继续拖延着,人可以慢慢来审,但不要急着把结果审出来。
    刘著领命便走,也不需温故再去前厅,他自己顺带着就把郑统几人也搪塞了回去。
    晚间时分,城外周通的人也回来了,同时给温故带来了一本账目册子,单独记录了孙家人手携带的银两数目。
    其中所列也算详细。人从哪个城门出去,要往哪个县里去,随行人数多少,携带银两多少,绢帛多少,诸如此类,记的十分详细。
    甚至连仆从护卫身上的兵器银钱都一一列入其中。
    随着账目还附带了周通的请示,只问大小姐下一步要如何处置。
    “你在府中先用了饭,然后再出城去给周都统做回禀,只说要他写封信给孙老爷,用银钱来交换他家里的人。”温故直接给那带消息来的梁州兵做了吩咐。
    “谢大小姐,入城前已经吃过了,孙家那些人随身带了肉干酒水,我们也不与他们客气,就都笑纳了。”来人回道。
    温故便笑:“周都统可是将他们吃了个干净?”
    那梁州兵连声称是,明显更兴奋了一些:“都统说大小姐要我们去做山匪,那就得学的像一些,不止银钱酒粮,连靴子外衫也都收了。都统还嫌我们搜的不干净,说要不是担心自己露了面会让他们察觉身份,非要亲自上手不可。”
    温故没有特意交代这些,然而周通在这种事上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行事甚至与上一次的老赵无异。只觉得如今自己麾下这群梁州军,当真都是做山匪的好材料。
    既如此,温故便不再留人,且要他速去与周通做个回复。
    而孙老爷那边前后派了三批人出城,几乎是把府宅里面以及各处产业当中能调动的人手都调动了。
    可到底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回信都没有。
    孙老爷就再不敢,也无人可派了。但人和银子都不能就这么平白丢了,城外究竟是个什么情势也需探明。
    于是孙老爷也就转了念头,既然公验的事被三家分了,谁也没替自己说上一句。那自己这边用些什么手段,自然也只能算是有来有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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